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聖賢 第四十一蘇拉 對峙

作者 ︰ 穆斯塔法本哈立德

那道巨大笨重,而且雕滿了神秘紋路的金庫大門,要三把不同鑰匙才能打開。

科溫王子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一把用絲線穿著的粗大黃金鑰匙,插到那道金庫大門上的鎖孔中。這鑰匙分為三節,每插入一節,科溫就將鑰匙緩慢轉動一個角度,先是三十度,然後是四十五度,最後是二百八十五度,正好回到原點。

先是鉸鏈運動時的喀拉喀拉聲,然後金庫大門發出 嚓一聲輕響,鑰匙孔旁邊伸出兩根短桿出來,大約只有指甲蓋那麼長,比小拇指還細。

科溫一扭鑰匙的把,把它翻到一邊,剛好上面的兩個小孔和短桿吻合。這個機關保證了即使有人復制了黃金鑰匙的鑰匙齒,也沒法打開這個鎖。

第一把鑰匙是機械式的,而第二把卻是魔法。

王子飛快的從自己的袍子里拿出一張卷軸來,展開後激活了上面的咒語,一道火焰隨之從科溫掌心冒出。王子將手掌對準金庫大門,用火焰灼燒那道門上特定的一塊花紋。接下來,大門又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似乎第二道門鎖也被解除了。

第三把鑰匙,是心靈。

科溫對偽裝成僕人的海蒂徹說,「好了,我說三二一,我們一起打開最後一道鎖。」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依然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偽裝。

這倒難倒臉舞者了,她是假扮的,自然不知道對方所指的最後一道鎖是什麼。但這時再表明身份自己是偽裝的,拉姆的王子就能放她走不成?絕對不可能。科溫平時也許是名開明的貴族和杰出的商人,但本質上他還是一名王子,巫王的兒子。

科溫是名**師,雖然他從不自己施展魔法,但是他身上總是帶滿了各種卷軸,以應對不同的局面。即使臉舞者驟然發難,殺了他也可能發出動靜。到時候引來了宅子里的衛兵和法師們就完了。

臉舞者臨危不亂,只是鎮定的回了聲是。然後,她運用上了自己所學到的全部技巧,一方面把自己的偽裝做到惟妙惟肖,一方面隨時準備翻臉動手。她的袖劍是靠機關發動的,快捷無比,近身下更是妙用無窮。無數強大的武士,就是被最不起眼的機關給殺了,死前甚至還沒意識到敵人已至。

「三,」王子說道,他依舊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似乎心思已經飛到了什麼棘手的難題上了一樣。「二,」他繼續倒數,最後是「一。」

臉舞者繃緊神經,準備發難。

這時一道無形的靈能波動從金庫大門發出,掃過兩人。接下來,一個沒有感情,沒有起伏,沒有口音的聲音機械的響起,「掃描完成,身份確認完成,可以開啟。」

原來如此,海蒂徹心想,這道所謂的鑰匙,就是檢視開門人的思想波動。自己偽裝那個僕人偽裝的太像了,不僅能騙過心靈術士的讀心,還能把這個掃描也騙過去。至于為什麼科溫要同時掃描兩個人的思想波動才能開門,可能是他怕自己(或者那個僕人)被敵人挾持,單獨一個人的話,即使是他自己也開不了門。

三道鑰匙都核對完畢後,那扇門突然像水一樣波動了起來,接著變成半透明。不用感受魔法的波動,臉舞者也認得出來,這是一個傳送門。

看來科溫可不蠢,知道金庫大門能承受的住暴力突破,牆壁可不能。如果有人真的把整面牆炸掉了,只會發現自己面前有無數激發了的陷阱,魔法的機械的都有,下場必然是死的尸骨無存。只有這個傳送門才能把人安全的送到秘道里去。

兩人一先一後踏入傳送門,傳送到金庫大門後的秘道中。走過傳送門的一刻,臉舞者感到身體一陣虛弱,原來這個魔法是由使用者的生命力來維持的。

秘道蜿蜒向下,仿佛沒有盡頭。有幾段它只有不到七尺高,兩尺寬,人勉強能擠過去。有幾段它卻驟然變得寬廣,好像地下的廳堂。有時候,這條秘道還有分叉出去的支路。那些漆黑的支路通向什麼地方,恐怕沒人知道。

