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抻著被子還要躺下,手里忽然空了。神醫一把撤走被子,過來就抓他,他慌忙轉身往床角爬,一步沒爬了就被抓住腳踝,拖回來。滄海順手抄起繡花枕頭砸在神醫腦袋上,但腳仍然抽不出來。歇了一小會兒,繼續舉起軟綿綿的枕頭胡亂拍在神醫肩頭,因為用力還發出小獸般可憐的嗚咽。
神醫真是哭笑不得了。略一用力就奪過枕頭扔在地上,「你不說听話的麼?給我過來。」
滄海亂著頭發紅著眼楮爬過來,給了神醫一個耳光,又爬走了。蜷到床角去背向外縮成一個球。
「……又打我?」神醫用舌頭舌忝了舌忝腮內,被打的臉頰上突起一個小包。哼哼,白,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可愛。「你再不過來我生氣了。」嗯,就知道沒用。伸手捅了捅他肋下。他一竄縮得更小。
神醫輕輕的月兌掉兩只靴子,猛然跳上床,掐住他的後頸。把他擠在小角落,笑道︰「這回跑不了了吧?」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手腕拽過來,模脈。他半轉著身子拍打神醫抓著他的手,不一會兒神醫手背上就紅了一片。神醫專心听著脈,半晌道︰「嗯,果然好些了。」頭一低,「哇,都打紅了——你說听話就得算數,以後不許打我!」
滄海露出牙齒,神醫馬上道︰「也不許咬我。」滄海扁著嘴,悲慘得像一只掉了毛的兔子。
神醫輕輕摟住他,柔聲道︰「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的處境,我也有苦衷的啊。」
滄海抬眼瞪他。
神醫模著他的頭發,像哄兔子一樣。「白,像每次一樣原諒我好不好?」滄海掙扎著要推開他,但是沒有用。神醫沒有用力,可就是那樣堅固的臂彎。「白,叫一聲‘容成大哥’來听听,啊不,叫‘容成哥哥’。」
「叫一聲嘛,我就喜歡听你那小聲兒叫我……喂喂,還瞪著我作什麼?我比你大三歲哎,你叫我一聲哥哥也不吃虧……大不了我先說一聲對不起嘛……」聲音突然一冷,「以後不許推我。」
那家伙又要哭了。他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命苦了,二黑也不行。扁著嘴巴,忍著眼淚,還要把鼻涕吸回來。抬起紅紅的眼楮,微一走神,看到神醫鬢邊微亂的斷發。抖著喘了口氣。
神醫笑道︰「還記得小時候你剪我頭發那次嗎?」
長著頭發的陳超笑眯眯的看著三個小男孩握手言和。
小滄海還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道︰「雖然你欺負我,但是剪你的頭發是我不對,下次不了,對不起。」
小澈道︰「那我也不往你書袋里面放死老鼠了,對不起。」
陳超欣慰的端起蓋碗。
小滄海一愣,「那是你做的?」
小治最後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在澈的茶里放兔子尿了。」
小澈道︰「你說什麼?!」
陳超壞笑,飲茶。
小治道︰「我只放了一次,就剛才那杯。」
小滄海一愣,「你說那杯?我端給師父……啊,他都喝完了。」
結果陳超就把怎麼看都是受害者的小滄海打了一頓。
滄海眼楮紅得更厲害。委屈的趴在自己膝頭的拳頭上。
神醫笑道︰「說話呀,不是又失語了吧?」
滄海抬起臉,糯糯道︰「憋得慌,你坐那邊去。」
「好。」神醫往後錯了錯。
「再往後點。」
「哦。」神醫一直挪到床邊。
「行了。」滄海站起來,一腳把神醫踹下床。
「啊!果然還是應該把你賣了!」神醫四腳朝天喊完,憤怒的爬起來往外屋走,「來人!快來人!」
「……不要!不要!」滄海嚇得從床上撲下來扣住他腰帶不放,急得直跳腳。「我不打你了不咬你了不推你也不踹你了……」
「你哭。」
「……我不……」
「那叫聲‘容成哥哥’。」
「……不要……」
神醫一回頭,「來人!把這家伙……」
「不!」一把抱住神醫後腰,痛哭流涕。神醫也不動,就任他抱著哭了自己一後背鼻涕眼淚。
半晌。房門被敲響。
滄海驚恐的抬起臉,緊緊緊緊抱著神醫。神醫略回了回頭,便向外叫道︰「進來。」感到背後的人僵著身體還在發抖。
門開了。
神醫道︰「放在外面桌上就行。」
在里屋能夠看到外面兩個僕從端了一盆熱水和一盞茶來,放下後就規矩的退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滄海臉上掛著淚珠抱著神醫愣愣的警惕的看著。
過了一會兒。
他才終于明白自己又被耍了。趕緊背過身去擦干眼淚。
神醫似笑非笑的轉過身,先抓過背後一把頭發看了看,上面晶亮亮一片。撇了撇嘴,又笑道︰「你哭了啊?」
那人鼻音很重,卻撒賴道︰「我沒在你面前哭,是在背後哭的。不算。」
神醫意料中似的嘆了口氣,微笑一拉他,「過來。」強拖到桌邊,指著僕從送來的蓋碗道︰「把茶喝了。」
「……我不。」
「好啊。」神醫猛的將他抱起騰空,走到敞開的窗子前。窗外彩蝶翩翩。
「你、你干嘛?!」
「把你丟出去喂蝴蝶。」兩手作勢一拋。
「不要!」伸腳蹬著窗台,將神醫往後撞去。
神醫往後站了站,道︰「不丟也行,叫‘容成哥哥’。」
那人可憐的抓著他的衣領,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撒嬌似的趴在他肩膀上。
神醫笑了。「好吧,不叫也行,」走回桌邊,「把茶喝了。」
這回那家伙特別听話,馬上端起來湊到口邊,還被燙了一下。
神醫依舊打橫抱著他,笑嘻嘻看著,邀功似的道︰「這碗不是一般的茶,是定驚茶哦,我放了好多好多藥材。」果然見那家伙漂亮的棕色眼珠瞟著自己,碗沿貼在口邊,還抽嗒了一下。
神醫等他喝完了,才把他放到椅子上,沾濕帕子給他擦手、臉。看著他乖巧的小模樣,忍不住笑道︰「藥膏洗下去香味也會殘留一段時間,而且蝴蝶的嗅覺非常敏銳,人聞不到的氣味它也能聞到,所以這段時間不要一個人跑出去了,想去外面玩就找我陪你,知不知道?」
滄海抽嗒一下,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乖。」神醫笑了笑,特別溫柔的搌動手帕。
小殼在門外听著,頭上直冒青煙。
雖然神醫打著醫病的旗號明目張膽的欺負他,而且這也算是五年未見重逢後的一個變相的下馬威,但是果然很長一段時間,那個不老實的家伙都極其的老實,只要不太過分,讓干什麼干什麼,讓吃什麼吃什麼,這對于他的病情幫助簡直太大了。
若是過分的要求啊,嗯,那就撒嬌。
此後神醫雖然威脅過幾次「丟你出去喂蝴蝶」,但沒有再提起過把他賣了的話,那麼他到底是怎樣去的拙玉館呢?神醫在這里又起著怎樣的作用?神醫有意無意的話語中,又究竟隱藏了多少線索?
滄海萬萬也沒有想到,出賣他的人竟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