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一百八十一章,夫妻之間誰對錯?

作者 ︰ 淼仔

王妃的和顏悅色,讓高大人和孫大人覺得有機可趁。他們辛苦圖來的,就是見王妃一面。孫大人朗朗說起自己政績,高大人也說得流利之極,可以想到,這是深思熟慮的求見。

孫夫人在旁邊是詫異的,這兩個人,是什麼意思?

小門小戶的人,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自己先天不聰敏,後天不學習不覺悟,是會產生階層上的差異。

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的真姐兒,把玩著手中水紅色繡臘梅登枝的帕子,眼角瞄一瞄孫夫人,初時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高夫人固然不好,高大人也不是東西。出這樣主意來見自己,理當震嚇過,用亂棍打出去。只是這樣一來,他們回去更要對妻子不好,索性覺得破罐子破摔,要不到差使,王府這門親不成,更不把妻子當回事情。

而且亂棍打出去,表哥會知道。表哥要是知道,這事情就鬧得大。

先不說真姐兒動氣,趙赦要跟著生氣,要是知道用這事情求官,趙赦雖然不會為他們打老婆生氣,或許私下里還會覺得打得對。不過惹真姐兒生氣,又伎倆頗多,這兩位的官聲就全完了。

他們一完,兩位當妻子的,就更沒有好日子過。

紅木小幾旁坐著的王妃轉著心思,嘴角自然有著微微的笑容。看上去秀麗雅致,那一團安靜,又無端的惹人憐愛。

高大人偷眼看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而且他為求差使,對沈王妃也小小研究過。至少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高夫人回家常嘀咕,王府里沒有姨娘。

當著真姐兒時,高夫人從不說輸嘴的話,不過回到家,把王府里打听來的事情,一件一件說出來。

那時候,王府里一片落花,都是美麗多姿又水靈的。

王府里沒有姨娘,就意味著王妃是個專寵的人,專寵的人,也許可能會對親戚們家有姨娘有所介懷。

來以前就想過的高大人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又回出一番話來︰「我知道王妃是個體貼親眷的人,自我成親,我對妻子不曾虧待。月銀一分不少,四時衣服全有,妻子對我,只知需索,自己不行的,嫉妒別人;自己不能,抹黑別人……」

敢當著孫夫人面說出來,自己不是不養老婆的人的高大人,是覺得自己到處是理。高夫人不幫著自己謀官職,就是她不對。

真姐兒隱隱動氣,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不養老婆,坑騙家里的,那算不是人的不是人,而這樣的男人,也叫不是人。

水紅色帕子在手上擰了兩下,真姐兒壓抑著怒氣,還是面有微笑︰「听起來,高大人很有道理。」

高大人低頭道︰「不敢。不過這個家,各人盡責任吧。」真姐兒到此時,是明白高夫人嫁了一個渣人。

以前對著高夫人時,被她弄煩了,還同情過高大人。現在見到高大人,真姐兒是深深的明白。

這種渣男,是天底下最多的一種,又無惡跡的渣男。

不是打老婆,不是罵老婆,才叫渣男的。

對著一旁條幾下擺著的翡翠座屏看上兩眼,真姐兒覺得自己洗洗眼楮。

能在官場上行走,總比後宅里婦人們要機警幾分。孫大人也跟上來,理直氣壯地道︰「請王妃問問夫人,我對她,也沒有半分失禮處。月月銀子不少,衣服首飾我也給她。」

孫夫人一個激靈,抓住眼前的聰明。她大聲道︰「你也給外面的人,也給你的姨娘們。」丫頭們微微一樂,真姐兒也含笑,這個時候,是說這樣話的時候嗎?

