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龍 第七十七章

作者 ︰ 杯醉

顓孫靜羽躺在一處樹蔭下,五天的不停追擊讓他的體力也透支到了極限。稍稍休息了一下,顓孫靜羽感覺到一絲新生的力量在身體里面產生,他的頭腦也漸漸開始變得不那麼狂熱,有了一些冷靜。冷靜下來的的他開始分析整個戰場的形勢。突然,一種深深的恐懼侵襲了他的心。他不清楚這恐懼從何而來,但他卻似乎感到整個戰場的主動權已經不再由掌握。第一次,他對以前那種近乎自大,盲目的樂觀估計產生了動搖。

如果「家園」現在有五千騎兵,那李宇軒完全有能力在正面擊潰這支精疲力竭的軍隊。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四十里是多麼漫長的一段路,而現在的他離克菲爾德似乎也好似那麼的遙遠。

顓孫靜羽猛得從地上站起,想下令部隊回撤,與後面正趕來的部隊匯合到一處。但當他看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士兵,看到了他們的臉上疲憊的神色,他動搖了。他發現自己現在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果自己現在命令後撤,那將使得這七千名士兵耗盡最後一點體力,使得整個軍隊在短時間內毫無戰斗力可言。如果不往回撤,一旦「家園」真的展開反攻,那僅憑這七千名軍士自己又毫無取勝的把握。

是後撤還是駐留原地,兩種不同的想法在顓孫靜羽的腦海中激烈斗爭,他似乎感到自己腦袋中有兩個小人在打架。顓孫靜羽不知道,現在他的狀況是做為一名指揮官絕不應該出現的狀況。猶豫不決,這是兵家大忌。

「將軍,有煙!」顓孫靜羽身邊的一位近衛指著正北面的天空。

一股不詳的預感有如眼前的黑煙般在顓孫靜羽的心中升騰而起。

大部分的士兵都從地上站了起來,驚恐地注視著遠處裊裊上升的黑煙。

「前方出現敵軍,是騎兵!」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的鳳翔士兵都站到了一起,許多甚至連盔甲都沒有穿戴整齊。這些戰斗經驗豐富的老兵心里很清楚,在戰場上落單就意味著死亡。所有的人組成了鳳翔常規的作戰序列,前面是盾牌兵,緊挨著的是長槍手,然後是長,短弓箭手,最後則是鐵甲步兵。但由于人員方面的原因,整個陣勢並不是平時的長方形,而是呈現一個前窄後寬的形狀。原因是許多盾牌兵和長槍手都掉隊了,試想背負著一人高的盾牌或兩人長度的長槍,又怎麼比得上那些背執弓箭或普通步兵的速度。

顓孫靜羽在其近衛的幫助下上了戰馬,極度的疲憊和心中的恐慌讓他全身都充斥了一種無力感。

上了馬後,顓孫靜羽策馬到一個相對較高的山丘上向北望,幾里外煙塵滾滾,根本看不清敵方到底有多少騎兵,但其推進的速度卻令他感到害怕與恐懼。很明顯,這支騎兵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散兵游勇」組成的,其戰斗力和精神狀態都處于顛峰。回頭看自己的軍隊,顓孫靜羽清楚地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已經開始籠罩這片大地。

「家園」的李宇軒,果然不是一個普通人!

現在沒有時間留給自己感嘆了。做為一名軍人,現在自己的責任就是回到自己的指揮位置上,與自己的士兵一起面對這場戰斗,這或許是自己指揮的最後一場戰斗了。

顓孫靜羽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王國第二兵團的指揮布拉米奇。有誰能夠想象,僅僅半個月時間,自己就從一個勝利者淪為一名戰敗者,不知道布拉米奇那家伙臨死前心里想的是什麼。

一刻多鐘後,李宇軒同他的騎兵軍容齊整的出現在顓孫靜羽面前,兩名交手已有一個月的雙方最高指揮第一次面對面的審視對方。

這就是」家園」的家主,今年年僅十九歲的指揮官。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王者氣勢,使得陣中的自己都不敢逼視。

顓孫靜羽掃視了一遍面前的「家園」騎兵。

站在李宇軒身後唐旭三人也是氣勢驚人,雖然他們的年紀還僅在二十歲上下,但其身上的凌厲殺氣卻絕不輸于自己見過的任何將領。很顯然,這三個人都是足以獨擋一面的將才,更難得是的他們還都這樣年青。不難想象,只要假以時日,他們絕對會成為戰場上讓敵人膽唐旭的名將。再去看那些年青的士兵,他們臉上和眼神中透露出來的狂熱是帶了十幾兵的自己所沒有見過的。

王帥,猛將,雄兵,所有的這一切都掌握在一名年僅十九歲的少年手中,試問此時此刻,自己還能拿什麼和他較量。

這就是自己想象中膽小如鼠的李宇軒,這就是自己印象中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家園」。