秘道內壁上,長慢了怪異的苔蘚,真菌,以及難以形容,有著假根和片狀葉片的無名植物。有些叫不出名字的無目爬蟲生活在秘道內壁上,白皙病態,有些怪異的植物則甚至爬蟲為食。臉舞者親眼看到,一個麻痹自大的蟲子,不小心爬到一張葉子上。那葉子突然閉合,把粗心蟲子夾了個結實。

有幾次,海蒂徹看到了洞壁上手指粗細的小孔,以及暴露在小孔外,正在縮回去的尾巴。那東西似乎和蛇有點類似,感應到有人來了,它們就躲回自己黑暗的洞穴里去了。

有幾次走到秘道寬敞的部分時,臉舞者還看見了像蘑菇一樣的生物在遠處一晃而過的身影。那些怪物和人差不多大,頂著蘑菇一樣的菌蓋,長著類似人的四肢,不清楚是動物還是植物。臉舞者雖然在黑暗中看東西和在白天一樣清晰,但是也難以捕捉那些地下怪物的身影。

海蒂徹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曾經听說過的種種怪物的傳聞。但那時她還是是個小女孩,現在她是無所畏懼的刺客。

有時候,秘道上會出現裂縫。大都不寬,也就幾根手指那麼粗,三四尺長。海蒂徹走路的時候故意把一塊碎石踢進了裂縫里,等過了近五十次呼吸的時間,她還是能听到碎石翻滾著下落的聲音,沒有到底。

從岩石的種類來看,這一帶過去也曾發生過火山運動,但是無論熔岩多少次流淌在拉姆的地下,現在肯定已經死寂很久了。

秘道里的氣味,普通人是無法承受的。和提爾一樣,拉姆地下也有不少油氣礦脈。空氣里有股**的氣味,要不是科溫釋放了一個空氣濾淨術,還真不好應付。

地下秘道,走起來不好判斷距離。因為秘道七扭八彎,大多數時候向下,也有的時候向上,路上幾乎沒有什麼可做參照物的標記物。臉舞者只能一邊走,一邊默默數自己的腳步數。「九千六百七十七,九千六百七十八……」

一路上,科溫幾乎沒有說話。王子明顯心事重重,他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憂郁。這是為什麼?臉舞者想,本尼迪克特已經被趕出了城,其他幾個王子公主們紛紛倒向他的陣營。連提爾也同意和他合作並保證他的財產安全。他還在憂慮什麼?

「魔法到這里派不上用場了。」又走了一會,科溫突然出聲了。「這里的地底輻射變得越來越強了。幸好我準備了繩子……我們這次還是爬下去。」

眼前是一個黑洞洞的深坑,直徑大約一百腕尺,周長三百有余。海蒂徹靠著一塊突起的石頭向下看,那下面是虛無和漆黑。即使秘道里熒光菌類發出的微光,也不足以照亮深坑里一絲一毫的空間。

僅僅是看著深坑,就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頭暈目眩,覺得自己的重心不斷移動,好像有股拉力從無底洞里伸出來攥住了他一眼。但是對臉舞者來說,這就是一個坑而已,也許黑了點,深了點,但是沒什麼可怕的。

臉舞者的雙眼看穿黑暗,幾乎筆直的岩壁上有許多突出的部分,也許科溫準備把它們當作立足點。這種峭壁,如果說不需要梯子,那麼扶手是無論如何要找的。有一根繩子拴在上面就解決問題了,可是到了下面,該怎樣把繩子解開呢?

