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嫡妃 第八十四章 小試身手,禮輕情意重!

作者 ︰ 清水飛雪

蘭珍郡主的尸骨被盡數火化,骨灰葬入陵中,就連生前曾今近身之物也一件都不得留下。听說李氏仍然情緒不穩的厲害,宇文昊曾去瞧過她一次,出來時臉色異常難看,也不知是否起了爭執。

「必定是她口不擇言,惹了王爺生氣。」沈氏听聞此事之後,只唏噓道,「那一日當著王爺的面,她就敢肆意詆毀王妃了,什麼事兒都要往王妃身上扣罪名。如今啊,看來還是不知悔改,怪不得王爺不願見她。」

夕鳶前幾日忙著操持蘭珍郡主的身後事,和沈氏忙的不可開交,如今才總算得了些空閑。這瘟疫一經平定,人們的心緒自然也安穩了許多,她斜斜的靠在金絲攢花軟枕上,和沈氏對弈說話,邊落下一子邊開口道,「她失了女兒,于她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打擊,胡言亂語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王爺不待見她,只怕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平素的張揚跋扈,王爺也並非全然不知。」

沈氏笑盈盈執起一子,望著棋盤思索該落于何處,「她這會兒才嘗到喪女之痛,我卻拜她所賜,早就領教過了。」

夕鳶抬眸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做下的孽障是她的事情,卻不該牽扯到蘭珍郡主,姐姐一貫溫柔平和,怎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小心讓王爺听了去。」

沈氏經她一說,才自感失言,連忙點頭道︰「多謝王妃提點,我是一時糊涂了,只不過,她對王妃那樣不恭,王妃怎的還能如此寬容縱過她去?總該讓她得些教訓,否則往後更要變本加厲起來。」

「我對她是惹不起,也不願去惹,太妃身子不好,就別再用這些雞毛蒜皮之事給太妃徒增煩憂了。」夕鳶隨口問道,「蘭清這幾日如何了?」

「還是老樣子,整日里都懨懨的,興許還要再過些時日,方可慢慢平復了心情。」

夕鳶輕輕頷首,嘆下一口氣來,「比起蘭清的傷感哀痛,太妃那兒倒顯得平和從容了許多,仿佛全然沒將這事放到心上。」

沈氏輕聲道︰「是啊,只不過太妃從前在宮中,那宮里頭養不活的孩子更多,只怕……是司空見慣了罷。」

司空見慣?就算是司空見慣,死的好歹也是她的親孫女,就這樣不痛不癢的,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有時候想想,夕鳶也會不由自主的覺得,李氏算得上是個可憐人。太妃對她的好,對她的偏頗,都是因為她父親顯赫的權勢,哪里又是真心對她呢?宇文昊待她從來都沒有真心愛過,她在這府中哭哭笑笑,明爭暗斗都是為了他,可他卻從未把她放在過心上。

只不過這些話,在心里想想也就罷了,對于李氏,她還是打定了主意敬而遠之的好,惹不起她還躲不起麼?

瘟疫的災患漸漸平息下去,人們在議論起這場病災之時,仍然面有余悸。夕鳶便順水推舟將鋪子里的藥皂留了下來,不可好了傷疤忘了疼,畢竟瘟疫只是暫時退去,誰也不知它哪一日又會卷土重來。

只是王府卻仍不太平,李氏仿佛從初始的沉痛中稍稍抽離了幾分出來,卻公然要闔府上下,為蘭珍著素服三月。太妃久不理事,宇文昊又向來不過問王府瑣事,這擔子自然又落到了夕鳶面前,等著她作出決斷來。

然而夕鳶卻只是極為間斷又有力說了兩個字出來,「不成。」

應少棠在下方頷首,「我也是這個意思,從未听過哪個府中因為女兒過世,便要闔府守喪的。更何況,這蘭珍郡主乃是庶出,身份也並非十分高貴,若以此相待,只怕要為旁人詬病。」

「你既也明白這個道理,何不剛才就回絕了她,還跑來問我做什麼。」夕鳶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隨手一指身旁的座位,「暑氣難當,坐下說話罷。」

