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龍 第六十四章

作者 ︰ 杯醉

鳳城城外五十里,營地。

風少君此刻正一人獨坐在營帳中,面前的案幾上一杯清茶正蒸騰出一片霧氣。凝視著眼前的這片水霧,風少君整個人似乎都痴了,呆了,連他似乎也隱匿在這片水霧中,讓人看不清,瞧不明。

明天,明天就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只要過了明天,我就是鳳翔真正的主宰者。江鶴,還有你們那群老狗,將會象一攤爛泥一樣被我踩在腳下。

風少君現在的神情雖然顯得平靜依然,但內心卻是浪潮洶涌。一名名對手,敵人仿佛都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江鶴,李宇軒,令狐昱睿等等。他似乎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成為鳳翔之主,成為南部帝國皇帝時的風光。

毫無疑問,在那充滿血與火,戰爭與廝殺的歲月中,風少君無疑是一名相當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當然也是一名野心家。如果沒有他,那天龍就不會這麼早卷進大陸南部的戰爭中。但是,後來的事實表明,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處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絕對不能犯的錯誤,那就是對自己過于自信,而對自己的敵人卻又太過于輕視。也就是這麼一個錯誤,最終讓他付出了血的代價。

躺在營帳中的風少君始終無法安然入睡,一種興奮的情緒讓他的腦海中盡是一些雜亂無章的東西,一些莫名其妙的荒唐想法時不時鑽進他的腦海中。

終于,輾轉難眠的風少君自床上坐了起來,隨手取過一件外套披上,邁步出了營帳。

看來明天肯定會是一個好天氣,此刻天上繁星點點,足以說明自己心中所想無誤。

突然,凝望星空的風少君想起了小時候母親曾說過的一句話。

「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對應著地上的一個人,而天上每一顆星星的隕落都意味著這個世界上的人由少了一個。」

風少君搞不清自己為何會在此時此刻想起這句話,這件小事。但有一點他很肯定,現在的自己已經被這浩瀚的星空所吸引。

代表我的星星會是哪一顆?

一個有趣的問題突然閃現在風少君的心頭,他不自覺的將視線移向南面的天空。

南面的星空此刻異常光亮,原因是有好幾顆看上去相當明亮的星星都聚集在這塊區域。

哪顆是我的?哪顆才是屬于我命中的星星?

終于,一顆最大也最亮的星星吸引住了風少君的目光。在整個南面的星空中,那是最大最亮的一顆。在它的周圍,還有兩顆星顯得相當明亮,一小一大,交相輝映。

是的,那顆最大的一定是我,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將成為大陸南部的真正統治者。

也就在風少君沉迷于自己幻想的時候,被風少君認為代表自己的那顆星旁邊,一大一小兩顆星起了變化。大的那顆落往東方,出現在東方的星空中,而那顆小的亮光卻一下子增強了好幾倍。就在變化出現的下一顆,風少君眼中的那顆「本命星」變成了一道流星,滑落星空。

怎麼回事?

風少君心中騰地一下竄起了一道無名怒火。

許久,佇立星空下的風少君自我解嘲似地撇撇嘴,返回了營帳。可莫名的,一股煩躁不安的思緒盤繞在自己的心頭,遲遲未曾離去。

大陸西部,阿爾卑斯山,星之座下,山之巔峰。

一名身著白袍的老者此刻正肅立山巔,抬首仰望漫天星斗,呼嘯而過的山風吹亂了老者銀灰色的頭發。

「師父,今天晚上涼,你還是回去吧!」

一名年僅十七,八歲的俊美少年站在老者身後催促著,山上的唐旭風使得他瘦弱的身子不住發抖。

「媧兒,你怎麼又上來了,你的身體!」老者回首看見她在風中顫抖的身形,不住責備道。

原來這位一身西方裝束的少年竟然是一名少女,由兩人彼此間的稱呼可以看出兩人是師徒關系。

「師父不下去,我也不下去!」女孩拉住了老者的長袖,耍起小女兒脾氣。

「好,好,師父就下去。」老者轉身將少女縴瘦的身軀圈進自己懷中,顯得相當寵溺。

也就在兩人正要步下星之巔之時,似乎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觸動了老者,他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首仰望星空。一瞬間,萬里之外的風少君所見到的景象落入了老者的眼中。但彼此間卻有一點不同,從這里看去,那顆亮光增強了好幾倍的星星周圍明顯有一圈淡淡的紅暈。

老者的身體明顯有了一絲僵硬,懷中的女孩抬首,張著一雙純淨無暇的藍色眼眸沖老者眨了眨。

「師父,有什麼不對嗎?」

「是的,你看到那顆星了嗎?」老者遙指著南部星空的那顆星。

「是有紅暈的那顆嗎?好漂亮啊!」女孩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星星,顯得有點興奮。