三妻四妾,是這里男兒本色,外面有人,又不犯律法。青樓,是正大光明開著的。

她正想著如何說,外面有小丫頭有些怯怯,一伸頭來回話︰「王爺來了。」這廳上除了真姐兒微仰起頭往外看,別的人都有些害怕。

高大人和孫大人,是不無緊張。孫夫人,是縮手縮腳怕見王爺。丫頭們對著王妃陪笑︰「是回去的時候了,房外呆了這麼久。」

真姐兒安慰她們︰「有我在,不要怕。我睡了一上午,也要動一動。」

外面台階上,走來趙赦的身影。他面帶不悅上了廊下,與廳上趙小毛對視一眼,小毛笑眯眯,表哥沉下臉。

旁邊跪下來兩個人︰「下官某人參見王爺。」趙赦只掃了一眼,就更不悅。小毛是第三個孩子,又是近三十的年紀。

以小毛的身體來說,舞刀弄槍過,又不是第一胎,其實未必難生。可是王爺外面打听過,上年紀的婦人,生起來也困難。

那是指年紀過大,骨盆難開的人。

王爺听到以後,就一概而論,把二十多歲的小毛,更當成眼珠子來看。

高大人時常听高夫人說,王妃在王府里不當家。他人跪下來,偷眼看著王爺如何對王妃。

趙赦大步進來,真姐兒才款款站起,原地站著欠欠身子︰「表哥回來得早。」趙赦走到真姐兒身旁坐下,拉著她的手對她看看氣色,這才生氣地道︰「怎麼我不在家,你就任情任性?」真姐兒笑靨如花︰「只放了幾個不響的煙花。」

「放了幾個?」趙赦打斷她。真姐兒舉起一根雪白手指在唇邊,若有所思地想著︰「是幾個呢?是了,不是一個就是三個。」

趙赦往外面吩咐人︰「去把掃的炮紙送來給王妃看,是一個還是三個?」真姐兒哈地笑了一聲,有如水珠濺玉,輕靈歡愉之極。

她脆生生地服了軟︰「像有四、五個吧。」對著趙赦神色,嗓音再放軟一些︰「那就七、八個,」趙赦瞅著她,這不听話的小毛笑眯眯︰「好吧,也許是放了一堆。」

「看驚到你,王大人家孫子,就是被炮仗嚇了一回。」過去還有狼煙炮,放起來周圍地也是震動的。

安平王舉手作勢要打︰「等過年我帶著你好好放,怎麼這麼不听話?」這巨掌舉起來,高大人和孫大人悄悄松一口氣,王爺也是男人,王爺也打人。孫夫人瞪直了眼楮,一聲驚呼差一點兒逸出口中。

見這手掌到了真姐兒滿頭花翠的頭上,就停下來,王爺板著臉責備︰「下次敢不敢了?」真姐兒往地上跪著的人看看,有些委屈︰「嗯。」

當著人,真姐兒哪里還有半分面子在。

趙赦把地上跪著的人全當看不到,伸一只手臂摟住真姐兒小腰身,柔聲道︰「不可以太任性。」這話听到廳上眾人眼中,眾人是心思不一。

真姐兒有些鼻子酸,吸吸鼻子對趙赦嬌滴滴︰「表哥你來得正好,表哥你教訓他們,這兩個人,亂打家人呢。」

這眼前就是一個例子,安平王就是一個榜樣。

高大人和孫大人近前膝行兩步,回話道︰「回王爺王妃,不是下官等亂打家人,實在是她們常來請安,卻學不到半分風範。」

不用听,安平王也明白。他看看,是兩個不熟悉的官員。自和真姐兒成親後,貿然要出來一堆親戚,這些人,趙赦從不見,也不認識。

宮中偶然遇到,他們也不敢上來行禮,說一聲︰「我是某表姐夫,我是某表妹夫。」此時出現在這里,趙赦又審真姐兒︰「要靜養,這話天天對你說。無事,為什麼管別人閑事?」

真姐兒又委屈,對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人看看。

孫夫人看到這里,只弄明白一件事。高夫人私下里常說真姐兒是個狐狸精,這下子得到印證。她怯怯依著王爺站著,王爺用手臂扶著她,王妃正在撒嬌。

對著王爺如何回話,高大人在家里也是想過的,他叩頭道︰「下官罪該萬死,不該在王妃要靜養的時候責打家人。雖然妻子無行,下官也理當忍她才是。回王爺,下官在京外時,也是辦起不少公事的人,比如……」