應少棠謝恩後微微掀起些下擺,坐了下來,含笑道︰「此事側妃既然提了出來,固然不合規矩,我也不好當面回絕。若真那樣做了,豈不成了對側妃不敬?有了王妃拍板,我才好拿這話去回了側妃啊。」

自入了王府以來,雲謹和染香比夕鳶自己還要在意她的保養之事,每日淨面洗手的水都兌了玫瑰花汁,不涼不熱,剛剛好的溫度,潤澤肌膚效果甚好。如今一雙手是養的越發白女敕,在桌沿上輕輕瞧著,泛出粉紅的隱隱光澤,「你倒是聰明,讓我做了壞人,不過也無妨,我在側妃的眼里,只怕從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王妃說笑了,蘭珍郡主歿了之後,全是王妃一力操持,辛苦情形眾人皆看在眼中。其實王妃待郡主已經不薄,能給安排的規制都給了,幾乎都快按著嫡女的規矩來,只是側妃今次所言,實在是不成體統,若真答應了下來,那太後和皇上只怕也要責問怪罪的。」

夕鳶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聲音帶著幾分冷意,「我也不知她是真傷心糊涂了,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事兒王爺可知道了?」

「還未曾稟報王爺。」

「王爺日理萬機,這些小事確實不該去惹他心煩,只不過李側妃既對女兒有如此心思,那也是王爺的女兒,誰知王爺會不會因心中憐惜,而贊同此舉呢?」夕鳶微微眯起眸子,頗有些懶洋洋道,「回了李側妃後,再打發人去告訴王爺一聲。」

應少棠對她此舉倒有些意外,應下之後,又忍不住開口說道,「若換做從前,王妃是不屑于同李側妃一般見識的。」

「如今我也沒有與她一般見識,只不過……被她坑害的次數多了,難免就學出些經驗來了。」夕鳶微微一哂,抬手揉著眉心之間,聲音依舊輕柔,「我也不過是給自己多留一條退路,免得她又犯起糊涂,將什麼事都往我身上胡亂推搡,我可是萬萬承受不起。」

應少棠沉吟片刻,而後也緩緩漫出一個了然笑意,溫然道︰「王妃並無害人之心,多存幾分防人之心,也確實無害。」

夕鳶心中不禁有些無可奈何,自從到這兒之後,她沒想過要去害任何一個人,可卻總是不由自主的被拉扯在陰謀算計之中。只怕在這些勾心斗角,爭逐不休中,任誰都沒法子完完全全的獨善其身。

她可不是什麼聖母白蓮花,也從沒想過一味的忍氣吞聲,從前李氏把髒水往她身上潑了太多回,如今也該輪到她先撇清干系一次了。

宇文昊听聞此事時,嘴上仿佛並沒說些什麼,只是臉色卻沉了下來。當夜又去了李氏房中,只是坐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走了出來,而後屋里似乎又傳來一陣摔砸東西的聲響,此事夕鳶未曾目睹,也就不加評說了。

夕鳶也曾在園子中偶然遇見過兩次李氏,她從前雖心含恨意,可見了面卻還是畢恭畢敬,並無僭越。如今蘭珍一走,李氏仿佛性情大變,連從前的圓滑偽善都丟了開來,見了夕鳶後便只是冷笑不語,口中時不時還兀自呢喃,「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夕鳶只作不理,自己會不會有報應她不知道,只不過顯然李氏已經得了報應,她若還不肯從善,繼續在王府行凶,遲早一日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只是這個時候,顧府卻終于得了喜訊,且是雙喜臨門,一是皇上終于開恩,放了顧尚鳴出來,二是夕鶯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這兩件事于夕鳶而言,固然都沒有什麼太值得高興的,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不得不做。她命雲謹好生尋了幾樣賀禮出來,其中以給夕鶯安枕的一柄白玉如意最為貴重,包好了之後便分別派人送了出去。染香見了只不住搖頭道,「小姐對他們可真是仁厚,每次都賞這些好東西,要奴婢說,他們哪兒配呢。」

