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奏世界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月蝕

作者 ︰ 曾幾何時天魔的黑鴉

更新時間︰2012-11-11

七龍紀1034年5月13日夜,阿拉瑞斯

干淨整潔的臥室內,放滿了各種各樣宗教藝術品,在溫暖的燈光下,既充滿神聖氣息,也顯得異常典雅和別致,而在臥室那張鋪著白色床墊的大床上,則躺著一位長著褐色短發,面色枯槁,仿佛生機斷絕的老人般的中年人。

如果不了解內情的話,大多數人一定會認為這只是一個身患絕癥的可憐人,可真正知曉內幕的人,絕不會用憐憫或輕視的目光看待他,因為在過去的數十年里,至少有上萬人死于他的手中,他與他的同伴的名諱更是成為了災難的象征……

他就是饑荒,教會的天啟騎士之一,光明之龍最強大的殺戮機器。

「饑荒前輩,能告訴我,戰爭為什麼會背叛教會嗎?」

但現在,這個曾經可止小兒夜啼的強者,卻顯得異常的衰弱,眼神也十分的暗淡,同時在他的左手邊,一臉肅然的法耶爾正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這名雙手沾滿血腥的屠夫。

「咳咳……法耶爾,你知道我們都是如何成為天啟騎士的嗎?」

扭頭看了一眼一臉肅然的法耶爾,饑荒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很快一股潮紅便爬上他的臉頰,讓他止不住一陣悶咳……

「饑荒前輩,沒事吧?」

「沒事……」

輕輕推開法耶爾遞來的水杯,饑荒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喉嚨中那蠢蠢欲動的血氣。

「我們……法耶爾,你相信輪回嗎?」

「輪回?」

「呵呵呵,听起來很可笑吧?但是我們四個之所以能夠成為天啟騎士,正是因為那所謂的輪回……」

苦澀的笑了笑,饑荒臉上滿疲倦的顏色,就像是枯萎的麥穗般。

「法耶爾,你還記得原罪吧?」

「嗯……」

微微點了點,法耶爾當然記得這個由宗教裁判所提出,並一度在人類王國中流傳的理論。

在教會勢力達到鼎盛的時期,一些教士提出了這樣一種理論,人一生下來便攜帶著各種各樣的**,而那些**本身就是人類不完善的一種體現,是光明之龍為了懲罰人類過去信仰異端龍神的措施,是人類本身所承擔的一種罪孽。

所以他們也認為,人的靈魂從誕生的一刻起就是不潔的,只有通過虔誠的祈禱和贖罪才能夠抹消身上的罪孽,以到達死後升入天堂的目的,而那些沒有「贖罪」成功的人,則會墮入地獄成為最低等的惡魔……

當然,這種理論與亞山通行的月之繭理論有著極大的沖突,但當時教會正處于鼎盛時代,勢力涵蓋了人類世界的所有角落,所以教會中的狂熱派開始大力支持這個理論的發展,其中的代表力量就是宗教裁判所。

他們不但認為人人生而有罪這個說法的正確的,還鼓吹光明之龍已經凌駕于所有龍神之上,是真正的龍神之主。

為了強化這個理論,宗教裁判所的領導們更是提出了一個極為不合理的說法,他們首先承認輪回確實存在,然後就解釋說只有最純淨的靈魂才能升入天堂,而一般的靈魂則只能無限的輪回人間,直到自己的罪孽徹底洗清……

同時他們還提出說,地獄的某些惡魔逃離的束縛,偷偷溜進了輪回的通道,于是世間就有了善惡之分,善人們的靈魂純粹,惡人們的靈魂墮落,善惡都是與生俱來的。

這樣的理論完全顛覆了亞山大多數種族的世界觀,所以基本不被任何種族,甚至大多數人類接受,但宗教裁判所卻固執的認為自己沒有錯!

「但是……這個說法,不是已經在阿里托米廷議中被徹底推翻了嗎?」

「推翻?你太小看宗教裁判所的固執和狂熱了……他們,他們誰都不放在眼里,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龍神……」

于是,宗教裁判所開始尋找一些「實證」,也就是所謂的逃月兌了地獄的束縛,偷偷溜到人間的「罪人」,以證明自己的說法沒有錯。

他們的方式也很簡單,按照他們的理論,那些從地獄中溜出的惡魔一生下來就會給世間帶來不幸,他們的靈魂天生就充滿罪孽,他們注定將會受到光明之龍的懲罰,所以他們將目光隊長了那些孤兒……

大量的孤兒被收集起來,並按照其家人各自的死因,分為戰爭,瘟疫,死亡(他殺,意外等),和饑荒四類。

宗教裁判所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采取了極為荒謬的手段,他們相信那四種「天罰」象征著人間最大的四種苦難,而苦難中蘊含著惡魔的力量,所以他們甄別那些孤兒,弱小的將被淨化,強壯的則接受訓練,並在十三歲那天激活自己那種屬于「惡魔」的力量……

激活的方式也十分的可笑,戰爭類的孤兒將會承受地獄的力量,瘟疫類的孤兒將感染各種疫病,死亡類孤兒將吸收大量的死氣,饑荒類的孤兒則必須……互相吞噬。

為了防止孤兒們過早的死亡,宗教裁判所還會定期為他們治療,但在如此日復一日的折磨中,孤兒們還是一一死去……

如此殘酷的「試驗」,終于還是被教宗發現了,宗教裁判所受到了極其嚴厲的警告,而那個理論也被打入異端邪說,可是在此之前早已有成千上萬的孤兒死去,那次悲劇僅僅只有四名孤兒活了下來……

或許是龍神的憐憫,那四名孤兒竟然在那真正的人間煉獄中得到了某些強大的力量,當宗教裁判所發現這種力量時,也被深深的震撼了,因為他們派去進行處理的整整一隊聖騎士,竟然被四個少年殲滅了!