把自己政績撿重要,盡量簡單說過,再次叩頭請罪︰「換了是公事上,下官也可以忍耐。這妻子是主中饋的,這十數年過下來,實在是不能再忍耐。請王爺教導,求王爺示下。」

這一來形勢逆轉,就是孫大人,也覺得王爺會幫著男人們說話才是。

真姐兒孩子氣發作,嘟起嘴︰「表哥,你說說他們的不是。」

趙赦先安慰她︰「你不用擔心,當然是他的不是。」孫夫人支起耳朵,也要听听王爺要說的不是。

「高大人,你公事上來得,為什麼仕途還不得意?」王爺板起臉問道。高大人忙道︰「回王爺,下官十年前進京,當時差使少官員們多,下官沒有門路,又爭不過別人……」

拉拉雜雜一堆話說過,趙赦也基本听明白,這一個,也是個半吊子能耐。他才沒有真姐兒想那麼多,直接道︰「能吏者,自然會為人知道。」

停一停再道︰「自己家中一個女人尚且收拾不下來,本王的差使,也是不給你的。」

真姐兒嘻嘻,笑出一排小白牙。高大人和孫大人四目相對,都有五雷轟頂之感。他們原本想的是,見到王爺就好鑽營,沒有想到,趙赦拋出來這句話。

見他們惴惴,趙赦漫不經心問道︰「你們懂了嗎?」高大人一咬牙︰「請王爺指點。」趙赦把玩著真姐兒的小手,淡淡道︰「辦差使,你要處多少人!自己妻子不能相安,還好意思說她錯!」

真姐兒哈地笑了一聲,佩服地道︰「表哥,就是這個意思。」再微有得色︰「你說話比我有用呢。」

這不是西北,現在的西北,王妃說句話倒起幾分作用。

如果是王妃說出來的,高大人、孫大人或者不服。要認為王妃是個女人,王妃為女人說話。在他們心里,當妻子的應該如何,才算是得當,才算是可疼。

趙赦說出來這話,壓得兩個人氣也喘不過來。真姐兒對孫夫人連使幾個眼色,孫夫人一臉糊涂,只是眨著眼楮不明白。

王爺含笑,攜著真姐兒手,把她身子扭著對自己,責備的看她一眼,再問高大人和孫大人道︰「回去吧,想明白了再來。」

孫大人心一橫,不得不問出來︰「回王爺,妻子在家里傲慢不听教導,下官們也沒有良策可以相安。」

「不听教導,那就是你的事情。」趙赦淡淡道︰「派你去當地方官,要遇一縣的刁民,你總不能落荒而逃回來,說別人不听教導吧。」

真姐兒嘻嘻笑,目視孫夫人道︰「回去相安了再來吧。」孫夫人到底沒有弄明白王妃的意思,她沒有如真姐兒所想,在此時幫著丈夫說話,反而覺得有了撐腰子的,叩頭道︰「回王妃,是他們三心二意,自己行事不端,在外面尋花眠柳,回來還要打罵。」

真姐兒干瞪眼,這些話能對著表哥這男人說嗎?表哥,是個古代大男人。果然趙赦不喜歡,這行事不端四個字,好似在說王爺以前如何。他沉著面龐,淡淡道︰「如何過日子,是你們的事情,不是本王的事情。」再責備真姐兒︰「這算是任性胡為,趙安,給王妃再記上一次打。」

趙安忍住笑,含糊答應了一聲。王爺氣糊涂了,把這樣話也說出來。

孫夫人嚇了一跳,就此不敢說話。孫大人和高大人又覺得看到希望,叩頭道︰「下官們謹領王爺教誨。」

這樣結果,又不是真姐兒樂意听的,尋常會乖巧,不計較這樣面子的她也來上一句︰「不許打人,比力氣女人不行,比女人會的,你們也不行。嗯,」她帶著蠻不講理的道︰「比針指,哪一個贏了哪一個說話。」

趙赦微笑︰「啊,王妃說得也是。」

下面的人全听得一愣一愣的,這到底是王爺說了算,還是王妃說了算。

趙平外面進來︰「回王爺,大人們在等著。」安平王起身,對妻子露出笑容︰「來,表哥先送你回房。」再轉臉兒對丫頭們嚴厲道︰「再不許跟出來了,就是悶了,不是還有玩的東西。」