「那原本是一顆龍星!」

「龍星?」

「嗯,龍星再現,生靈涂炭啊!」

老者垂首看看懷中臉色蒼白的女孩,笑了笑道︰「算了,我們還是下去吧,不然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大陸南部,蘇格爾城,家主府。

震天的怪嘯聲不僅吵醒了全城的百姓,也將家主府內眾人都鬧得亂成一團。

不約而同的,徐若愚,李放,蘇米一眾人等都聚集到軍議廳門前,因為這震天的怪嘯聲正是來自于軍議廳內。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透著疑惑不解,年輕者如徐若愚,蘇冰冰等從來沒听見過如此怪嘯聲,年長者如李放,蘇米這大半輩子也從未听聞有如此怪聲。

「神射手何在?」徐若愚喊道。

「屬下在!」一名神射手已經從塔樓下來。

「你們一直到在看守此處,可有人曾進入過軍議廳?」

「沒有,一直都沒有。家主曾吩咐過,沒有您或家主的印信,任何人均不得進入軍議廳。」

「那就怪了,我只是前些天進去放了一件東西,此後便從未進去過,怎麼現在會有如此怪嘯聲從里面傳出?」徐若愚模了模自己腦袋,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少將,你放了什麼在里面,是不是那東西發出響動啊?」李放問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唐統領知道我放的是什麼東西。」徐若愚立刻否定了李放的猜測。

听得徐若愚如此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一邊的唐旭,顯然每個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是家主的佩劍,盤龍古劍!」

盤龍古劍!

每個人都在自己心中驚呼,不可能啊,盤龍古劍是家主從不離身的佩劍,怎麼會放在軍議廳里呢?那家主人呢?

讀出了每個人眼中的疑問,唐旭根本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將求救的目光轉到了徐若愚身上。眾人一見,也立刻覺察到徐若愚才是這件事的真正執行者。他這個放劍之人一定會有一個答案的。

「是家主托付給我的,現在家主恐怕已經在鳳翔境內。」徐若愚無奈的聳了聳肩。

「鳳翔,家主去鳳翔干嗎?為何孤身涉險去鳳翔呢?而且還將從不離身的盤龍古劍交給你?」蘇米第一個忍不住提出了疑問。

「是的,鳳翔!但家主去鳳翔干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明白的。」徐若愚平靜的語氣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事實上,從唐旭交給自己盤龍古劍並告之家主將往鳳翔一行的時候,徐若愚已隱隱約約的猜出李宇軒此行的目的。

「什麼叫我們會明白。家主現在到底在鳳翔的哪里?」白騰起問道。

白騰起的神色不知為什麼有了一絲慌亂,而他身旁的白若蘭卻顯得相當平靜。

宇軒,我知道你又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我會等你回來的。

白若蘭的臉上此刻竟顯現一抹紅暈,但在此慌亂的情況下,除徐若愚以外,所有的人都未注意到。

徐若愚瞧了白騰起一眼,突然正色道︰「家主此次南下鳳翔,是‘家園’的最高機密,任何人都不得外泄。不然,我將憑家主的盤龍古劍立斬此人,大家听清楚了嗎?」

見所有的人都已不再有問題,徐若愚繼續道︰

「李少將,樓少將,唐統領,你們三位隨我進軍議廳,其余人留在廳外,不得入內。」

李放等三人隨即站到了徐若愚身邊。

「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白騰起有些惱羞成怒,被一名比自己女兒還小點的小輩指揮,白騰起感到相當不滿意。

「神射手何在?」徐若愚朗聲道。

「在!」十二座塔樓上值班的六十名神射手都已經下了塔樓,此時站到了徐若愚的面前。

「你們在這里看著,凡敢擅越一步者,立斬!」徐若愚從自己腰間解下」家園」客卿的印信交到一名小隊長手中,這帶頭朝軍議廳大門而去,李放等三人緊隨身後。

「這……」白騰起看著六十名由李宇軒親自訓練的神射手成三排擋在自己面前,氣得臉都綠了。

「爹,算了,其實客卿也是為我們好!」白若蘭在一旁開解自己的父親。

「什麼為我好,這小子也太狂了,要知道,就算是李……家主也不曾如此對我!」見白騰起口不擇言,白若蘭趕緊伸手在自己父親的胳膊上擰了一下,白騰起方才明白過來,將對李宇軒的稱呼改了過來。

「爹,李放將軍他們都是武將,我們不懂武藝。萬一里面有什麼危險,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算了,算我瞎操心!」白騰起忿忿然轉身離去。