科溫的繩子不是魔法繩,雖然是用最輕盈的動物筋鍵制成的,也只有數百尺長。而這個深坑怎麼看都不像是只有數百尺的樣子。

王子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個困難,他解開一捆大約有大拇指那樣粗、四百腕尺長的繩子;起先他放下一半,在一塊堅硬而突出的熔岩上繞了一圈,然後再放下另外一半。于是兩人都能抓住這繩子的一半下降;等他們下去了大約二百腕尺時,便放開一半,抓住另一半把繩子收回來,再沒有比這更方便的事了。這個辦法可以無限制地重復下去。

兩人開始依次下降。四周極度安靜,只有小塊岩石掉下去的聲音劃破了這一片寂靜。

這個深坑大致呈現一個倒置的圓錐形,臉舞者覺得自己展現異能可以直接飛下去,但是那樣的話就暴露了。她模仿僕人的體態,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下降。

臉舞者一手緊緊抓住了兩根繩子,一手用一根尖頭包鐵的棍子使身體穩定,就這樣下降。王子科溫身手不錯,心態也很平靜。每當科溫腳下滑了一步,他就靜靜地說,「小心!」

「小心!」科溫又說。

半個沙漏時內,兩人就抵達了深坑內一塊突起的岩石上。

科溫王子拉住了繩子的一頭;另外一頭飛了上去,穿過上面突出的岩石又掉了下來,跟著也飛下了一陣象沙塵暴、甚至于可以說象曾祖母級沙塵暴的碎石子。

從兩人所處的小平台的邊緣上往下看,臉舞者還是看不見底。

繩子的運用重復著,再過半小時,他們又下降了大約二百腕尺。海蒂徹一邊觀察石頭的紋理,一邊猜測這個鬼地方是怎麼被發現的。科溫來這里做什麼?

走了快到三個沙漏時了,可是還看不見底;上面的洞口越來越小,熒光苔蘚發出的光也幾乎沒有了。兩人繼續下降,臉舞者認為掉下去的小石子的聲音說明這些石子不久就到達了底面。而計算了一下他們用過繩子的次數,她可以算出自己已經到了多麼深的地方,而且花了多少時間。

他們已經重復了十四次,每一次半沙漏時,所以一共花了七沙漏時,加上每次休息的一刻鐘,總共是十個半沙漏時。這根繩子是大約二百腕尺長,也就是說兩人已經下降了兩千八百腕尺。

「到了。」王子終于說。

深坑的底部,是一個無比陰暗的地方。大約五十尺見方,地面是千百年來上面落下的碎石和塵屑。臉舞者正思索科溫到這里來做什麼,就見到王子肯定的走到坑壁,伸手模索幾下,打開了一道暗門。

如果穆哈迪在此,他也許會驚訝于為什麼到了這麼深的地底,溫度卻沒發生明顯的變化。但是心靈術士不會被這問題困擾太久,阿塔斯有兩顆衛星,它們的運行軌道互相抵消了對方的一大部分引力,所以阿塔斯上幾乎沒有潮汐運動。正是因為沒有幾乎地幔潮汐運動,所以沒準阿塔斯的行星內核比地球的冷上不少也說不定。僅有的一些火山,應該都是恰好處在了地殼斷層處。

而如果要是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卡米拉听到心靈術士這麼想,肯定會大大嘲弄他一番。阿塔斯地下的秘密,遠遠沒有這麼簡單。而那些秘密,現在還只有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知道。連那些自詡為神的巫王們,也不過僅僅控制了這顆星球薄薄的一層地表而已。他們根本想象不大,大地之下藏著些什麼。

「不知道還能隱瞞提爾人多久。」科溫王子領著假扮成僕人的海蒂徹走入了暗門,他一邊走,一邊低語。「那個心靈術士……他機靈的很,我們不可能永遠把這里藏下去。」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臉舞者。「我要你快點做準備,把這里的東西都轉移走,一點痕跡也不能留下。」

暗門後的通道不長,前面一點就是出口了,科溫繼續說下去。「我知道要再找到一個有地脈輻射,能防止法師發現的地方很難。但這事極其重要,如果我們不小心處理,那麼龍王——艾布的波利斯就會把他的憤怒發泄在拉姆頭上,到時候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完了。」這幾個字,王子咬的特別重。

通道盡頭,一切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很大的空間,好像一個天然形成的大禮堂一樣,至少有數千尺寬廣。臉舞者所處的位置,恰好是一處高台。她抬起頭,發現頭頂的岩石在幾百尺之上。