夕鶯淡淡笑道︰「配不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的禮數周全,讓他們沒有詬病可尋。」

染香雖有些不大願意,卻也不會忤逆夕鳶的意思,點了點頭便轉身出門去準備。夕鳶閑余無事,正預備要躺下小睡一會兒,卻听雲謹進來道,「方才王妃娘家派人遞了話來,只說二少爺和四小姐大喜,請王妃與王爺明日一起回府去,好一同賀上一賀。」

「我前腳剛打發染香送去東西,就是為了避開相見,沒想到卻還是躲不過去。」夕鳶苦笑搖頭,掩唇打了個哈欠,「八成又是二娘的主意,好容易兒女雙全,又抱了外孫,如何能不在我跟前好好炫耀一番呢?」

雲謹小心勸道︰「王妃若是不願過去,只說近日身子不好,推托了就是。」

「推的了一時,還推的了一世麼?我遲早要回去見他們的。」夕鳶擺了擺手,神情有些淡淡的疏冷之意,「不過就是回去用頓飯,沒什麼可怕的,你去回了來人,只說明兒個我和王爺一定過去。」

好在這會兒夕鶯還未出月,不能前來,夕鳶倒也頗為慶幸不必見她。只是比起夕鶯,顧尚鳴則顯得更加惹人厭煩,他雖然沒什麼本事,可那一臉的笑意看了便讓人覺得胸口泛著惡心。

這還是夕鳶頭一次親眼見著顧尚鳴的容貌,平心而論他倒也生了副好相貌,只是眼神虛浮,瞧著便像在金銀窩里浸婬已久的紈褲子弟,毫無風骨可言。

夕鳶只覺得,哪怕是去給鋪子守門的王富,看著都要比顧尚鳴有擔當許多。

宇文昊一進門便被顧承恩請去了書房,姚氏忙著準備晚上用膳之事,夕鳶便帶著雲謹在園中隨意散步走動,誰知卻恰好遇上了迎面過來的顧尚鳴。他見到夕鳶先是一怔,而後又上前道︰「三妹來了,咱們兄妹當真是好久不見,說起來我見三妹夫的次數,到還比見你多些。」

他說道那「三妹夫」時,語氣分明生硬起來,夕鳶不以為意,淡淡一哂,「二哥這一年來多災多難,如今平安歸來,也是可喜可賀了,我與王爺也都為二哥松了一口氣,還以為皇上預備將二哥關到明年新歲呢。這在牢獄之中過春節守歲,想來滋味必定十分不同罷。」

「你——」顧尚鳴咬牙切齒,恨恨的一甩衣袖,眯起眸子道,「你也莫要太過得意,別忘了這是在顧府,莫說你從前就不受寵愛,如今你更是嫁出去的人了。你以為,咱們二人起了爭執,父親會偏幫著誰?」

夕鳶看了他半晌,就在顧尚鳴洋洋得意以為夕鳶要無言以對的時候,忽然听見夕鳶噗嗤笑了一聲。

顧尚鳴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夕鳶忍笑擺手道,「實在是對不住,二哥說了個笑話,我就一時沒忍住。二哥既然覺得我在這顧府全無分量,又何必耗費時間來與我攀談呢?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就先不陪二哥說話了。」

誰知她剛一轉身,便听雲謹低呼一聲,身後傳來顧尚鳴頗為猥瑣的一陣笑聲,「三妹入了王府,果真言談氣度都大不相同,連這身邊的婢女也這般水靈。二哥這兒恰好缺個服侍的貼心人兒,三妹想來也不會缺這一個婢女,不妨就送了二哥罷。」

