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誤 沒有人會拿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場信任。

作者 ︰ 離殤三萬場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無歡譏諷地看向易天真,「你是我什麼人?亂世當前,人人力求自保,你管我死活作甚?」

「喬鳳暖!」易天真有些動怒了。

「你走吧!我若想走,自會離開。」

易天真氣得渾身顫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將她打暈直接帶走的沖動。

這個女子,固執起來實在可惡,真是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

朝陽殿。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坐在門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杵著盆子里的面團,眼楮卻是痴痴傻傻地看著天空。

無歡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愛看天,她走過去,在那個女人身旁坐下來。

「你來了。」她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似的,「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終于來了。」

「嗯,」無歡點點頭,「我來看看你。」

「我可沒有你昔日那般好,」女人理了理怎麼也理不順的頭發,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蛋,眼楮卻是清亮的,沒有了以往的乖戾勁,反而添了一份處事不驚。

「其實我有時候挺佩服你的,就算是走進冷宮,你依舊驕傲高貴得如同走向後位似的。或許這是你天生的貴族風範,而我不同,我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鄉下女子,我沒有龐大的家事,沒有傾城的美貌,我在這里,唯一靠的不過是皇上的愛。」

「他愛你,可是他也愛他所有的女人。」無歡譏諷地笑了起來。

女子終于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表情帶著淡淡的憐憫,「不,他一個也不愛,包括你,喬鳳暖。即使你愛了他這麼多年,他依舊不愛你。」

無歡臉上的笑意驟然冷了下來,默默地和這個髒女人對視了半晌,最後輕笑一聲,淡淡道,「周晴雨,即使他不愛你,對你卻是好的,你便不應該背叛他,和其他的男人苟合。」

「我和範大哥是真心相愛的,」周晴雨長嘆一聲,卻不知道該如何向無歡解釋,醞釀了半天,終只是說了一句,「愛不逢時。」然後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天空。

「這天有什麼好看的?」無歡忍不住問道。

「我在想,這皇宮外面的天,是不是另一番天地。」周晴雨閉上眼楮,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範大哥說了,等我出宮了,便帶我回到梅雨鎮,春天的時候我們去踏青,夏天的時候我們去旅行,秋天的時候我們在山頭看滿山花開,冬天的時候就在門口堆雪女圭女圭。」

「皇宮外面麼?不過是另一個皇宮罷了。」無歡面無表情,看著天空的眼楮腫突然酸澀了起來。

「不管梅雨鎮還是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梅雨鎮,能夠陪你踏青賞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周晴雨猛然睜開眼楮。

「你還不知道麼?也是,你在這冷宮度日如年,怎麼會知曉外面世界光陰飛逝。」無歡攪著盆子里的面團,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這面團一樣,不光是她,所有的人,總是以為自己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可是殊不知人便如面團,即使你不願意,你痛,總會被一雙手強行捏造成它想要你成為的模樣。

那雙手,就叫做命運。

「你的範大哥,在你被打入冷宮後的第二天便被皇上賜死了。你怎麼能夠相信一個帝王的承諾呢?至于你的父母鄉親麼,我想大概也都死了吧,你知道的,安的軍隊就要打到夢川了,梅雨鎮恐怕老早就被燒為廢墟了吧。」無歡漠然地說道。

周晴雨怔怔地看著無歡,大大的眼楮沒有一絲情緒,只是空洞地看著她,直到慢慢溢出淚水。

「不——」她愴涼地大叫一聲,跌跌撞撞就要往朝陽宮外沖去。

可是她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可是竟然沒有一處可以容她啊!

