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龍 第八十四章

作者 ︰ 杯醉

圍城軍大帳。

「從他射殺那名指揮官來看,要他投降絕對不會那麼簡單。」李放此刻的神情相當沮喪,原先認為只要姚潛述知道伊格內修斯城被攻陷的消息後,肯定不會再做抵抗。誰想到他不但沒有投降,反而親手射殺了向他勸降的人。

「是啊,現在對于我們時間是最重要的。萬一我們不能及時與深入鳳翔境內的騎兵會合,很有可能會使我們的騎兵隊伍遭受到重大損失。」李宇揚對于目前的形勢也是十分擔心。

「我看就讓我去一趟吧,我和姚潛述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一旁的萬俟睿雲突然開口道。

「不行!萬一你有什麼危險我沒法向家主交代。而且我看姚潛述也是一條硬漢子,是典型的天生做軍人的料。這種人的意志一般而言都相當堅定,將軍人的榮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這也是他射殺那名指揮官的原因。我想他不會因為和你的朋友關系而改變主意。」李放的態度明顯是不同意。

「是啊,從克菲爾德出發之前,客卿可是親口提醒過你,讓你小心點,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而且我也答應過客卿,要將你安全送回他手中,你可是他欽定的副手啊!」李宇揚也在一旁勸說萬俟睿雲放棄這個念頭。

「不,有一件事情我認為能夠說動姚潛述,如果那件事情仍不能使他棄暗投明,那我們再進攻也不遲。到那時,家主若真的怪罪下來,我也有了理由。」萬俟睿雲的態度仍然很堅決。

「可是……」李放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萬俟睿雲下面的話打斷。

「李少將,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現在的情勢是每耽誤一刻,我軍的處境就惡劣一分,我們沒有時間再在這里耗了!」萬俟睿雲站起身轉身就向營帳外走去。

「萬俟都統,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李宇揚與其相處一段日子,兩人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深厚一些。而且他們曾在戰場上並肩戰斗,互相扶持,那種經歷過生死考驗的戰友之情並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萬俟睿雲僅僅是點點頭,沒有說話,毅然決然地走出了營帳。

「但願一切都順利!」李放感慨道。通過剛才的一番對話與觀察,萬俟睿雲身上那種做為軍人漠視死亡的精神在自己心中也引起了共鳴。如果設身處地的換做自己,自己會這樣選擇嗎?

「是啊,但願一切都順利!」李宇揚也在心底默祝萬俟睿雲此行能夠取得成功。畢竟每個人都不想看到太多的鮮血。

左堡,議事大廳。

姚潛述凝神注視著此刻身處自己對面的萬俟睿雲,這位以前一起長大的伙伴此時卻已是敵人。而萬俟睿雲的眼光也是直視姚潛述,沒有一點害怕的神色。

「睿雲,是你嗎?還記得當年你我參軍的目的嗎?」姚潛述首先開口道。

「沒有忘記,從我穿上軍裝的那天開始,我就從來沒有忘記!」萬俟睿雲的回答干脆利落,豪不拖泥帶水。

「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身上穿的是敵人的制服,你難道認為憑那些人能夠完成我們曾經許下的誓言嗎?」姚潛述的語氣依然平靜,但其中隱約有些責備。

「沒有,我沒有背叛自己當年的誓言。背叛的人是你,姚潛述!」

「是嗎?」姚潛述不怒反笑,但笑意中卻含著明顯的苦澀,「你領著敵人進攻自己的國家,侵略自己的家園,殘殺自己的同胞,這就是你當年許下的誓言嗎?你和那個該死的家伙有什麼區別?」

「自己的國家?你還認為鳳翔是自己的國家嗎?」

「你說什麼?」姚潛述暴怒著從自己的椅子中站了起來。

「鳳翔不過是那些貴族老爺們的國家,是那些人渣的國家,是那些曾經將小靜從你我身邊搶走的禽獸們的國家。對于我來說,那不是自己的祖國,是地獄,是有冤難述,有恨難平的地獄!」萬俟睿雲說這話的時候心情顯得異常激動,淚水竟也不由自主地從這名軍人的眼中涌出。原先暴跳如雷的姚潛述在听到萬俟睿雲的一席話後也一下子跌倒在自己的椅子中。

原來當年姚潛述和萬俟睿雲是同一個村子中的好伙伴,而同他們一起玩耍的還有一名叫小靜的女孩子。長大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愛上了小靜。也就在三人處于愛情與友情的旋渦中時,小靜家中因為無法擔負貴族的地租,她被當地的貴族抓回了城堡。三天後,當小靜回到村子里時,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而在小靜臨死前,他留給兩人的只有一句話。

為我報仇!