夕鳶回眸一瞧,只見顧尚鳴竟膽大的扣住了雲謹的腕子,她眸光愈冷,沉聲道︰「二哥想要雲謹在身旁伺候?可惜了,雲謹是太後親賜給我的人,二哥想留著她,只怕還不夠格。」

「你說什麼——啊——!」顧尚鳴話音未落,只覺得腕子上傳來一陣鑽心疼痛,手上力道頓時一松。

雲謹急忙退後數步,顧尚鳴捧著手腕痛叫不已,一抬眸卻只見夕鳶神情疏冷,漫不經心道︰「二哥怎麼這樣不小心,隨隨便便都能弄傷了腕子。」

「你——方才分明就是你,是你打傷了我的!」顧尚鳴疼的哆哆嗦嗦,卻還不忘了威脅夕鳶,「你看著,我這就去告訴爹,你給我等著!」

「告訴爹?告訴爹什麼,說我打傷了二哥的腕子麼?」夕鳶只覺得這顧尚鳴蠢笨到如此地步,實在讓人哭笑不得,「二哥糊涂了不成,妹妹一介女子,哪有那麼大的力氣去打傷二哥呢,這話就算說給爹听,爹又豈會相信?自己扭傷了腕子,還要往旁人身上推月兌,二哥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去讓人上些藥膏。」

她說罷之後,又向前幾步,靠近顧尚鳴身側,低低道︰「若是不想斷手折腿,就安分些,別再踫我身邊之人。無論是我母親,還是其他的人,你這人骯髒齷齪,我見一次便覺得惡心一次,所以我奉勸你,還是少在我眼前走動。你若不安分,那也可以試試,到時候……就算是爹也保不住你。」

方才只用了楚離教的一招擒拿手,真正厲害的還沒試出來呢,只要顧尚鳴不怕受罪,她倒也不介意把種種招式在他身上試過一遍。

她冷哼一聲,便帶著雲謹轉身離去,全然不顧身後的顧尚鳴是如何的呆若木雞,雲謹邊走邊忐忑道,「王妃,方才都是奴婢無用,竟要王妃出手維護。」

夕鳶睨了她一眼,蹙眉道,「胡說什麼呢,你是我身旁的人,我不護著你誰護著你?本來逛園子逛得好好的,卻偏偏遇上這麼個混賬,真是讓人作嘔。你啊,一會兒好好將手洗一洗,我只怕他很不干淨,別在過了什麼濁氣給你。」

雲謹繃不住笑了出來,點點頭又道︰「方才王妃那可真是既快又狠,一下就打得他再抬不起手來,也是同楚離公子所學麼?」

「是啊,當初我說要去學功夫,你還百般不讓,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如今瞧瞧,可不是派上用場了麼?」夕鳶唇邊浮起一絲怡然笑意,這麼快就能學以致用,她也算沒給楚離丟臉了罷。

這會兒天色不早,夕鳶便繞過水榭往正殿去,誰知路過後門時候,卻見到一人的背影剛剛上了馬車。夕鳶留意了一眼,卻見那趕車之人和馬車的模樣都十分眼生,像是從未見過的,難道是過來送賀禮的什麼人?

然而這也不算什麼要緊之事,夕鳶便未再多想,理了理衣衫便走進正殿,只見顧尚鳴已經到了,見了夕鳶之後肩頭分明瑟縮了一下,又不敢言語。

夕鳶淡淡一哂,走到杜氏跟前含笑道,「還未曾同二娘道過一聲喜,恭喜二娘了。」

杜氏抬眸看了她一眼,卻冷笑道︰「我可不敢受你這聲恭喜,誰知你這會兒心里又在打什麼陰謀詭計呢?你如今越是滿臉笑意,我心里頭便越是發寒,連瞧也不想瞧你一眼!」

夕鳶訝異道,「好端端的,二娘怎麼說起這樣傷情分的話來,若是讓爹听見,只怕要不悅的。」

杜氏眼神分明頓了一下,而後也沒有應她,只扭過臉去,蹙眉瞧著顧尚鳴的腕子。

夕鳶在旁哂道,「二哥這是怎麼了?在牢中留下的舊傷不成?听說那些個獄卒也都不是好相與的,動不動就要拳打腳踢,二哥必定受了不少的苦罷。」

顧尚鳴不待開口,便听杜氏頗有些不耐道︰「不勞你費心了,若非你那位好王爺,鳴兒又豈會如此遭罪?」說罷又忍不住同顧尚鳴埋怨道,「你都這樣大的人了,怎麼還是不會照顧自己,在花園賞花也能將手腕傷了……一會兒用過飯,再請個大夫來好好瞧瞧,只是草草上藥我怕不成。」

