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那皇上為什麼不來看看臣妾？」他笑道︰「朕實在是忙——朕也怕見皇後生病時的樣子，寧可眼不見為淨——況且也不遠麼，就在承慶殿里。」我道︰「臣妾也是怕給皇上添煩才沒讓人去請皇上的。」他笑道︰「這麼說咱們都是為了對方嘍？」我道︰「正是。」話音未落，頭上已著了他一記爆栗，听他笑罵︰「你編！你接岔兒編！朕信及你開頭兩天或許是這樣，後來呢？明明是看了宮檔心里頭不熨貼，才拗著不肯叫人去的，對不對？」我笑道︰「皇上不是也沒來看臣妾麼？」「朕沒來麼？」他恨恨地咬牙道︰「你回頭問問你宮里頭的人，朕來時你還在做揚州夢呢。」我恍然︰「原來我睡著時那恍恍惚惚的人影是皇上……」「你以為除了朕還有誰？」他瞪眼︰「永琮麼？皇甫紹麼？」我笑︰「臣妾以為在做夢呢——都賴皇上制的香太讓人好睡了。」他道︰「你就什麼都賴朕——那是朕讓人在瑤池香里添加了一夢遙，宮人說你晚上總也睡不安，白天又睡不沉，故而朕讓人添了這個，好讓你多睡會兒。」
我道︰「原來是這樣，皇上想得真周到。皇上此刻前來，可是因蕭老夫人要來？」他道︰「也是也不是，岳母大人要來，朕自是要過來看看，連她孫子孫女並外小的賞賜都已備下了，稚奴放心，另外，昨夜去欽天監觀星，發現有一流星沖撞紫微帝星，心中放心不下稚奴，故而來看看。」我道︰「那似乎是于皇上不利啊，怎說是臣妾？」他搖頭︰「那流星從帝星旁擦過，穿過帝星旁最近的一顆小星，欽天監說當是朕親近的宮人，這宮中除了你又有誰跟朕最親近？況且，三郎說近來江湖上頻頻出現血河車被盜案，提醒朕小心提防。並近期別再帶你出宮，以防意外。」我奇怪︰「血河車？」「就是女子懷胎之時的胎衣。據說除了大補之外，更有駐顏還春之奇效，江湖上自來怪事多，說不定又有哪個魔頭不安份了。」我笑道︰「那東西也值錢麼？婦人產下後拿去便是，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用得著去盜？」他道︰「這個你就不如三郎懂了，那血河車最好之時便是在母月復之中，胎兒未產之前，因與母體相連，故血脈最旺，一旦胎兒娩出，胎衣自行剝落，雖也甚有療效，但比之未產之時就差許多了。所以所謂血河車被盜乃是指在婦人懷孕六到十個月之間所取的胎衣。」我吃驚，那不是說要剖月復取胎？「誰說不是？」他笑道︰「一尸兩命呢。」看了我一眼，道︰「你的就更值錢了，比別人大得多……」我氣得打他，這種事也有拿來玩笑的？他道︰「也不純是玩笑，一多半是真的，雖說這幾個月都可取，但猶以近生產時的兩三個月最好，最滋補。」我想著那血淋淋的樣子就害怕，道︰「皇上別再說了，沒的嚇人。」他笑著伸手摟住我，道︰「稚奴別怕，三郎已接江湖同道之信幫忙前去追查了，務必要滅了此等禍害。況且，你在大內深宮，層層羽林保衛之下，就再輪也輪不到你頭上，你擔心個什麼勁兒？」我猶自不放心，道︰「皇上說過要保皇兒的——」「保——」他笑︰「朕母子都要保，稚奴放心，她再找也找不上你。」我道︰「皇上以後別再開這樣的玩笑，臣妾可是不經嚇的，人家本來膽小——」「唔——人家本來膽小麼？」他低低問︰「就沒有犯上膽大之時？」我低頭笑道︰「皇上既來了，便抱臣妾進屋吧。」「好——」他答應，起身彎腰抱起我，一下子竟沒抱起來，我惡作劇地笑，他道︰「原來是你有意考較朕來著，朕便看看是否真的舉不起你來？」一用力，卻是抱了起來，我忙摟住他的頸，道︰「快放臣妾下來，臣妾身子重，皇上仔細作了力。」他一路將我抱進屋，放在餐桌帝，我給他拭汗，道︰「累了吧？叫你放下的。」他笑︰「倒沒料到你這般沉了。」頓了一下，道︰「稚奴著實辛苦。」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來，伏在他身上哭了，他好言安慰，直到我止住了淚才叫人傳膳。
永璘見我吃肉，便笑容上臉，又挾了一塊放在我面前，道︰「多吃些，吃了才有力氣。」正吃著，小順子匆匆進來，遞上一張紙。永璘放下筷子展開，看了一下，道︰「去拿吧。」小順子接過紙又匆匆走了。我問︰「什麼啊？你這麼嚴肅。」「幾味奇珍異藥。」他道︰「三郎要的。怕是又有人出了事。」什麼？那三公子……「應該不是他自己個要吧，」他道︰「好象是女子保抬治血崩的，吃吧，別理會他。」我吃了幾筷子，忽得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問︰「是不是跟血河車有關？」「嗯，」他道︰「興許是吧，別想這個了，快吃，吃完睡一覺，你母親也就該進來了。」我想想仍是不免有點害怕，道︰「皇上，那這幾天……」「朕陪著你。」他馬上道︰「稚奴安心吧。」我放下了心，道︰「那臣妾明天命御坤殿的宮人持柬上承慶殿請皇上。」他笑︰「好——吃吧。」我低低笑道︰「臣妾給足了皇上面子，皇上怎麼一點賞賜也沒有？」他笑道︰「朕不是給你面子同意收下了嗎？你以為那承慶殿那麼容易進啊？噢，朕跟大臣這兒議著事兒，皇後派人來持柬叫朕去後宮，叫大臣們見了什麼意思？你如今越發的不知足
了，不去主動找朕，還跟朕討賞？要照你這樣，改明兒朕得預備多少銀子打點妃嬪？合著今後朕臨幸哪個宮妃倒要求著人了？後宮給你敗壞成這樣，你還跟朕討賞？不害躁麼？」我蹬了鞋，用腳在下頭蹭他的腿，他的臉紅了，惱恨地看我一眼，道︰「還想讓朕好生吃頓飯麼？」我笑著道︰「說實話，不想的。」他放下筷子，道︰「那你索性說完了朕再進，省得總給你攪。」桌下，用腳踩住我的腳，不讓我亂動，我咬著唇看著他，他終于笑了，道︰「快用膳，用完跟朕歇午覺，不準再這麼瞅著朕，否則朕以失儀治你的罪！」我迅速在他頰上一親，他猝不及防，哎喲一聲，唇印已印在臉上，他又羞又氣又惱，邊擦邊道︰「叫你別這麼著你偏不改，立意不听朕的話了，是不是？」我伸絹給他擦，他推開我的手，道︰「再這樣朕走了——再也不來看你。」我笑笑，拿起筷子乖乖吃飯，他不時挾菜給我，我偷偷瞅他，並沒生氣的樣子，心中想是還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