周晴雨突然改變方向,直直地往大門旁邊的牆上撞去,腦袋重重地撞上牆壁的那一刻,她听見一聲悶響,像是西瓜碎裂的聲音。

她最喜歡吃的水果便是西瓜了,梅雨鎮的夏天,山後的園子里結滿了大大小小的西瓜,總是有偷瓜的小孩子被主人捉住,用細細的竹條子抽他們的。

梅雨鎮的人雖然粗氣,但是卻互相關愛。

如果可以,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她都不要離開那里了。

無論是為了誰,她都不要離開了。

血水順著額頭流經眼楮,再經過下巴,一滴一滴漸進泥土里,悄無聲息地消失,血霧蒙蒙中,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在柳絮紛飛漫天絲絨里,站在湖邊對著自己淺淺笑。

只是??????

「皇上,晴雨的‘雨’字,是梅雨鎮的‘雨’,不是羽毛的‘羽’。」她用盡全部的力氣,終于將這句話清晰地說出了口,一瞬間目光渙散,終于解月兌。

無歡站在遠處,至始至終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那具破敗的身子軟軟地倒下,血肉模糊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安詳的笑容。

握緊的拳頭終于緩緩地松開,她仰頭看著天空,一只鳥兒飛快地劃過天際。

為什麼要那樣恨呢?到底在恨什麼。

一切的一切,富貴與貧窮,恩寵和失愛,和平或者

戰爭,權勢抑或美貌。生前苦苦執著的,不過是死後南柯一夢的幻影啊。

一切都會消失,一切都會失去,余下的,不過是千帆過盡的寂寥。

——————

商都的冬天,越是靠近夢川越是冷了起來。

花雲輕在帳篷里燃起了篝火,圍著火堆,她與顧經年二人喝起燒酒來。

商都的酒是醇香的,即使是陳年老酒。也不似安的酒烈。

她發現自己開始想念起安來,她一點也不喜歡商都,這個美麗的,虛假的國家。

顧經年將烤熟的羊腿肉遞給她,手指無意踫到了她的指尖,一絲暖意從手指傳遍全身。

緊接著,一件溫暖的袍子搭到了她的身上,伴隨著他略帶關心的嗔怪,「回頭別得了風寒,叫人家以為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夫君,我知道有你在,雲輕就不會受到一絲傷害,你會照顧我的。」她突然心神蕩漾,沖動地撲進他懷中,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軟軟地笑道。

這個動作就像一只慵懶的小貓,帶著耍賴的淘氣。

顧經年本要放在她肩頭的雙手突然頓在半空中,失神半晌,終于在懷中女子一聲一聲的呼喚中落了下去。

她以前犯了錯惹他不高興,也總是這個樣子,輕輕擁抱他,撒嬌耍賴,他本有很大的怒氣,最終還是融化在她楚楚可憐的目光中,化作滿腔的無奈。

「你呀,總是這個樣子,將來要是我不在你身邊,誰再為你收拾爛攤子呢?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這般好哄好欺負。」他將手指放在她鼻尖輕輕一點。

懷中女子立刻得意地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捏住他的臉,扯成各種形狀,口中滿不在乎地說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唄~我才不擔心呢,因為我知道阿辰會永遠跟在我身後為我收拾爛攤子,讓我欺負一輩子。」

可是誰想到一輩子竟是這麼短暫,不過兩年光景。

漫兒??????

漫兒??????

「夫君在想什麼?」花雲輕伸手在顧經年眼前揮來揮去,強壓下心頭劇烈的痛處,勉強裝作天真地問道,「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要到夢川了。真是沒想到商都除了漠王,其他人都是些飯桶。」

「七哥八歲的時候,就能夠一箭射死一頭老虎,」顧經年淡淡道,「有一次江東王帶著兒子來夢川朝奉,世子執意要和我比武功,我那時才九歲,七哥十一歲。在場的兄弟們也都是一些孩子,沒有人敢站出來為了我去得罪十九歲的江東世子阮秋鏑。後來是七哥上台來將我推下去,拍著我的肩膀說,十一弟,有七哥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後來,漠王為了替你出頭被阮秋鏑打了個半死?」花雲輕好奇地問道。

