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溫暖的,一半是寒涼的。
那溫暖的一半告訴我,原諒他吧,至少這個男人,是這麼用心地愛著你。
然而寒涼的那一半卻不斷地向我陳訴著當年的那件事情,一幕一幕,抽絲剝繭,又刻骨銘心。
我就在這種矛盾與掙扎中,久久的,靜靜的,僵硬地站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
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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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菲菲的不言不語,讓牧少臻眼中的光芒慢慢地剝落,面容漸漸變的蒼白。
擁著菲菲的手,也一寸寸地從她的身上滑落。
她的痛楚,早已不言而喻。
而讓她痛楚的,卻是自己。
這樣的自己,憑什麼得到她的原諒。
憑什麼……
牧少臻深深地凝視了一下菲菲,側過身,從菲菲身側一步步離去。
沒有人知道,他轉過身去,是怎樣的黯然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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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被風吹起,一絲陽光透過那縫隙滲透進來,淺淺淡淡的金色環繞了一圈又一圈。
牧少臻沉默地站在客廳內的落地窗前。
那陽光照亮了他一身,卻好像沒有帶給他一絲溫度。
想到菲菲,牧少臻的眼眸就暗淡無光。
那天後,菲菲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她已經有好些天沒有步出房間了。
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
他不願意自己刺激到她,所以這些天,都是等她睡著了,他才敢悄悄地進去看她一眼。
此刻,牧少臻端著白粥站在臥室的門口,輕敲了敲門。
如每次他站在門口看著李嫂拿著吃的東西進去的時候那般,門里沒有任何動靜。
牧少臻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推門進去。
床上沒有菲菲的身影,整個房間寂靜無聲。
牧少臻突然一陣心慌。
別墅里,找了一遍又一遍。
沒有,沒有,哪里都沒有菲菲的身影。
牧少臻僵硬的站在房間的中央,寒意驟然攫緊他的全身,手中的白粥驟然落地。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她到底去了哪里?
……
**
秋風吹過,一片片黃葉哀怨著手牽著手飄落了,轉眼間,大地凋零了。
北方的秋天來得早,深秋過後就是冬天了。冬去春再來,春去再秋來,就又是一年了。
在這秋風瑟瑟里,在這滿目荒涼中,我又該何去何從?
不知不覺,我竟來到當年的那片野外,那條河流,不知不覺,我竟又對著河水發起呆來了。
清澈的河水被微風吹起層層波浪,太陽照在水面上,有些耀眼。
那一圈一圈的波光,粼粼漾開,心中某根記憶的思弦,輕易被撥動了!
思緒回到了那一年的某一天——
夜幕下,周圍黑漆漆的樹影和吱吱的蟲鳴聲,顯得有點可怕。
「牧哥哥,我們來這兒干什麼?」我害怕地靠近牧少臻。
「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跟我來……」牧少臻拉著我走進了樹叢,走到一個被一片陰暗樹林圍繞的水潭邊。
一點、一點,一閃,一閃,水面上、水塘邊的草從中,淨是點點綠光,成千上萬的點點光芒柔柔飛起,縈繞著兩人,紛飛不散。
「是……是螢火蟲……」我高興地伸出手去踫觸那柔弱的光點,只見那小小的光點在我快觸及時,又調皮地躲開。
牧少臻迅速地在空中一揮手,握住其中幾個光點。
「菲菲,伸出手。」牧少臻輕聲說道。
我攤開手心,牧少臻在我手心處,將攏著的手緩緩放開。
幾點晶瑩剔透的綠光,落在了我的手里。
接著螢火蟲越來越多,有的還停落在我們身上。那綠瑩瑩的光芒照亮了我們彼此的面孔。
「菲菲,我們一起來許願吧!」
「許願?」我看漆黑的夜空,不解道︰「可是,沒有流星啊!」
「流星雖然可以實現願望,但它們飛得太快了,我們的願望還沒有說完,就飛走了,所以它們一定听不清楚我們的願望。螢火蟲就像天上的流星,向螢火蟲許願,它們會把願望帶到天上的神那兒去,這樣願望就會實現哦」
「真的?」我烏溜溜的眼珠子里滿是欣喜。
「嗯」牧少臻雙手合十,虔誠地凝視著那熒藍色的光點,心中許下誠摯的願望。
我也學著牧少臻雙手合十,在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中許願︰菲菲希望能和爸爸、媽媽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牧哥哥,你剛才許了什麼願望了啊?」
「不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
不是說,只要向螢火蟲許願,只要不把願望說出來,那麼願望就會實現的嗎?
可為什麼,我的願望還是破碎了呢?
為什麼啊?……
望著冰冷的河水,淚再一次迷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