一種諷刺和自嘲躺此刻已經沒有退路的顓孫靜羽苦笑出聲,而隨之而來的一種頹喪感覺卻又讓他欲哭無淚。

李宇軒此刻也在觀察自己面前的鐵甲步兵和它的統帥顓孫靜羽。由驚訝到苦笑,由苦笑到頹喪,顓孫靜羽臉上神情的每一次細微變化都落入自己眼中。

雖然很清楚這場戰爭的獲勝者會是自己,很清楚面前的這七千名鳳翔鐵甲步兵已經是強弩之末,欲振乏力。但在見到他們在如此精疲力竭且編制混亂的情況下沒有四散而逃,反而組成陣勢,李宇軒從心底感到這支軍隊頑強的一面。

鳳翔的鐵甲步兵不愧是大陸南部最強的步兵,其戰斗素質的確讓李宇軒感到驚訝。

看來自己要改變原來的計劃,鐵甲步兵的堅韌出乎自己的意料。

原先李宇軒認為自己率領的這三千名騎兵一出現,鳳翔的鐵甲步兵肯定會有些慌亂,自己就憑借騎兵的優勢沖擊力與速度將敵人沖散且割裂開來,達到分散敵人力量,使其不能發揮步兵軍團集體作戰的威力。然後是左右兩翼的李放軍團和白雲起軍團的威壓和圍殲,自己不但可以獲得完全的勝利,而且不會有太大的傷亡。

但是現在情況明顯有所不同,鳳翔的步兵軍團並沒有出現他所料想的慌亂,反而組成了鳳翔一向引以為傲的防御騎兵突擊的陣形。如果在平時,自己這三千騎兵無論多麼厲害,都無法突破這個由七千鳳翔步兵組成的陣勢。即使是現在,自己有能力與戰力去沖擊這陣勢,但代價也是巨大的。

李宇軒揮手阻止了整個騎兵隊伍的前進步伐,在距離鳳翔步兵軍團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就這樣,一個奇怪的現象出現了,敵我雙方近萬名的戰士遙相對峙,在他們中間並沒有任何障礙物可以阻止這場戰爭,可是戰爭卻並沒有如大多數人所意料的馬上發生。原本應該殺聲震天的戰場竟然只有戰馬的嘶鳴聲。

但是,頭頂的陽光並沒有因為戰爭的突然停滯而減弱半分,人挨人的緊密陣勢以及整個戰場上越來越沉重的氣氛都使得雙方的將士汗如雨下,體力也在陽光的煎熬下一點一滴的流逝。

此時身處己方軍陣中的顓孫靜羽真正認識到了自己對手的可怕。

李宇軒並沒有下令自己的部隊到達戰場後立即投入戰斗,一見自己的軍隊列陣以待,他即命騎兵停止前進,而讓兩軍就這樣靜立相對。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消耗己方軍士最後的一點戰力和斗志,在自己軍陣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可現在自己也不能命令部隊後撤,退出戰場,因為在撤退途中,由于對方的威壓,己方僅有的一點斗志很有可能會崩潰,到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自己簡直不能也不敢想象。

雙方的部隊繼續對峙著,沒有一方有一點進攻或撤退的意圖。

此時身處戰陣前方的李宇軒清晰地看見敵軍士兵臉上的疲憊神情,雖然他們現在還在堅持著,但離崩潰也只有一步之遙。

在自己即將要贏得勝利的時候,李宇軒絕不允許自己犯一丁點的錯誤,而不管對方的軍隊是處于什麼狀態下,他都不會輕視自己的對手。當他確信能夠以犧牲一千士兵換取勝利的時候,他也絕不會犧牲一千五百名士兵。這就是李宇軒可怕的地方,在保證自己不犯錯誤的前提下,只要他的對手出現一次失誤,那就有可能永遠失去扳平的機會。

大廈崩潰的時候終于到了!

在鳳翔兵團的兩翼出現越來越多的步兵。

當這些步兵剛開始出現的時候,顓孫靜羽還以為是後面趕來的後續部隊,可當看到他們身上的鎧甲與他們臉上的殺氣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白雲起和李放的步兵軍團終于趕到了戰場,對鳳翔的步兵軍團的合圍終于最終形成。至此,勝利的天平已經完全倒向了」家園」一面。

陣列中的鳳翔兵士看著周圍漫無邊際的敵軍步兵,臉上殘留的一絲斗志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對敵人優勢兵力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顓孫靜羽此刻也是面無血色,傻愣愣地注視著鋪天蓋地的」家園」,腦海中一片空白。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幾十,幾百,甚至幾千的敵人,而是幾萬的敵方正規軍。

到了此刻,顓孫靜羽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己對面的這位十九歲少年的意圖。

不是擊敗自己,而是要全殲鳳翔的第四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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