夕鳶含著笑意對顧尚鳴投去一瞥,顧尚鳴嘴唇都哆嗦了一下,連忙搖頭道,「不……不必了,本來也沒什麼大礙,娘就別操心我的手了,我心里自然有數。」

那邊杜氏又大驚小怪起來,夕鳶懶得再停,便同雲謹到一旁坐下。兩人對視一眼,眼底蘊的盡是笑意,帶著幾分忍俊不禁。

這樣窩囊的人,還讓顧承恩捧在手里,慣的眼高于頂。

夕鳶忽然有些慶幸,宇文昊不是這樣的紈褲子弟,否則就算是名義上的夫妻,那要自己一天到晚對著這種貨色,也實在太郁悶了些。

顧承恩一過來便留意到了顧尚鳴捧著手腕,皺眉低聲問了幾句,顧尚鳴大約也推說是在園子里自個兒弄傷了,顧承恩便囑咐了幾句,不再追問。只是她見宇文昊與顧承恩出來時,面上均含著淡淡笑意,也不知兩人方才說了什麼。

真是奇怪,也不知從幾時起,顧承恩便與宇文昊莫名其妙的愈發親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

「想什麼呢?連筷子都不動,也不覺得餓麼?」宇文昊舀了些雲片火腿放入她碗中,低聲笑道,「我看你那二哥傷的有些古怪,你可知道內情?」

夕鳶嗤笑道︰「他自己心術不正,想調戲雲謹,誰知老天有眼,讓他給前頭的台階絆了一下,真是自作自受。」

「你這位二哥,從前捐的官被罷免了,如今也再不許參加科舉,恐怕往後就只有經商這一條路子了。」宇文昊佯作替她倒茶的樣子,聲音壓得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見,「我看他心思倒寬,也不見什麼著急發慌的模樣,竟還有心情去調戲婢女。」

夕鳶哂道︰「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不會餓死了,人家可是侯爺的大舅子呢。」

宇文昊聞言笑道︰「哦?你怎麼不說,他也算是我的大舅子呢。」

夕鳶瞥了顧尚鳴一眼,輕輕譏諷道,「你想認他這門親戚,我卻還覺得丟人呢,再說了,人家眼高于頂的,只怕還看不上咱們呢。」

他二人有來有往,說的全是對顧尚鳴的調侃話語,而顧尚鳴卻毫不自知。只是每每一瞧見夕鳶的臉龐,就不禁想起方才之事,忍不住輕輕打個哆嗦。

席間杜氏又含諷帶刺的說起夕鳶至今無子之事,夕鳶不氣不惱,只笑道︰「二娘可真是愛操心,與其想那些不足為道的事情,還不如替二哥想想婚事呢。二哥都這個年紀,怎麼也該成家立業了,這家都沒成,自然無法立業。」

顧尚鳴因著接二連三的闖下大禍,從前定親的人家避之不及的退了婚事,而再看中的姑娘也無一個願意,此事成為杜氏心頭一根利刺,如今夕鳶一提,杜氏立刻惱火的面色紅漲,卻又礙著顧承恩的臉色,不敢隨意說話。

「你二娘張羅了許多日子,卻仍不見起色,鳶兒,你平素若是有時常來往的官家小姐,還要多為你兄長留心才好。」顧承恩言語親切沉和,夕鳶笑著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給顧尚鳴介紹對象?那她這不是害人麼,嫁給這麼一位游手好閑、好逸惡勞的紈褲二世祖,這姑娘的下半輩子也都不用再指望什麼了。

這種好差事,還是留著讓杜氏和夕鶯去做罷,她何必去惹這麻煩上身。

好在今次夕鵑身子不適,並未列席,否則大約又要對宇文昊殷勤一番。用過膳後,外頭天色還未全黑,卻起了些夜風,宇文昊當著眾人面前,親手為夕鳶披上披風,而後又仔細妥帖的將她扶上了馬車。