這片空間里,生滿了熒光苔蘚,所以看得比較清楚。真菌和其他怪異的物種在這里的地面上恣意生長。某種白花花的奇異怪物生活在菌類和地底植物之間,好像葉子上的蚜蟲一樣,看著就讓人感到惡心。

臉舞者一開始沒認出來那些白花花的生物是什麼,但是下一刻,她意識到了,她被震撼了。

那些怪物……他們是人,**的人。

人類,精靈,矮人,半精靈……

上萬人被囚禁,被圈養在這個幽暗陰森的地下。渾渾噩噩,無日無月。

海蒂徹接下來意識到了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就巫王研究出不可接觸者的秘密實驗基地,這里就是第一個臉舞者的誕生地。

臉舞者一下子感到怒氣勃發,好像第一個臉舞者的仇恨傳達到了她身上。那是不得不在地下掙扎求生培養起來的,對巫王刻骨銘心的仇視。

很明顯,巫王把這處研究設施交給科溫王子負責了。但是巫王應該早就掌握了制造不可接觸者的方法了啊,為什麼科溫還要繼續運作這所設施,他把這些……人,當作牲畜一樣飼養,是想干什麼?

為什麼科溫說這里處理不小心,就會激怒最強大的巫王,艾布的波利斯?

「怎麼了你?」科溫王子似乎是發現自己的僕人有什麼不對勁,就出聲問道,有怪責的意味。

「一切正常,殿下。」臉舞者壓抑住心中的驚濤駭浪,用那個僕人的聲音鎮定的說。「一切正常。」

穆哈迪結束了時間印記異能,把自己的思維從久遠的過去抽取出來,回到現實。

無力感和虛月兌感襲來,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著,腦中滿是震撼,過了很久,心靈術士才覺得自己又能夠正常思考了。

五餅二魚是嗎?傀儡師,你還真是不同凡響呢。穆哈迪在自己心里低語。這麼看來,你為了幫助拉姆城的苦難之人而與巫王會面。那麼之後發生了什麼?你激怒了她,然後雙方就打了起來?

可是巫王明明說過,你們兩個曾經親密無間。那是發生在你為民請願之前,還是之後?

要是能在阿貝爾拉赤莉的宮殿里施展一次時間印記就好了,穆哈迪想。不過那樣一來,他恐怕會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巫王非宰了他不可。

提爾軍隊快來吧。穆哈迪站直身子,拍拍沙子。我在拉姆待夠了,我想早點開始新的冒險。調查巫王的家務事,可實在不是我的專長。

曼丁戈武士優素福的尸體還在他面前,心靈術士想了想,拔出彎刀,按照部落的習俗割了對方腦袋做戰利品。

血流到沙地上,是黑色的。不知道優素福曾經驅使多少奴隸在這里廝殺,現在他自己的血也加入那些奴隸們的了。

心靈術士離開了競技場,又走出了靈能者學院的大門。看到守門的聖堂武士們,他突然想起不知道拜巴爾斯和迪爾德利公主在干什麼。八成沒干好事,他肯定。

回到科溫的大宅,自有僕人來向他匯報,買來的袍子已經送到了,就放在他的房間里。心靈術士點點頭,隨手把人頭丟給那個僕人,又給他一塊金幣,命他去把首級整理好。

穆哈迪正想回到自己的臥室,卻發現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擋在自己的路上。

「是你。」心靈術士從思想波動上認出來這是臉舞者。「不得不說,你選擇容貌的品味不怎麼樣,我看這男人臉丑的很。」

「十分抱歉,這是用你的臉變形成的。」臉舞者不理會穆哈迪的諷刺,壓低聲音說。「跟我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你現在應該有空吧?」

「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穆哈迪點點頭,答應了對方。

兩人回到穆哈迪臥室。後者小心的用靈能布置好各種反偵測手段,才開口問女刺客。「你發現了什麼?什麼重要的事?」

海蒂徹打量四周,肯定沒有人窺探後,用最簡要的語言描述了一遍自己秘密跟蹤科溫,進入地底,然後發現巫王實驗設施的事情。穆哈迪一開始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因為他還在想著傀儡師的事,但是女刺客越說他就越是心驚。最後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三番兩次的打斷對方的話,要求對方回憶起一些細節來。