「若蘭,會不會有事啊?」一旁的蘇冰冰走過來拉住白若蘭的衣袖。

「不會有事的!」白若蘭另一只手輕輕按住蘇冰冰微微顫抖的手,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徐若愚等人此時已經走到了軍議廳的大門外,朝兩邊的李放等人看了一眼,發現李放等人此刻也在瞪著自己。

「打開!」

隨著徐若愚的一聲命令,軍議廳兩扇巨大的石門在李放、蘇米的神力下被打開。其實這兩善石門都是相當沉重的,平時開門總要動用十名軍士,由此也可以看出兩位將軍的深厚內力。

嘯聲在石門打開的瞬間增強了好幾倍。很明顯,嘯聲的源頭肯定在軍議廳內。遠處的白若蘭和蘇冰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蒼白。

軍議廳的內部相當空曠,站在門口即可盡覽廳中情況,絕對不會有任何遺漏。在軍議廳內,除了一張巨型的石桌外,空無一物。

空無一物!

不對,此刻位于軍議廳盡頭處有一紅木劍架,劍架上正是那柄盤龍古劍。

只見盤龍古劍周圍盤繞著一股紅色霧靄,其間更是電光閃閃,不時變幻出各種怪異嘯聲,震耳欲聾。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自己的眼楮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有這種事?

站在門口的四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揉了肉自己的眼楮,但那團紅色霧靄以及鳴響在耳邊的劇烈怪嘯聲,無一不是表明自己所見的都是事實,無可爭議的事實。

也就在四人呆楞在軍議廳門口的時候,無數紅光自盤龍古劍劍鞘上四射而出,刺破了那團紅色霧靄,即使是身處幾十米外的徐若愚等人也因為光線太過耀眼而睜不開眼楮。過了一會兒,等四人眼楮漸漸適應了那些紅色光線(光線本身的亮度減弱了許多),一個驚世駭俗的景象出現了。

一條長達數十米,長著四只碩大鷹爪,一對巨型鹿角,渾身披著黑色鱗甲的怪物正張著血盆大口盤踞在半空中,而其四周更是流光溢彩,各種顏色的霧氣籠罩在它的周圍,更增添了一份神秘與恐怖。

龍,一條龍,一條活生生的龍!

徐若愚首先認出在自己面前的生物是東方神話傳說中的龍,一種神聖而又尊貴的生物。而李放等人也從徐若愚的叫聲中明白現在自己面對的是一種什麼生物。

黑龍似乎並沒有注意自己眼前的幾個「小人」,而是昂首向上,從嘴中噴射出一道比剛才亮愈百倍的紅色光柱。軍議廳的屋頂在光柱的照射下慢慢地起了驚人的表化。

原本石質的屋頂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成了玻璃一般,夜空中的群星象掛在屋頂的珍寶般,熠熠生輝。

突然,其中一顆星星的亮度增強了好幾倍,在夜空中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茫。

那條黑龍也就在那一刻,一聲振天龍吟,騰聲而起,朝屋頂處飛撞而去。

那聲龍吟悠遠清亮,但卻另軍議廳四周眾人,甚至于全城百姓都痛苦不堪,徐若愚等人更是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等到龍吟聲消逝不見,徐若愚等人再抬頭看時,整個軍議廳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屋頂上那片透明的地方也變得模模糊糊起來,直到最後和周圍的石材變成一色為止。那柄盤龍古劍也依舊靜靜地躺在劍架上,再也不聞一絲異動。

徐若愚四人你瞪我,我瞪你,均搞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是真是假,是夢幻還是錯覺。

最後,還是徐若愚開了口。

「各位將軍,今日發生的事情太過怪異,等家主回來之後再做商議。在此之前,不得泄露任何有關今夜之事的消息!」

「是。」

軍議廳的兩扇石門被再次關上,徐若愚一眾四人走回到白若蘭等人面前。

「發生了什麼事情,客卿?」蘇冰冰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神射手,到各自位置上繼續值勤!」說完後,徐若愚第一個走出了廣場,回自己房間去了。李放等三人也是一言不發,默默離開。

「他們是怎麼了,一個個都和啞巴一樣,連理都不理我!」蘇冰冰開始抗議這種「不公平」待遇。

「算了,他們既然不肯說,你逼他們也沒有用,我們也回去吧。反正現在沒了那怪嘯聲,清淨不少。」白若蘭拉著蘇冰冰的手安慰道。可她的心中卻不象它嘴上說得那麼輕松。

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不然為何象李放這些經歷過戰爭殘酷考驗的將軍也是臉色煞白,自己甚至可以從他們眼中很明顯的發現一種本不該出現的眼神——恐懼。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與不安,白若蘭拉著蘇冰冰離開了軍議廳外的廣場。

同日夜,鳳城。

一隊巡夜的兵士見一條黑色怪物從天而降,落在「天凰居」上轉瞬不見,第二天就成了鳳城街頭巷尾最吸引人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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