馬車一動,夕鳶便忍不住笑道,「王爺這是在她們面前秀恩愛麼?好給二娘瞧瞧,你兒子找不著老婆,我們卻恩愛無雙呢。」

宇文昊也掌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搖頭,「我對你好,本來就是應該的,哪里需要特意做給什麼人看呢。」

夕鳶斂眸一哂,而後卻想起心頭疑惑,便開口問道,「這兩次一到府里,王爺就被爹請去了書房,我記著……王爺與爹,從前可並沒有這樣熟絡的,如今這是怎麼了?」

宇文昊微眯眼眸,聲音有些慵懶,「你這樣問我,想必是心里有些揣測了,我也不必瞞你。自你爹知道是我派人去府中將你喚入宮中,勸解他從而免于皇兄責罰之後,他對我……便若有若無的有些拉攏之意。連帶著敦肅候那一些人,來往也逐漸近了起來。」

夕鳶心底一動,試探著玩笑道︰「那王爺這不算是打入了敵人的內部陣營麼?」

宇文昊先是一怔,而後失笑搖頭,「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你爹和敦肅候幾時成了我的敵人?大家都是皇兄的臣子,為皇兄盡忠效力,都是分內之事。」

夕鳶也不與他兜圈子,直截了當道︰「王爺從前不是懷疑過我爹與敦肅候密謀不軌麼,若是他們真的心存異念,就是對皇上不忠。對皇上若是不忠,那自然就是王爺的敵人了。」

宇文昊聞言沉吟片刻,沉聲道︰「那件事是我當時過于猜忌了,你爹與敦肅候之間,乃是正當往來,並無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真的有,如今我也還未曾發現,不可妄作定論。今日敦肅候倒也來了府中,只不過咱們剛到,他便走了。」

夕鳶想起在後門看見的那輛馬車,忽然就明白了過來,「他怎麼還從後門走的,怕讓人看見不成?」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他說等抱孫百日的時候,要在西郊的莊子上設宴款待,請了你爹與我同去。」

敦肅候請了顧承恩這倒不怎麼稀奇,只是他竟然連宇文昊都請了?

夕鳶心頭頗為詫異,心想這敦肅候和顧承恩好歹也都是久經歷練之人,如果宇文昊懷了試探的心思,他二人不至于全無察覺。難道宇文昊是真心與他們交好,而他們之間又真的十分清白,毫無異心?

這朝政上的事情,比府中那幾個女人的興風作浪,可真是難以揣測的多了。相比之下,李氏的細微動作,實在顯得不值一提。

就在這般看似安穩實則動蕩的日子中,不知不覺也到了夕鳶的生辰,這樣的日子夕鳶自己是記不住的,去年便沒有記得,直到眾人的賀禮送來才恍然大悟,今年雲謹和染香早早就提醒著她,讓她想忘也沒法子忘。

雖然這生辰的日子從前並不是她的,只不過這慶生一事,對夕鳶而言無非就是走個形式罷了。

可染香與雲謹卻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從早上便操持起來,早膳用的是雲謹親自下廚做的壽面,過了午便有陸陸續續的賀禮送來。雲謹在那兒一樣樣的清點,再由小順子挨個記下。

只是從匣中取出一串手釧時,雲謹的聲音卻明顯高了幾分,捧了舉到夕鳶跟前道,「王妃瞧瞧這個,當真稀奇了,奴婢當差這麼些年,這東西也不過是第二次見。」

夕鳶抬眸一看,只見是串黃白色的手釧,中間以瑪瑙做隔了隔珠。只單看那瑪瑙珠子,一顆顆渾圓飽滿,色澤極好。這樣的物件用作陪襯,可想而知那珠子的獨特貴重了。

她一時沒有瞧出,卻覺得觸手之感極好,每顆都一般大小,顏色和款式都配的極好,便問雲謹道,「這是個什麼手釧?從前倒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珠子,你既然說是第二回見,必定是知道它的來路了。」