「你是說,科溫暗地里在經營一個慘無人道的**實驗設施?」穆哈迪問。「這非常的……匪夷所思。上萬人的食物,是怎麼供應的?而且你說那個秘密基地只有兩個人知道,那誰來看守那些不逃出去?」

「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還不相信嗎?」臉舞者好像有些生氣了,質問穆哈迪。「你欠我的。」

「不,別誤會,我相信你。」心靈術士說。「但這件事茲事體大,我可不敢貿然動手。」

心靈術士接下刀劍,盤腿坐在地毯上,雙手用力揉揉自己的額角。「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心里想。「科溫這是在搞什麼鬼東西?他知道提爾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東西的。我也不能。」

從某種程度上說,穆哈迪是信奉弱肉強食的道理的。他也明白在阿塔斯這樣環境嚴酷,社會落後的世界空談什麼和平主義和多元主義是鏡花水月。從沙漠深處被救出來的時候他被迫做了天蠍部落的奴隸,那是因為他要償還法圖麥的人情。穆哈迪心底里反感奴隸制,因為奴隸們被非自然的放在了一個較低的階層,而不顧他們自身的才能。

科溫如果真的囚禁了上萬名奴隸在地下進行秘密的實驗的話,那麼穆哈迪也只好打破和對方的合作了。

「我懷疑。」海蒂徹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拉姆的巫王正在研究新的武器對付靈能者,所謂讓你去調查傀儡師的過去,以及要和提爾結盟的事,都是爭取時間的幌子而已。他們的研究一旦完成,就會撕破臉反攻提爾。」

「你說什麼?」心靈術士難以置信。「這不符合邏輯。為什麼……」

「去你的邏輯!」臉舞者發怒了,一把抓住心靈術士袍子的領口。「我親眼看到的,那種場景不是任何正常人能夠接受的了的。科溫他有問題!」

穆哈迪垂下眼楮,看看攥住自己領口的手,好像某種譴責,然後又抬起眼楮。「听我說,我只是提爾的一名普通軍官而已。我不是國王,也不是議員,你要我做什麼呢?如果科溫王子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個包藏禍心的陰謀家,一個泯滅人性的惡魔,我們現在可還在他的宅子里呢。「

「如果起了沖突,你我也許能逃掉——對此我深表懷疑。拉伊娜怎麼辦,那些佣兵怎麼辦?把他們丟在這里等死?」心靈術士抬高語調,告訴對方。「听著,我們不能貿然行事。」

「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女刺客回擊。「拉姆人可能已經設下了陷阱,準備伏擊提爾的軍隊。這樣你也無動于衷嗎?別以為我對提爾的政局一無所知,艾基斯,里卡斯,福瓦德•本•阿巴斯,還有法赫德這幾個議員都和你來往密切,你可以影響議會的!」

「我沒有無動于衷。」如果不是因為嚴格的靈能訓練,穆哈迪此時已經有些發火了。「我只是說我們要謹慎行事。」

「怎麼做?!」

「首先。」心靈術士開動腦筋。「我得確定這件事是真的,你之前提到,你偽裝成了一個宅子里的僕人。而那個僕人實際上恰好是科溫王子的心月復?」

「沒錯。」刺客點頭。

「那麼我們可以先把那個僕人擄來,我敢肯定從他嘴里我們可以拷問出一些有用的情報。」心靈術士建議。

「科溫的人可能會守口如瓶。」

「相信我,我是專業開瓶器。」穆哈迪做出保證。「另外,你提到的那個地下實驗設施。根據你的描述,大概位置我可以估算出來。利用一些靈能,我也許能定位那里。然後我們可以再次潛進去看看。」

「如果你發現了那是事實,你會怎麼做?」

穆哈迪想了想,保守的回答。「如果事態並不嚴重,巫王或者拉姆只是想保留一些奴隸制殘余,或者自己的秘密武器的話。那麼我還是會完成和科溫約定好的合作。當然,在這之後我會盡快返回提爾,向議院,還有泰西安國王匯報我的發現。到時候是戰是和,由他們決定。我會尊重議院的決定。」