當時萬俟睿雲還在外地,留在小靜身邊的只有姚潛述一個人。萬俟睿雲可以想象當時姚潛述的內心受到怎樣的打擊。

可是兩個平民出身的小伙子又有什麼能力去找一名貴族報酬呢。于是兩人同時參加了軍隊,只有當兵,或許還有一線機會出人頭地,才有機會能夠找那個該死的貴族報仇。這也就是兩人當年參軍時立下的誓言。

「你認為‘家園’能夠將那些貴族都鏟除干淨嗎?其實,那不過是另一批人渣,另一批壓迫我們平民的貴族!」

「不!不是的。我告訴你,在‘家園’中沒有貴族,無論是何出身,只要有能力,你就可以得到重用。」

「可是,如果以屠殺自己的同胞來換取所謂的重用,我寧願戰死沙場!」

「你曾見過‘家園’屠殺過鳳翔的老百姓嗎?‘家園’軍紀的最後兩條就是規定了奸婬擄掠和殺人放火都要斬首。我在‘家園’中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一名士兵違反過這兩條軍紀。而且你可以親自上城牆去看看。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外面包圍你的八千多士兵都是鳳翔人,都曾經是鳳翔第四軍團的士兵。如果說讓他們去屠殺自己的同胞,他們會同意嗎?」

听了萬俟睿雲這番話,姚潛述開始冷靜下來,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顯然萬俟睿雲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

「潛述,你有沒有想過,即使你有一天真的出人頭地,殺了那名貴族,可你自己還不是一名新的貴族,你能夠去摧毀這整個貴族體制嗎?只要這種體制存在一天,那發生在小靜身上的悲劇還會不斷的發生!」

萬俟睿雲最後的這句話終于打動了姚潛述,他站起身緊握住昔日朋友的肩膀道︰「我出城投降!」

兩位曾經滿懷仇恨並為此走上軍人隊伍的好兄弟此刻又因為同一目標走到了一起。姚潛述,萬俟睿雲,這對被後世歷史學家稱為這個時代絕佳組合的將軍從這一天開始了他們傳奇的一生。

當李宇軒在伊格內修斯城第一次見到姚潛述時,問的第一句話是。

「姚將軍,你是怎麼看出我‘圍點打援’的戰術的?」神情甚是急切,令整天與那些傲慢貴族打交道的姚潛述大為驚奇。一名勝利者竟然會向一名投降的敵人詢問戰場上的事情,而且還是那麼自然,根本沒有一點戰勝者的傲氣。

「家主忘了給攻城部隊準備攻城的器械了!」姚潛述也好似一位直爽的人,一語道破天機。

「對,對!是我大意了!結果讓我們的姚將軍抓住了我的小辮子啊!」李宇軒此刻方才明白自己計謀敗露的原因所在。

帝王歷174年8月17日,李宇軒親率兩萬大軍越過鳳翔的邊境,向鳳翔的境內推進,白雲起則與兩千名士兵留守伊格內修斯城,負責軍隊後勤補給線的暢通。而姚潛述也被授予統領軍餃,隨軍一起南下。「家園」一路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的確使這位虎將大為驚嘆。

帝王歷174年8月21日,李宇軒的大軍終于與唐旭,郎中的騎兵會合。此時,四大家族的私人武裝齊集于董氏城堡。該城堡是鳳翔有名的堅固堡壘,背靠陡峭的岩壁,前面是一條十余丈寬的溪流,左右兩旁也是依山而建。除了正門以外,絕對沒有第二條進入這座城堡的道路。當年鳳翔王國的國王到西部巡視,就住在董氏城堡中,並贊譽其為「鳳翔第一固堡」。由此可以想象要攻陷這座城堡的難度,而且現在駐扎在這里的還有八千多名裝備精良的貴族武裝。

