那消失的光年 臨產

作者 ︰ 活著活著就老了

秋收,對所有的農民來說,都是最忙碌的時節。因為剛實行「大包干」不久,村民的勞動熱情更是空前的高漲。大家都起早貪黑的辛苦勞作著,像一頭頭不知疲倦的牛一樣。有的怕耽誤干活的時間,連午飯都在地里解決了。雖然有點「風餐露宿」的艱辛,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半天勞碌,即使喝涼水吃涼玉米面餅子都會感覺格外香甜。

莊戶人的命硬身體也不嬌貴,迎著冷風,吃著冷飯喝著冷水,也沒人會鬧胃疼或腸胃炎這些嬌貴的毛病。每天東方一發白,便趕緊起來忙活了。男人喂著牲畜,女人做飯,給孩子穿衣服,中午即使匆匆回家吃飯的,也是吃完飯趕緊返回地里,直到日頭西落,才趕著牛車晃晃蕩蕩的回家。匆匆吃完晚飯,大人孩子的便坐在院子里包玉米皮兒,一直到孩子實在太困了,大人實在太累了,這一天的勞作隨著大人孩子鑽入被窩中發出滿意的鼾聲才宣告結束。

古詩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沒有人會比農民對這首詩的意境體會的更深了。每當看到自己的汗水如雨般滴落,農民們便無比羨慕那些城里的人,可以免受這風吹日曬、腰酸腿痛的辛苦,可以衣著光鮮、悠閑自在的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水,讀著報紙掐著鐘點便輕輕松松過了一天。「吃商品糧」、「端鐵飯碗」、「坐辦公室」對于這些衣裳破舊、臉色黑紫每天像馬牛一樣靠繁重的體力勞動來維持拮據生活的農民來說,那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會帶著無比崇敬和羨慕的眼神去看這些「公家人。」

其實,農民有農民的辛苦,工人有工人的無奈,只是這山望著那山高而已。農民羨慕著城鎮人的光鮮,城鎮人又何嘗不羨慕著農民的悠閑時光?尤其在生活節奏變得越來越快速的今天,城里人面對更多生存壓力的時候,就更加向往起農村人的悠閑生活,卻看不到農民的辛苦和農村物質、精神條件的相對匱乏。生存的艱辛並不會因為時代的不同和身份的不同就有減弱的趨勢。所以有首歌的歌詞是這樣寫得︰活著就得受罪,活著就得勞累,活著就得互相折磨,活著就是不對……

即使活著如此的不容易,人們還是不遺余力的世世代代的繁衍著,把一個個關于生存的難題丟給了下一代。

1983年,國家已經實行了計劃生育政策。按照政策,農村戶口有一個男孩或是雙女孩家庭就不能再生育了。但不管國家怎樣三令五申,鄉里管計劃生育的「小分隊」多麼的執法如山,村干部對那些超生的人們怎樣的圍追堵截,依舊不能阻止人們生孩子的熱情。尤其對那些沒有男孩的家庭,沒有兒子,便會被人笑稱「絕戶」,是老少幾輩人行為不端,道德品質不好才得到的斷子絕孫的報應。不只是名聲不好听,沒有兒子,將來地里的重活誰干?自己辛苦積攢的家業等自己駕鶴西游後歸誰?自己的香火又如何傳承?

也許正是這些客觀條件和主觀傳統意識的不容置疑,才造就了直到今天為止,計劃生育政策在農村一直面臨執行難的問題。

郭素英的這第三個孩子便是計劃外生育,要不是正趕上秋收時節,早就像其他超生的婦女一樣跑到娘家或親戚家躲著去了。

秋收時節,大家都知道連鄉干部都得回家務農,所以才可以放心大膽的腆著大肚子下地干活。但除了下地的時候,誰也不敢在人前招搖過市。因為村里就有不止一個懷孕七八月的孕婦被鄉里的「小分隊」連夜捉去,強行做了引產手術的先例。這樣的先例總是像一把高懸在頭上隨時都會劈下來的刀一樣,讓懷孕的郭素英膽戰心驚,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直到秋收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郭素英才到了臨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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