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伴著寒氣悄悄的滲透著，素秋寂寥的站在冷風里瑟瑟發抖，她在離少明門口不遠處等他，肆虐的狂風混亂的吹動著她的頭發，本是披散著的發，隨著風勢遮著她的眼楮，她不耐煩的一手撩起亂發放在耳鬢之後。
近半夜的時候，果真看見柳少明了，他還是那麼的如星似月、風流倜儻卻極具諷刺的薄情寡義、冷酷無情。
「柳少明」素秋叫他。
少明一愣，猶如做夢般扭頭，幾分詫異，用一種恍如隔世的眼神看她，然後漸漸確定了真的是她，慢慢走到她身邊，眉峰緊蹙的左右警惕看看，扯著她進了一個破落的小巷子，低沉著音調說，「我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
「你找我？」素秋冷漠的望著他，「你找我干什麼。」
「我要你跟我走。」少明說。
「什麼！」素秋瞪著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怔住，她心中郁結，這種時候，他居然莫名其妙的冒出這麼一句，冷冷一哼，素秋道，「你要我跟你走，婼柳呢？」
少明身子一僵，面色如鐵，怔怔的看著她，嘴角一扯吐出一句，「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可是你不知道，」素秋強壓著心中的憤恨，「你知道婼柳發生什麼了嗎？」
「婼柳怎麼了？」少明問。
「婼柳懷孕了，」素秋臉色如灰，一雙眼楮卻是雪亮的看著他。
「她懷了柳少卿的孩子？」少明幾分詫異，眼楮一低一抬，釘在素秋身上，沒有半點溫熱的問，「然後呢？」
「然後……」素秋被他的冷淡刺痛，他居然問然後！嘴唇顫抖著她說，「你是不是以為婼柳會不要這個孩子？」
「不是嗎？」他反問。
「當然不是，她要這個孩子，她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素秋憤恨不已，他果真冷淡絕情，她不由的太高音調，「是你希望她不要這個孩子！」
「難道婼柳她留下孩子了？」他的略帶疑問的聲音如同今晚的寒風一樣沒有一絲溫度。
「她是想要留下孩子的，但是孩子……」淚意浮上眼角，她倔強的低下頭不再看他，「孩子沒了……」
一絲涼風襲過，卷著少明淺灰褲腳打在他的皮鞋上，‘啪啪’作響的聲音竟像是低低的哭泣聲，沉默了良久，他說，「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素秋重重的重復他的話，他沒有一絲惋惜反倒覺的‘很好’的話，她真想罵他，「她是你的姐姐。」
「素秋，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了，你跟我走吧！現在，立刻。」少明一臉的焦急，抓住她的手。
素秋抬起一只手不假思索的打落它，瞪著他如冰似魄反問，「我跟你走，婼柳呢？」
「她居然願意為柳少卿生孩子應該就是真的愛他了，既然愛他就讓她留下來好了。」少明略有幾分生氣。
「可是，你以為她現在還可以留下來嗎？」素秋眼里含著點點淚花，嘴里泛著一絲冷笑。
少明死死的盯著她，只見她圓圓的眼眸，一圈套著一圈好似緊箍咒一般緊緊的勒住自己。
「為了報仇，她曾經毒害過柳老夫人，毒害過她自己的丈夫；她偷偷挪動了柳家的財產，還把柳家的獨門秘方告訴你……就算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成功，她能輕易的忘記自己犯過的錯嗎？退一萬步說，你以為可以瞞一輩子嗎？你真的以為可以瞞一輩子嗎？現在她還沒了自己的孩子，你以為她可以留下來？」素秋逼問著他，一句句如刀如劍的割著他的肉。
「不用一輩子，只要他們現在能夠在一起就好了，他們都是活不長的人了！」少明鏗然擲語，暮然舉起一只手重重的砸在牆上，一張冰冷的臉散著憤怒，一雙墨色的眼眸看著素秋，里面有千萬血絲，「你以為我是我叫婼柳去柳家嗎？我是那麼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你以為我會傷害她嗎？是她自己，她快死了，所以她才會這樣作的。」
素秋怔住了，頭腦一陣暈眩，踉蹌的退了幾步，「她快死了？」
「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她活不久了，是她自己背著我去柳家的，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你以為我可以攔得住她嗎？她的個性脾氣，那樣的為愛為恨不顧一切……我柳少明不是什麼君子，但也不會為任何事去犧牲一個女人的幸福。」少明口里說著催人腸斷的話，手一下一下狠狠的砸在灰白燒石磚瓦牆上，身體里的血液沸騰著，太陽穴處的青筋如凶猛的青龍。
看不見他的臉卻可以感覺到他深深的憤怒悔恨，素秋心中掙扎，想要退卻了，腳下一斜踢到一塊石頭，石頭抵著她的腳上很痛，她已經答應了婼柳，現在婼柳快死了，自己不能退卻。
"素秋，有些事我一時解釋不得，但是，你和我走吧！」少明再次上前拉住她，沉重的詢問。
素秋硬著心腸說，「後天晚上，你在柳家後院等。」
……………………………………………………………………………………………………………………………………
一輪初月掛在天穹，它微微笑著，卻是一抹戲謔而殘忍的笑，是一柄刀刃劃過素秋的心口。
素秋呆呆的望著窗外，沒有點燈，只是獨自坐在梳妝台的暗處。
「少明，你離開了嗎？」素秋低喃如淺唱，她騙了他，她不能和他離開，她的理智告訴她，婼柳更需要他。
好似墜落到一個無底的黑洞，是丟一塊石子下去都听不見任何回聲的黑洞，只有恐懼與絕望伴隨著自己，原本以為只要落地就會好的，就算是到了盡頭，可原來這根本就是無底的洞，他走了，只剩自己一個人一輩子往下墜。
她的眼角濕潤了，一滴滴淚默默的落下，映著一夜的月光，淒美絕倫，她可以騙得了所有人，可是她騙不了自己，她終究逃不過自己的心，她愛他，她愛他！
她的心好痛，少明離開過她一次，好不容易回來了，就算兩人不在一起，可她知道他在哪里，盡管不能去找他，但她知道彼此都很好，仿佛自己的心一直和他一起，可是今天這一走，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就算不是愛，連怒罵、欺騙都不會不再有了。
痛苦如同潮水一般淹沒她，她的每一個呼吸，一個心跳，一滴眼淚都好痛，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真的舍不得他，身體仿佛被人無情的撕裂一般只有痛。
「踫」的一聲巨響，門被一股重力推開，怒氣鋪天蓋地而來，還有那股在夢里也可以分辨的熟悉氣息。
素秋的痛苦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煙消雲散，是他，他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