「如果他們決定和平,你真的會听命行事嗎?」臉舞者問。「你真的能容忍那種把人當作牲畜飼養的行為嗎?」

「告訴你,我們臉舞者絕不會容忍巫王的這種暴行。雖然我們只是潛伏在暗處,見不得光的刺客。我們也會和這種行為作對到底。哪怕沒有提爾的支持也一樣。」

「我不能容忍那些行為,但這是個現實的世界。世界上有太多無法容忍的惡行,我不可能把它們全部都糾正過來。只能循序漸進,一點一點的改變世界。」穆哈迪說。「不然結果很可能是創造了一個人間地獄。」

「好吧。那如果你發現,拉姆人的談判就是個幌子。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想消滅提爾的革命政府呢?何況現在提爾軍隊的精銳主力正在尤里克城,留守提爾的部隊不是很多!」

心靈術士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才開口。「從提爾到拉姆,軍隊要走兩個月。」

「如果拉姆人真的打算反水伏擊提爾的軍隊,那麼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我會利用這段時間,向提爾報信。」

「好。」女刺客點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把那個僕人抓過來。然後我們再好好思考對策。」

「人不用抓,我帶過來了。」房間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兩人皆是一驚。科溫王子不急不緩的推門而入,臉色儼然。他手下的兩名褻瀆者法師跟在身後,除此以外,還有一名其貌不揚的僕人。「對策可確實要好好想一想。」

「你那個間諜可真不簡單,完全把我給騙過去了。要不是我踫巧又遇到了真正的那個僕人,現在還蒙在鼓里呢。」科溫一個眼色,他手下的法師就站到兩邊,隱隱呈包圍之勢。雖然看不到,但是心靈術士感覺的到有好幾打衛兵正在包圍這間屋子。

穆哈迪看到王子闖入,也不驚慌,淡定的詰問。「隨意打擾青年男女的私下交談,這可是失禮的行為。」

「所以她是個女人?」王子看看偽裝成提爾官員的臉舞者,對穆哈迪說。「這我倒沒想到,這麼逼真的偽裝技術,感情她是個臉舞者?」

「我會說話,你可以直接問我。」海蒂徹這時候也無意維持假面了,恢復了自己的真正面目,一聲冷笑。「是,我是臉舞者。」

科溫看看女刺客,點點頭,露齒一笑,神態卻是再明白不過的威脅。「我得說,穆哈迪,你的品味不錯,和我類似。這讓我有點遺憾,特別是當我想到我們之間可能不得不兵戎相見的時候。」

「謀殺提爾軍官,等同對提爾宣戰。」心靈術士表面上輕松的聳聳肩,其實警惕的分析著那兩個法師的實力。他們加在一起,我估計不是對手,心靈術士想,必須盡快月兌身。

「延誤了給波利斯的血稅,等于對龍王宣戰。」科溫嘆了口氣,說。「為什麼你一定要派臉舞者去刺探我的秘密?本來我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一樣和平相處的,你不知道我們在地下的小秘密,我們也不去反對你們的聖戰。然而現在……你們提爾人還真是正義感過剩。」

「為了提爾的正義,千萬人將流血犧牲。」科溫王子說道。「真是頭嗜血的怪獸……提爾人啊……」

其實臉舞者是自作主張,結果踫到這事的,但是穆哈迪沒法說。只能怨念的看看那個女人。然後他告訴科溫。「也許我們未嘗不能找到和平一點的出路。」

「我相信提爾的執政會議不會允許我在地下的那個小玩具繼續存在。」科溫說。「你怎麼能找出一條和平的出路?莫非你準備替我向議會隱瞞實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峙的氣氛緩和下來,王子拋出誘惑。「我要分我四分之一的財產給你。」

「我不會這麼做的。」穆哈迪搖搖頭,不顧氣氛再一次變得劍拔弩張。「如果我們的這位朋友所言是真。」他指指海蒂徹。「那麼即使我自己也沒法接受你的行為。」

科溫冷笑一聲,那種表情,第一次讓穆哈迪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數百歲的老人,只不過具有年輕的身體。「那你是什麼意思,耍我嗎?還是說你沉迷于口舌之爭的感覺?」

