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額閉目，頭仍隱隱作痛，那些畫面不是說停便能停的，由不得自身。永璘撫模著我的手，以示安慰。「娘娘似有不足之癥。」永珈沉思地望著我。「頭痛罷了。」蕭三郎道︰「少思少慮即可無事。」世子永珈道︰「臣的側妃亦有頭風之疾，往往貼幾劑藥便可緩解。娘娘要不要試試？」永璘遲疑，看向蕭子風。我道︰「有勞世子，取些來試試。」他便叫人去取藥。一時取了來，似膏藥般，都剪成花形，一片一片的五彩斑斕。他道︰「取兩片分貼于左右太陽穴即可。」蕭三郎接過來看了看，又嗅了一下，道︰「無毒，可以用。」孝堂才捧過來。
我隨手取了兩片梅花形的，貼在左右太陽穴上，頓時一股清涼之氣。永璘笑著端詳︰「挺俏皮的，只是有點看著不習慣。」我沖他一笑。世子笑道︰「臣的側妃倒是賞貼的，臣覺得挺美的，據說里頭有西洋的薄荷腦，夏季用最是提神醒腦的。」蕭三郎道︰「娘娘麗質天生，怎麼打扮都耐看。」永璘拿了一張在手中看了一會兒，問︰「你從哪兒來的？」永珈道︰「在崔家商號買的，他們那兒多西洋貨，臣的側妃愛這些玩意兒，所以是崔家的常客。」永璘笑了，將藥盒遞給孝堂，道︰「看來世子的側妃亦是一位靈透人兒。」永珈欠身笑道︰「臣的家事多是她在執掌，正妃只是每日吃齋念佛，是不大問事兒的。」永璘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道︰「听說世子不少妾室俱是絕色，今日再看世子家中布置，可見世子是個會享福的。」永珈道︰「人生苦短，又何必營營碌碌？臣是個沒出息的人，家有薄產，便只知吃喝玩樂而已。」他挺有自知之明，倒不容小覷了。我重新打量他，面容倒也有幾分英俊，只是有點酒色之氣，可那雙眼楮卻有遮不住的凌利之光。見我在看他，他垂下了眼。我道︰「世子亦是皇廷後裔，若能振作精神，亦可為皇上為憂了。」他笑道︰「皇上天縱英才，明見萬里，做臣下的能附翼亦屬難能，何況我這等無才無德的？若上了朝堂，豈不反為人所恥笑？皇上不但政事清明，對娘娘亦是情有獨鐘，實是性情中人，娘娘方是大福大貴之人。」蕭三郎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永璘笑了笑，並不在意他奉承之辭。
「娘娘的頭痛可消減些？」世子問。我道︰「果然甚有效用，多謝世子。」他道︰「能為娘娘效力實是臣之幸，那以後臣便貢上此藥，以為娘娘效綿薄之力。」我含笑點頭。蕭三郎道︰「也差不多時辰了，去前頭瞧瞧去，別讓千面觀音久等了。」世子便起身引路。永璘在我耳邊道︰「朕會叫人采買給你，不準用他的。」我笑笑，亦低低道︰「皇上是不放心這藥，怕人害臣妾麼？」他道︰「朕是怕他借機親近稚奴，博稚奴的歡心。」我道︰「皇上以為他哪點可與皇上相比？」他笑了，低聲道︰「他比朕會討女人歡心。不然如何那麼多妻妾可相安無事？」我道︰「那臣妾是皇上的人呢還是他的妻妾？」他的笑更深了，手上緊了緊，三郎跟世子在後說話，自是說京城哪家酒好，哪家舞姬最美之類。我問永璘︰「皇上跟三郎出去時也去那些地方？」他道︰「走馬觀花總是見過的。不過沒上過心。那些女子雖美貌，卻及不上皇後全才，朕當是覺得還是皇後好。」我笑道︰「臣妾並不好，賞惹皇上生氣，且不溫順，皇上要去去便是，臣妾只做不知。」他笑道︰「朕不同于世子，他最多博個風流之名，說不定還挺招大姑娘小媳婦兒的喜歡，朕若落這麼個名聲，言官可就該讓朕耳根不得清靜了，朕就算再多的功勛，亦不足以掩蓋這一污點。」我道︰「這麼說皇上是不敢而不是不想，那為何又不要秀女呢？」他嘻嘻笑道︰「若有超過稚奴的，朕一定要。」我抽回手，揭下頭上的梅花貼，丟入花中，道︰「那皇上慢慢找吧，天下之大，自有不少人勝得過臣妾，臣妾叫人打掃宮室，以待新人便是。」「瞧你瞧你，說說就當真了，」他笑道︰「一邊說要給朕置妃嬪，一邊又吃干醋，何苦呢？明著說不許，朕心里頭也是高興的。」我道︰「後宮之人說臣妾邀買名聲，皇上自不會從臣妾口中听到不許二字，不過臣妾先得告訴皇上，皇上若有了新寵，便敢臣妾出宮，從此兩不相干，皇上可答應？」他笑著摟住我，道︰「朕怎麼舍得——」我推開他，道︰「皇上舍不得的可多呢，有江山，有皇兒，有太皇太後，有千秋功業……」「還有稚奴。」他打斷我，接下去道︰「罷罷，算朕說錯了還不成麼？你的舌劍唇槍先收收吧，再這麼說下去朕可吃不消了/。」我笑笑，轉頭，永珈看著我，目光一片游離。
我們讓永珈不必驚動賀客，在近戲台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看戲。台上演著滿床笏，七子八婿賀壽，端得熱鬧非常。我一向不愛熱鬧戲，但也只得忍著。滿床笏完了，便是變臉的戲。我見那女子巧目流盼，聲音婉轉，不由轉頭對永璘道︰「世子的這個姬妾倒真是個美人兒……」話音未落，永璘已一把摟住我，抬手掀翻了桌子，听得咚咚幾聲悶響，似乎是什麼暗器打在了桌面之上。我隨即掙月兌了他的匕
首，輕輕擋在他胸前。
客人亂了套，四下亂跑。蕭三郎和孝堂分別站在身邊，看孝堂的樣子，似乎是以銀子幫著打飛了幾枚暗器。那個千面觀音俏生生站在面前，嬌美的臉上有一絲冷冷的笑意。平南王忙跑過來請罪。蕭三郎道︰「請教閣下高姓大名，因何要偷施暗算？」那女子笑道︰「不是我要為難你們。是教主要你們。教主有令，生擒皇帝者可封散人之職，沒想到今日這麼巧，讓我立了頭功。」說著手中絲帶飛出，直擊蕭三郎和永璘。我揮出匕首，蕭三郎腰中軟劍劃出，立即削斷了她的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