這件事很快被通告給了教宗,在看到那四名少年強大的力量後,教宗便賜予了他們極高的地位,甚至凌駕于曾經那些宗教裁判所的首腦,因為教會需要這件事被永遠隱瞞,也需要他們那強大的力量。

那四位少年同意了,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反抗教會的意思,當初消滅聖騎士也只是為了自保,所以當教宗出面時,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服從,或許經歷了如此噩夢的他們,更渴望那種救贖,那種遙不可及的救贖……

于是,教會由此多出了四位天啟騎士,他們象征著龍神對人間的四種懲罰,也被賦予了懲罰世間一切罪惡的權利。

「那一年,我的父母親人都因為饑荒而死,我……依靠啃食尸體而活了下來。」

「嗯!?」

「很嚇人吧……當宗教裁判所的人看到我時,馬上就斷定我是饑荒輪回的化身,當然這樣的化身還有很多很多……」

「前輩你的意思是……教會沒有停止這樣殘酷的訓練?」

「訓練?那不是訓練……是培育,培育出真正的殺戮機器,就像流言中巫師將毒蟲們放在一齊,以培育出最後一只毒蟲之王那樣……天啟騎士也是人,也會有死的一天,但教會需要那種力量。」

「怎麼會……」

看著法耶爾一臉呆滯的模樣,饑荒忽然露出了包含歉意的笑容。

「對不起,說出這樣殘酷的事情,一定影響了你心目中教會的純淨吧?」

「不,我知道教會的殘酷,但是……」

「一代又一代,天啟騎士就像一個噩夢,籠罩著人類世界……當我們被送到裁判所時,一直就被灌輸自己曾經是墮落的惡魔,必須用殺戮洗淨自己罪惡的思想。」

似乎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往,饑荒的眼神漸漸恍惚了起來……

「……我們開始在上代天啟騎士的監督下殺戮,不停的殺,因為所有人都是有罪之身,殺死身邊的人不是有罪,而是贖罪……但是我當時的念頭卻只有活下去,單純的活下去,什麼贖罪,什麼天堂,都被拋之腦後……當我殺死最後一個人,並吞噬掉他的心髒時,一種神秘的力量便開始涌入我的身體……于是,我成為了下一代天啟騎士。」

「…………」

「咳咳……法耶爾,你知道天啟騎士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麼嗎?」

艱難的側過身,拿起一旁書桌上的一個雕刻著鐮刀的古樸的金屬徽章,饑荒無力的低聲道︰

「它象征著懲罰的權利,這是我的導師,上一代饑荒交給我的,然後下一秒……我的手就穿透了他的胸膛,挖出了他的心髒,這就是天啟騎士的結局和宿命,誕生即是死亡,永遠在世間輪回,直到……」

無力的重新倒回到床上,饑荒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

「所以,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死亡,瘟疫,戰爭他們三人會背叛教會……因為他們無法忍受自己在成為單純的殺戮機器,無法忍受那種可悲的宿命……所以他們背叛不是因為邪惡,復仇或者誘惑,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要走另外一條路,想要背離原本那條沒有終點的道路,這無關善惡,每一代天啟騎士都曾經這樣想過……因為我們的宿命早已確定,承擔著不屬于自己的名字背負著不屬于自己的罪惡,殺死自己不想殺死的生命。」

話說完,饑荒便無力的閉上雙眼,他為了阻止戰爭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很可能等不到自己的繼任者……

「我明白了。」

站起身,法耶爾朝著饑荒深深的鞠了一躬,便輕輕的走到大門前。

「前輩,我還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突然,就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仿佛猛地想起來什麼,又轉回了身。

「說吧……在我還能說話之前,我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畢竟……安德魯森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又是為何要堅守?」

「呵呵呵……因為啊,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其他的了,我現在只要一閉眼,滿腦子都是過去那些被我殺死的人,耳朵里盡是哀嚎和慘叫,我……真的累了,也許天啟騎士的宿命,真的該在我們這一代終究吧。」

「謝謝前輩回答我的問題,您的話我會永記于心,天啟騎士……也再不會出現。」

听到法耶爾的話,饑荒那枯槁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祥和的微笑……

「那真的謝謝了……」

「那前輩,我就告辭了。」

「嗯……」

待法耶爾離開,饑荒忽然又拿出了那塊象征天啟騎士的徽章,愣愣的看著上面那一道道時光留下的痕跡,竟然痴了……

「導師,你的理想終于要實現了,天啟騎士終于要消失了……」

可突然,就在他出神之時,原本透過窗戶灑到地面的月光竟然慢慢暗淡下來,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在將月亮蒙住。

「嗯!?」

察覺到不對勁的饑荒,只是忘了一眼窗外,臉色便瞬間變為了大理石般的蒼白,整個人也狼狽的從床上滾了下來。

「這個……」

艱難的站起身,努力掙扎到陽台,在饑荒那驚懼的眸子中,那輪膠白的皓月竟然開始慢慢被陰影所吞噬!

「月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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