「這紅色的是瑪瑙,不必奴婢多說,那黃白的珠子卻罕見的很,乃是虎骨磨成。且只有白虎的骨頭,才能這般細潤,奴婢從前跟著太後時,曾在渥海國進貢的東西里見過那麼一串,連太後都說稀奇。一是白虎凶悍,不易獵得,如今便更見不著白虎蹤跡了。二是這骨頭取出制珠之後,要放上整整三年,方可將上頭的氣味去淨。」雲謹笑著替夕鳶將那手釧戴上,又道,「听說這虎骨狼牙,都能闢邪,王妃不妨就先帶著,去去晦氣霉運也是好的。」

夕鳶點了點頭,這手釧雖然不比尋常的裝飾那般花俏,卻甚得她的心意,不禁隨口問道,「這樣好的東西,是哪個府送過來的?」

雲謹回去查了下禮單,似乎愣了一愣,「回稟王妃,是睿親王府送來的。」

宇文哲送來的?

那這麼說來,他這手釧也起碼要準備三年了。

三年前,這具身子與他,應該還是有婚約在的吧。

夕鳶也是怔了怔,而後又斂下眸子,「嗯」了一聲後道︰「睿親王有心了,既你也說是極好的,我就先帶著罷。」

雲謹此刻卻不如方才初見這手釧時那般欣喜了,她側眸瞥了小順子一眼,先尋了個由頭將他打發下去,而後又上前低聲道,「這東西雖好,可是,畢竟是睿親王送來的,這各府送來的禮單都有記載,王爺一看就知。今兒個晚上,王爺必定會過來陪王妃用膳,若是瞧見了,奴婢只怕王爺心中不悅。」

「不悅?為何不悅,那各府送來給我的賀禮,我若分明有喜歡的卻又不帶,豈不是白費了眾人的一片心意?」夕鳶一哂,示意她多慮,「王爺不至于為了這種事情生氣,我看我自入王府,這霉運晦氣就沒有斷過,既有了闢邪良物,怎好輕易辜負了?放心吧,王爺若是問起來,我自會與他照實說的。」

雲謹見規勸不動,便只好作罷,又轉身回去清點賀禮。除卻宇文哲這一份十分的別出心載之外,敦肅候府送來的東西倒也讓夕鳶頗為吃驚,是一套雨過天青二十四彩琉璃屏,再加一件白狐皮大氅。

夕鳶猜想這絕不會是夕鶯的手筆,想來……是因為這些日子,宇文昊與顧承恩等人關系愈近,所以敦肅候才備了如此厚禮的罷。只是那件白狐大氅,做工精美,兜帽上頭的刺繡用的竟是蜀繡,名貴異常。那琉璃屏風雖然亦是名貴之物,卻並非女子愛物,這大氅……只怕敦肅候不會這般細心,若不是他,那就只有敦肅候夫人了。

只消想了片刻,夕鳶便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利害,夕鶯如今在府中,風頭之盛必定蓋過敦肅候夫人許多,她又有敦肅候相幫,夫人自然無可奈何。可夕鳶與她兩房不睦之事,京中高門大多都有所耳聞,夫人這一次大約特意備了厚禮,大約也是為了讓夕鶯知道後,慪一慪氣。

不過,她們在打什麼心思並不重要,反正都是與她不相干的。那衣裳夕鳶想了想,還是讓雲謹收了起來,實在是顏色和做工太好了些,一捧在手中便覺得愛不釋手。若不是此時氣候太過炎熱,夕鳶大約還要試上一試的,通體的白色狐毛,兜帽用的是淡淡如一抹薄煙霞的柔紫,只消稍稍一想,便覺得上身之後的模樣,必定矜貴秀氣。