穆哈迪再次搖搖頭。「不。首先,你要告訴我。你在地下搞的什麼鬼?為什麼說它如果被打擾了,就會得罪艾布的波利斯?」

「據我所知,龍王艾布的波利斯雖然是最強的巫王,但是他根本不介入其他城邦的內務。甚至提爾發生革命推翻巫王卡拉克這種大事,他都懶的管,為什麼你會認為波利斯會對拉姆圖謀不軌?」

科溫用幾百歲的深邃的眼神打量穆哈迪。「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懂裝不懂?」

心靈術士毫無畏懼的逼視回去。「願聞其祥。」

王子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麼笑話一樣。他的手下莫名其妙,臉舞者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是穆哈迪知道她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科溫笑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開口了。「好,我就告訴你原因。」

「有一個人,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他就是魔法的發明者,太初術士,戰爭傳播者。他被精靈們稱作大敵,被獸人們稱作毀滅者,被矮人們視為萬惡之源,被地精視為眾邪之父……他也是萬物終結者,遠古元素之眼,忍耐者,靜候者,背負詛咒者……諸世界之吞噬者,蔑視者及崩毀者。他就是拉賈特!」

穆哈迪心里猛地一跳,那個蟄伏在他心底的思維種子好像突然跳動了一下。雖然科溫突然扯到了歷史,好像和當前的一切毫不相干,但穆哈迪還是蠕動了一下嘴唇。「接著說下去。」

「這位擁有眾多尊稱的拉賈特是個極端的大人類主義者,是他頒布了滅絕令,拉開了長達十五個世紀的淨化之戰的序幕。太初術士手下有諸多**師,他封這些強大的法師們為斗士,命他們去摧毀非人種族。」

「一個接一個,類人種族們被拉賈特的斗士們連根拔起,消滅殆盡。那些比人類擁有更強力量,更大繁殖力,更高深法術天賦的種族被逐一擊敗,蹂躪,滅絕。它們的王國被摧毀,文化被消滅,文字被遺忘。」

王子講到。「但是後來,有些斗士的野心膨脹的太劇烈了,甚至起了反抗拉賈特的心思。拉賈特的第四斗士——巨魔燒烤者麥朗首先舉起叛旗。但他很快被太初術士消滅了,哈曼努取代了麥朗的地位成為了新的第四斗士。」

「但是接下來,叛亂接連不斷。第十三斗士——矮人滅殺者艾布的波利斯再一次舉起對拉賈特的叛旗。」

「波利斯原本就是拉賈特最強大的徒弟,而且他還有眾多強大的幫手。」科溫悠然說道。「第二斗士,食人魔之末日卡拉克。第三斗士,巨人蹂躪者德萊戈斯。第四斗士,新的巨魔燒烤者哈曼努。第五斗士,我的母親,獸人之瘟神瓦弗利的悠尼斯。第六斗士,侏儒之敵尼本乃。第七斗士,毗泰蘭龍人毀滅者塞魯芭……」

王子吐出一長串名字。「……第八斗士,精靈殺戮者安卓佩尼斯。第九斗士,人身獅殲滅者台克圖可提特萊。第十斗士,蜥蜴人處刑者奧羅尼斯。第十一斗士,阿拉柯剌人鞭笞者拉拉莉普。第十四斗士,地精之死神達斯奇諾。第十五斗士,螳螂人克星卡利德瑪。第十六斗士靈吸怪毀滅者馬立克……」

科溫又說了好長一串名字,然後才問。「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

王子不等穆哈迪回應,自己給出了答案。「提爾人殺死了二位巫王,可是波利斯不僅把太初術士給封印了,他還先後謀殺了第一斗士狗頭人之詛咒撒查,第十二斗士皮克精摧殘者維安。第三斗士和第七斗士的死也和他月兌不了干系。二對四,你說拉姆該害怕誰?」

「這些歷史只能說明波利斯很厲害。」穆哈迪指出。「還是沒能說明為什麼放棄那個地下設施,就會得罪他。」

「告訴你吧,最終,太初術士被波利斯以及二十幾位自己最信任的斗士圍攻,被封印在了黑色靈魂石里。」

「拉賈特無法殺死,只能封印。但是封印他用到的魔法,也是要抽取生命力才能正常運轉的。」科溫說。「為了維持封印魔法能正常運轉,龍王艾布的波利斯要求沙漠里每一個城邦,每年上繳一千個人,用以抽取生命力維持封印魔法。這就是波利斯的血稅。」