也就在「家園」圍困董氏城堡,卻苦無良策破城,一籌莫展之時,原先駐守克菲爾德的徐若愚親自趕到了前線並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帝王歷174年8月14日,對峙了好幾個月的鳳翔東線戰場發生劇變。王國第二軍團在公冶瑞良的率領下擊敗了風天揚的第一軍團。風天揚損失慘重,現金僅有五千殘兵堅守布魯姆菲爾德城。

帝王歷174年8月23日,對于李宇軒極其手下眾將領而言,這都是一個痛苦的夜晚。

「家園」的帥帳中聚集了除白雲起以外前線所有的將領,會議從下午一直開到凌晨。

「公冶瑞良現在兵圍布魯姆菲爾德城,佔據了原先王國的南部地區。我想大家都很清楚,這對于我們而言就象是後腰上多了一把刀,一把足以切斷我軍命脈的利刃。布魯姆菲爾德城到克菲爾德僅有三百余里,在三到四天的時間里他們就可以抵達克菲爾德。到那時,我‘家園’的後勤補給線將被完全切斷,我軍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境遇。最可怕的是,一旦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我軍很有可能發生嘩變,因為我們現在的主力步兵都是鳳翔籍的。」徐若愚為在場所有人分析了一下現今整個南部的形勢以及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

「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公冶瑞良已經在集結部隊,隨時都有入侵的可能。」李秋的話無疑是給會議帶來了一個相當壞的消息。

「是啊,如果我是鳳翔的當權者,也會命令第二軍團對我空虛的後方進行突然襲擊,以便扭轉現在對于鳳翔的不利局面。」姚潛述言道。

「要是能打早就打了,哪里還要拖到現在!」李宇揚喃喃自語道。

「我倒有個辦法能暫時緩解我軍目前的緊急狀況,但也僅是能應付一時,絕不是治標之法。」萬俟睿雲的語速很慢,顯然還在思索自己的那個辦法。

「什麼辦法?不管怎麼樣,你先說出來听听,至于是否可行還可以大家商量一下啊!」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一言不發的李宇軒終于開了口。

「我的辦法是將現今存儲在克菲爾德的軍糧全數運到伊格內修斯城,那樣我們不但不會因為丟到克菲爾德而失去後勤補給,而且將我們原先長達五百里的補給線縮短至三百里左右,但這也僅僅是暫時解決了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

「那就是說我們要放棄克菲爾德!」李宇揚嚷道。

「是啊,那我們就會失去與洛水平原的聯系,成為一支孤軍!」郎中顯然對這個辦法持反對意見。

「不,應該說這也是一個挺好的辦法。對于現在的局勢而言,它最大程度的保證了我軍的後勤不至于被切斷。有時候沒有必要太注重一城一池的得失,在戰場上首先要保存的戰斗力,這樣才能談怎樣消滅敵人。」李宇軒阻止了那些不同的聲音,當即下令派人趕往克菲爾德處理這件事情。

「這的確是一個相當妥當的安排,但目前我們最緊要也是最關鍵的問題依然是攻佔董氏城堡。現在的它已經成了左右整個戰場發展方向的關鍵所在。誰的手里握有董氏城堡,誰就要把握贏得這場戰爭!」徐若愚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點頭贊同。

「是啊,現在整個戰局就象是一把鎖,而能打開這把鎖的就是董氏城堡這把鑰匙。」李放言道。

「可是要拿到這把鎖的鑰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董氏城堡的確是非常的堅固。而且堡內儲存有大量的糧食,地勢選得也很不錯。要想攻佔這座毫無破綻的城堡談何容易啊!」姚潛述一想到那座堅固的城堡就搖頭。

這時,營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帳內眾人不由變色。這是軍事會議,五十步內連蚊子都不得擅入,何來腳步聲?

「報……」腳步聲停留在稍遠的地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通報聲。李宇軒壓壓手,讓大家稍安勿躁,讓帳外傳令兵進來。

一塊血色龍令和一張羊皮紙,那是和黑龍騎士團黑色龍令一模一樣的令牌,這是傳令兵帶來唯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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