「不,」顧經年搖搖頭,道,「七哥和阮秋鏑打了平手。十一歲的顧漠羽和十九歲的阮秋鏑,在對方將劍刺向他心髒的時候,他的掌風更快一步逼向了對方的天靈蓋,誰多用一份力,對方都是死,這場戰斗,在大人們的斥責聲里以平手收了尾。」

「呵!」花想容驚呼一聲,「果然是將軍王,十一歲便已身手不凡!」

「所以,就算是七松鎮被破,我們十萬大軍圍攻顧漠羽,只要他不想死,那便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你的意思是,漠王還沒有死?他逃了?」花雲輕又驚又怒,「怎麼可能呢?漠王那樣的性子,若是打了敗仗,肯定會自刎謝罪,又豈是苟且偷生之輩?」

「你忘了,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莫小念。」顧經年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將最後一口酒送進嘴中,「別人也許不了解她,我又怎麼會不了解她呢?她不會讓他死的。」

「可是??????」

「報!」花雲輕的話還沒說完,帳外傳來一聲焦急的呼聲,「帝都被困,皇上打起緊急求救信號,要我們立馬返回帝都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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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宮門被一雙縴細白皙的的手緩緩推開。

背對著宮門負手站在窗前的男子怔了一下,回過頭來。

「是你?」他似乎有些意外,又仿佛她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來得正好,好久都沒有人來陪我下棋了,那些個人最近都浮躁得很。」

女子落落大方地走過去,和男子相對而坐,擺開了棋局。

白子黑子很快在棋盤上交錯成復雜的局面,女子捏著一枚溫潤的棋子,沉默半晌,最後將棋子扔進棋盒中,輕輕笑了,「皇上,你又贏了,我總是贏不了你。」

「人生就像棋局,沒有人可以是永遠的贏家。」顧林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別有深意地笑道,「可是至少這一次我還是會贏。」

「大家都走了,能走的都走了。」無歡喝著茶,就像在話家常一般,「留下的,也都是想走走不了的。」

「除了我。」她補充道。

「我知道。」顧林淵衣服了如指掌的樣子,「他們都以為夢川城就要淪陷了,趕著逃命。可是他們忘了,我並不是一個草包。」

無歡道,「沒有人會拿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場信任,你何必怪他們。」

「我只是失望。」

「至少還有我啊。」無歡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說,「你忘了我們大婚的那天晚上,我說過,不管你貧窮或者富貴,生病或者健康,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君生我亦生,君死我相陪。」

很久以後顧林淵臨死的那一刻,懷中抱著自己心心念念愛了一輩子的人,仰頭痛哭,天空中卻浮現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來。那句‘君生我亦生,君死我相陪’在耳邊響起,如同昨日還在耳邊廝磨。

可是那個笑靨如花始終對他不離不棄的的女人,已經死了多年。

當日漫天飛花中的相遇,究竟是誤了她的終身,還是搗亂了他的心海啊。

「皇上!皇上!」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推開宮門沖了進來,在門口跪下,身子因為激動顫抖得厲害。

「瞧你那樣子,」顧林淵有些哭笑不得,「有事快說。」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漠王沒有死!並且襲入安皇宮,攜天子以令群臣,逼得安軍隊退了兵,匆匆趕回安!」

顧林淵怔了半晌,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實乃大妙。好一招‘圍魏救趙‘,朕本命人在夢川城外埋下了莫小念當初教軍機營制作的火藥,如今倒是用不著了。」

「火藥?」

「嗯,就是你那妹妹,當時為了救你,用來和朕交換的東西。不過遺憾的是,她只知道方子,卻不會制作,說是當時在學校里沒認真听課????朕在民間大量招攬能人奇才,可是花了大量的錢財和人力才制作成功。前段日子在蒙易山引爆,威力震天。」顧林淵解釋道。

無歡怔了一下,下意識問道,「皇上??????原來是知道臣妾的身份?」

「你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你。」顧林淵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攬,目光深邃,「好好地呆在朕的身邊,歲月靜好。」

歲月靜好。無歡迷茫了起來。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何時能夠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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