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今生要相愛 第十三章

作者 ︰ 季可薔

第七章

玻璃牆內,紙醉金迷,天花板吊著豪華枝狀水晶燈,映亮一群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

紫金色調的昂貴沙發上,或坐或倚,人們慵懶地交談,打情罵俏,系著黑色領結的服務生穿梭于卡座間分送香檳及烈酒。

室內中央,幾張賭桌錯落擺置,賭客們玩著撲克、二十一點、百樂門等賭博游戲,桌上立著一迭迭各色籌碼。

這間會員制的俱樂部隱身于台北山間某獨棟豪宅,數百坪的空間,薈萃了世間百態。

隔著玻璃牆,杜非冷靜地旁觀。這小巧私密的浮華世界,正是由他一手建立,但幾乎無人知曉他便是這間俱樂部的幕後老板。

「看到他了嗎?」張凱成走進這間隱密的包廂,手上端了兩杯加冰威士忌。

杜非從他手中接過其中一杯,好整以暇地啜飲。

「左邊第二張沙發,看到沒?」張凱成用手指了指方向。「他跟David坐在一起——」

「我看到了。」杜非打斷好友。「那家伙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他了。」

萬佑星,他終于還是主動走進了這精心為他布置的陷阱。

杜非冷冷一笑。「你說David跟他是大學同學?」

「沒錯。他們今天辦同學會,散會後,David就把他往這里帶了,本來他沒有會員資格是進不來的,我可是吩咐了為他特別破例。」

「賭跟,這就是他兩個弱點?」

「說弱點嘛,也還好,他不像有些人那麼沉迷。」張凱成啜了口酒,解釋他調查所得的資料。「他在美國讀書時,認識了一群紈褲子弟,有時候會帶著他一起玩,到賭場小賭幾把之類的。還有,你也知道留學生生活挺無趣的,很多人都會跟同在異鄉求學的異性上上床、打打炮,消磨時間,那家伙長得算挺帥的,滿受女同學歡迎,據說這六年來,跟他上過床的女生起碼有二、三十個吧。」

都有了雨蝶這樣的女朋友,他還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杜非不悅地冷哼。

張凱成打量他不以為然的表情。「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

杜非沒立刻回答,喝干杯中酒,帥氣地擱下玻璃杯。「就招待他好好在這里玩吧!吃的、喝的、賭博、女人,他想玩什麼就給他什麼。人性是脆弱的,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抵擋誘惑的能耐。」

「意思是……魔鬼的試煉嗎?」張凱成機靈地問,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杜非不置可否,嘴角噙著冷冽的譏諷。

窗外又開始落雨。

每逢雨夜,她總覺得特別惆悵,胸口空空蕩蕩的,似是失落了什麼。

究竟是少了什麼呢?

這問題,她問自己不下千百次,從來不曾找到過答案。

夏雨蝶起身拉上窗簾,試著隔絕外頭煙雨蒙蒙的世界,但淅瀝瀝的雨聲仍是透過玻璃窗,隱約在她耳畔吟唱。

她幽幽嘆息,出神片刻,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精致的水晶收藏盒,盒子里,是一串彩晶蝴蝶手煉。

這手煉,是她十四歲那年一個陌生男子送給她的,她一直細心收著,偶爾在這樣的雨夜,她會拿出來怔怔地玩賞。

將因父母去世而痛哭暈厥的她一把抱起,給她溫暖的安全感,又留下這串蝴蝶手煉的恩人,是誰?

在幽蒙的夢中呼喚著她的名,說要接她走的男人,又是誰?

還有,為她安排了虛假的監護人,在背後操控她人生的人,是誰?

為何她會有種奇特的預感,這三個人,或許會是同一個人?

如果真的是的話……

想著,夏雨蝶驀地打了個冷顫,這背後重重的黑幕,令她害怕。

她急忙將手煉放回水晶盒里,關上抽屜,正欲起身離開臥房時,眼角瞥見擱在書桌上的一只玻璃罐。

罐子里,收著一顆顆彩色彈珠,是杜非「輸」給她的禮物。

她不覺伸出手,捧起沉甸甸的玻璃罐,在燈光下,彈珠折射出一道道魔魅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就像彈珠主人給她的感覺一樣,是那麼神秘、不可捉模。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一切可好?

夏雨蝶迷蒙地想著,心弦頓時牽緊,隱隱地痛。

自從杜非離開後,她發現自己竟不時想起他,懷念著他幽默的玩笑、略微低沉的聲嗓;他教她玩德州撲克時,星眸近乎淘氣的閃光;他在台風夜里找到她時,那個焦心的擁抱;以及在那寧馨的黑暗里,他溫柔纏綿的吻……

不能再想了!