倒還要多謝敦肅候夫人與夕鶯賭氣,才讓她得了件這樣好的衣裳。夕鳶被自己這個想法逗得一笑,連眉眼都彎了起來。

除卻這兩樣東西,其他的便都是些頭面首飾、玉器絹扇之類的物件了,夕鳶只讓雲謹都放到了庫里,留著或是賞人,或是尋個適當的時機,換成銀子。

若真到了要走的一日,東西都是帶不走的,還是銀子方便,兌成銀票便可帶在身上。

算來算去,沒送來生辰禮物的,便只有宇文昊了。

等到了用晚膳的光景,宇文昊才走進屋來,手中拿著一個長匣子,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進屋之後見了夕鳶便笑道,「你這一日生辰,可收了不少的好東西罷,可有看的入眼的?」

「都是好東西,不分高低的,我讓雲謹都收進庫里去了,王爺若是想看看,大可去庫里自己瞧。」夕鳶抿唇一笑,這會兒雲謹和染香將菜都端上桌來,又替兩人斟滿了叫酒,便都垂首退了出去,掩上門扉。

宇文昊含笑舉杯,「近些日子就沒得過空,總是忙碌不休的,一直到了晚上才能過來瞧你。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罷。」

夕鳶亦是含笑,托起酒盞與他輕輕一踫,攏起袖子滿飲一杯。誰知剛一放下酒盅,便听宇文昊道,「你手上帶的這個手釧倒很別致,瞧著……仿佛是用虎骨所制,可是今兒新得的?」

「王爺真是好眼力,是今日睿親王府送來的賀禮,雲謹說帶著能夠闢邪淨心,我便順手帶了起來。」夕鳶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慢慢說道,又起身為兩人各斟了一杯酒水。

宇文昊「嗯」了一聲,頷首道,「三哥送來的,必定是好東西,這虎骨是有些靈性的,確實有闢邪的說法,你就帶著罷。今日送了賀禮來的府邸,送的各自是什麼物件,可都有人仔細記了?」

「小順子都記了,等到了該還禮的時候,自然會派人送東西過去的。」夕鳶想起一事,笑吟吟道,「說起來,今兒個送來的東西里頭,還有人送了夕顏閣的香皂來,我還跟雲謹開玩笑,說可以送回到鋪子里頭,再上架重賣呢。」

宇文昊撫掌笑道︰「你這也忒能算計了,不過法子倒是精明的很。說起來,你可曾猜想過,我要送你些什麼東西?」

夕鳶眨了眨眼,抿唇笑道,「王爺一直沒提此事,我便以為王爺將賀禮省了,其實省了倒也無妨,簡樸也是大德行呢。」

「看看,我若是真的不送,還不知要招來你多少話呢。」宇文昊含笑輕輕搖頭,修長的手指托起那匣子,遞到她眼前道,「自個兒拆開看看,可不許嫌禮薄。」

夕鳶接過之後,解開上頭的紅綢帶子,一開匣子,便見其中放著一卷畫軸,攤開一瞧,果不其然是自己的一副畫像。畫中她一襲紅裙,揚鞭立馬,衣袂隨風而起,連鬢發絲絲幾乎都畫得真切,宛如當時情景重現眼前一般。而在畫卷左下處,還有一人騎于馬背之上,遙遙望著。

她見了之後,確實不得不承認這畫作的極好,可又忍不住輕聲嘟囔,「哪有送人禮物,還將自個兒也一並畫進去的道理——」

話音未落,她本想將畫軸重新卷好,誰知整個拉出之時,里頭卻又掉出另一樣東西來,在燭火下泛出幽幽光芒,精小玲瓏。

夕鳶不知那是個什麼物件,誒了一聲後便彎下腰去,拾起一瞧,卻是一顆骰子。

只是這骰子卻有又不同于尋常的骰子,夕鳶留意到它上方有一道小小的裂痕,順著一開,當中赫然擺著一枚小小紅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宇文昊聲音低低響起,含著清淺笑意,眸中不必說是何等溫柔模樣,「我這份賀禮,大約不比他們送的貴重新穎,可卻絕對獨一無二,也算是真真正正的,禮輕情意重了。」全文字更新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侯門嫡妃最新章節 | 侯門嫡妃全文閱讀 | 侯門嫡妃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