封印太初術士的魔法,血稅,這是沙漠里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心靈術士和臉舞者听了,都驚訝的一時無言以對。

「血稅。」穆哈迪默念。「等等,那個地下設施里的人,是用來支付龍王的血稅的?」

科溫點點頭。「你終于想明白了?你以為我科溫會讓拉姆城里的男男女女們去給波利斯的魔法當燃料麼?」

他轉過頭對臉舞者說。「告訴你吧,實驗早在你們臉舞者的祖先逃走後不久就停止了。那些關在地下的人都是拉姆城里的犯人和犯人的後代。他們有過機會,但他們選擇了犯罪和不勞而獲,我把他們送給波利斯,代替普通市民去死。也算是為他們可悲的生命找到了一點高尚的用途。」

穆哈迪反駁。「犯人也許有罪,你憑什麼把他們的後代也關起來?」

「如果必須有人去死,那麼讓一些渾渾噩噩的人去死,不是比讓正常人去送死給好嗎?」科溫義正詞嚴的反駁。「那些犯人一早就被我用魔法抹去了心智,他們的後代也是我嚴格培育出來的,沒有人的智力,人的思想,也就沒有痛苦,沒有絕望。難道你想說我該送城里的無辜平民去死,拆撒父子和夫妻,讓他們在絕望中化為波利斯魔法的動力之源?還是說你穆哈迪高尚的願意自己替一個人去死?」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不想這樣做。」科溫義憤填膺。「但是我沒有更好選擇,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就是阿塔斯,這就是這個世界必須的殘酷。」

「你猜猜為什麼我從來不親自施展法術,而為什麼城里那麼多人莫名其妙的仇視著我?」王子說道。「我不親自施展法術,是因為我必須每天都記滿壓制那些人產生心智的法術,以免他們意識到臨終的痛苦。我被許多人仇視,部分是因為有些人知道我做了這種事,比如我的兄弟姐妹們。部分是因為巫王對我下了詛咒,讓我給拉姆人留下的印象永遠是丑惡。為的是怕我收買人心,再抽干地下那些人的生命力施法推翻她。我自己的母親!」

科溫說。「你倒是說說看,提爾的穆哈迪。誰該死?誰不該死?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判斷麼?」

「沒人應該去死。你們該反抗波利斯。」穆哈迪說。「龍王?即使是魔龍變第十層,也照樣能殺!」

心靈術士說到最後幾個字,變得咬牙切齒。旁人只道他是義憤填膺,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會憤怒,怒意另有來源。

「反抗波利斯……說的容易。」科溫輕蔑道。「你們提爾,不是也對波利斯屈服了麼?」

「什麼?」穆哈迪和臉舞者一起出聲。

「別以為只有拉姆要給龍王交血稅,沙漠里所有的城邦都要。你們提爾肯定也交納了血稅,不然波利斯不可能無動于衷。」

「你的推測毫無根據。」穆哈迪肯定的說。「執政會議,絕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提爾可不僅有執政會議。」科溫冷笑著提醒。「你們有一位能殺死巫王的珊瑚女巫,還有一位國王,誰說繳納血稅這種事,就一定要通過議會呢?拉姆城幾百年來都是我在處理血稅的事,不是也沒幾個人知道?」

心靈術士沒等對方說完就打斷他。「沙蒂麗不會做這種事,也不會允許別人做這種事。提爾絕不向龍王波利斯屈服。」一提到波利斯,穆哈迪心中的思想種子又是一跳,壓抑不住的憤怒從心底涌上來。

「這,你可不能保證。」科溫看著穆哈迪的眼楮說。「我以前就說過,你們的領袖,也許比你們自己想象的要靈活變通的多!」

---------------------第二卷可能比第一卷要長的多,至少還有議會斗爭,時間旅行,穿越鹽海三個大劇情沒寫。蔚藍風暴更是沒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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