夏雨蝶嚴厲地制止自己,努力排開腦海紛亂的思緒,她有男朋友了,也已答應對方的求婚,這樣思念另一個男人,是對佑星的背叛。

就因為意識到自己對他似乎產生了異樣情愫,她才急急趕他離開,而他既然走了,從此以後便與她各不相干,只是陌生人。

不能想他,絕對不能想……

她深深呼吸,心亂如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拿起手機,撥通熟悉的號碼。

鈴聲響了好久好久,對方才不耐煩似地接起電話。

「喂,佑星嗎?是我。」

「雨蝶?!」萬佑星微啞的嗓音從另一端傳來,听起來不可思議的遙遠。「這麼晚你打來干麼?」

「沒有,只是想听听你的聲音。」她有些窘迫。「你睡了嗎?」

「還沒,我在外面。」

她這才听清他說話時,有吵雜的背景音,似乎還有女人的笑聲,笑得很嬌,花枝亂顫。「……你那邊好像很吵?」

「我跟朋友在一起。」他提高嗓門。

「什麼朋友?」她試探地問。

「就幾個很久沒見的老同學。」他顯然不想解釋。「好了,我不能跟你多說了,你早點睡吧!晚安。」語落,他就要掛電話。

「等等!」她喊住他。「你應該還記得明天我們約好了一起吃飯吧?」

「我知道啊,明天我會開車下去找你,就這樣,掰!」他迫不及待地切斷線。

夏雨蝶怔忡地握著手機,听著那規律的、帶著幾分冷漠的嘟嘟聲。

不知怎地,她感覺有點心寒。

萬佑星覺得自己像夢游的艾麗斯,偶然穿越過兔子洞,踏進一個繽紛迷離的奇境。

在老同學的引薦下,他初次造訪這間秘密俱樂部,瘋狂一夜,留下了甜美的回憶,跟著更收到一份驚喜禮物。

俱樂部為了感謝VIP會員,特別提供一張有效期限一個月的貴賓證,持有證件的人便能享受貴賓待遇,不僅能自由出入俱樂部,美酒佳肴無限制享用,每次還無償奉上十萬元的籌碼,供貴賓賭博玩樂。

這等好事,簡直美妙得不似真實,更美的是,他的好同學將這張貴賓證轉送給他。

一個月的享樂人生啊!

萬佑星驚喜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幾乎每個晚上都來這間俱樂部報到,盡情歡樂。旁人不知他真實身分,還以為他也是名流人士,美女們見他長得帥,一副知識分子的氣質,紛紛主動搭訕。

他自認不是柳下惠,沒有坐懷不亂的定力,樂得接受她們投懷送抱。

就當是婚前的小小放縱吧!

他告訴自己,結婚以後,他便必須扮演傳統世俗那種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不可能再如單身時隨心所欲,所以此時不恣意狂歡,更待何時?

他以為自己很聰明,能夠在歡愉的同時保持理智不越界,但魔鬼的試煉豈是如此輕易能抵擋?夜復一夜,他飲酒作樂,在賭桌上揮霍籌碼,在沙發上與女人卿卿我我,漸漸地,迷上了這樣的滋味,難以自拔。

為了一晌貪歡,他取消好幾次跟雨蝶的約會,就連上周末,他們說好了一起回他東部老家,讓她見見未來的公公婆婆,他都臨時爽約。

至少這一個月,他不想回到現實世界,沒有人能阻止他在這奇境里夢游。

「老師,萬教授∼∼」一道嬌甜的嗓音往他耳邊吹拂,跟著,一個窈窕美女膩坐在他懷里,藕臂曖昧地勾著他肩頸, 「來玩嘛,光坐在這邊喝酒多無聊,你上次不是說要教人家玩二十一點嗎?到底要不要教我嘛!」

「教、教,當然教!」他喝得滿臉通紅,呵呵笑著,用力在美女唇上啄吻一下,不客氣地吃豆腐。「不過我教會你以後,你打算怎麼謝我?」

「這個嘛……」美女搧搧濃密性感的睫毛,湊向他耳朵,挑逗地低語幾句。

他听了,呼吸乍凝,連耳根也變紅。

「怎麼?這樣還不夠嗎?」美女嬌嗔地睨他。

「夠、夠,很夠了!」萬佑星再次親親美女的唇,心滿意足地嘆息,渾然不覺自己正以光速墮落——

他又失約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來萬佑星第幾次對自己失約了?夏雨蝶計算不清,只覺得這男人,似乎變了許多。

六年來,他們分隔兩地,只靠著電話和電子郵件聯系,對彼此的了解愈來愈少,彷佛還有些陌生。

時間和距離,果然是感情的殺手嗎?

雖然他一回台灣就遵守諾言向她求婚,但總覺得彼此的情意漸漸淡了,或許是因為這六年來,他們各自成長,各有各的生活圈,再也回不去從前天真單純的學生時代。

現在的他,她捉模不定,尤其他一次次地爽約,又常常在晚上找不到人,她不禁狐疑,他只身在台北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某天,她甚至接到大學校方打來的電話,問他怎麼沒去上課?她嚇一跳,急忙編個借口說他發燒生病了要請假。

後來,她連打好幾通電話,他才懶散地接起,說是自己昨夜喝太多,早上醉到醒不來。

「你怎麼會喝那麼多?」她擔憂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心情不好嗎?」

「沒事,只是跟朋友聚餐,一時高興就喝多了。」

「又跟朋友聚餐?」

最近他社交活動好似特別多,夜夜笙歌。

「總之我沒事,就這樣了,掰。」

接著,又是不耐煩地掛她電話。

即便夏雨蝶再怎麼粗線條,也能察覺到不對勁,更何況她原就是個細心敏感的人。

她決定一探究竟。

這天,她搭高鐵上台北,算準了他課堂時間,在接近中午的時候來到教室門口,孰料里頭空蕩蕩的,只有兩、三個學生打鬧玩樂。

「請問,現在不是應該是萬教授的『高等微積分』課嗎?」她問那些學生。

「是啊,不過教授今天請假。」

又請假?她愕然。「為什麼?」

「教授生病了,他最近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已經第三次調課了。」

這也太夸張了吧,他到底搞什麼?真的生病或者又喝醉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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