真姐兒跟在他身邊走,一面走一面刁難︰「這說書的我听累了,我要夏天里荷花,」安平王笑著道︰「這有何難,讓人暖房里尋去。」

「那我要尋不來的,」王妃今天十足鬧別扭,王爺也不在乎她今天使性子,見招拆招地道︰「你要什麼,只管說來。」

遇到這樣的安撫,真姐兒心情舒暢︰「那我,要天上星星吧。」趙赦大樂︰「這個最簡單,看表哥給你弄來。」

「是真的才行,要又會閃,又會亮,又一顆一顆的星星才行。」真姐兒晃晃腦袋,見已經走出多遠,才對趙赦笑得討好︰「都說有身子的人,就是這樣會纏呢。」

趙赦是一臉會意的笑︰「小毛最要的,就是這樣面子,表哥怎能不知情識趣?」趙小毛得意了,搖頭晃腦過,又為高夫人擔心起來︰「那糊涂大人,回去會再難為他嗎?」

「啊,除非他真的不想要差使了。」趙赦撫一把小毛微晃著的腦袋,輕笑道︰「到明天你再去個人看看。看回來不管怎麼樣,不許生氣,不許任性。」

趙小毛上風佔全,點頭腦袋︰「好。」

不少男人找妻子,只想計較妻子賢惠大度,最好有錢還能帶來權勢。就沒有想想,他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威遠侯夫人還在房里和趙老夫人說話,見夫妻並肩行來,也看得滿面帶笑︰「你們又到一處去了?」

趙赦送真姐兒進去就走,在外面一個人想著笑,小毛這一次有身子,比前兩次都要嬌纏。

房中,威遠侯夫人對趙老夫人低聲道︰「妹妹,問你一句話?」她面上神秘莫測,趙老夫人也好奇心動︰「是什麼?」

「他們和你擠住在一起,親香是親香了,倒不嫌你煩?」威遠侯夫人說得眼巴巴的,趙老夫人忍不住笑︰「嫂子也知道,真姐兒有了,我想著王爺反正外面要會人,他哪一年回京里,不三天兩天的往外面去。我怕他吵到真姐兒,我又想有個伴兒,讓真姐兒搬來住,哪里知道王爺也來了。」

家里房子無數,對于兒子和媳婦擠過來在一處,趙老夫人是笑得合不攏嘴︰「自王爺大了,十二歲往軍中去,多少年不能這樣。」

「真的不煩?」威遠侯夫人道︰「顯哥兒大了,成過親也是房里三、四個,沒見到他對哪一個好,只見到他和我不親,倒是期哥兒,和祖母好。」

趙老夫人欣然有得色︰「我問過,說你們搬回去住也行。王爺說不肯,要這樣擠著住,說他回來晚了怕吵到我,我又怕什麼,這樣多熱鬧。」再壓低聲音︰「王爺是個沒廉恥的,先不讓他來住,他給孩子取個名字叫什麼趙小毛。在窗戶根子下面半夜里不好喊人開窗戶,只喊趙小毛,開窗來。」

老夫人多得意︰「我都听到了,一個字兒也不落。」

「果然孩子嘴里的話是真的,」威遠侯夫人說過,趙老夫人追問︰「什麼話?」威遠侯夫人見房中無人,才更小聲道︰「期哥兒來住一夜,說王爺這樣,」一只手臂端著,一只手臂拍著︰「是這樣嗎?他們都什麼年紀的人了還這樣。」

「他們兩個人,」趙老夫人更發笑︰「不知道今年怎麼了。」無事站著就貼到一處去,坐下來真姐兒要依到趙赦膝上才行。

夜雪加深,趙赦從書房里掩卷出來,本來有倦意,雪地里清冷激得他重新精神,慢慢賞著雪往房里來。

小毛要是睡著也罷了,要是沒有睡,最近越發的嬌纏嬌痴。

房中琉璃燈下,小毛噘著嘴坐著,是一臉不自在。趙赦過來,故作驚訝︰「小毛兒夢游乎?這天已經三更。」

趙小毛撲到他懷里,發出「嚶嚀」聲︰「表哥不好。」

「表哥怎麼又不好了,表哥多疼你,表哥還會扮馬,還會穿花衣服給你看,讓人尋荷花去給你,這不是下午就尋來了。」房中一尺多高的玉瓶中,擺著粉紅欲滴的一枝子荷花。

懷中扳出小毛的面龐來,鼻子皺著,嘴巴噘著,面頰皺著,苦巴巴的一張粉女敕面龐。王爺三思狀︰「我知道了,又有哪一家親戚打架,跑來氣到表哥的小毛。」

「是表哥氣到小毛。」趙小毛今天格外擰人,在趙赦懷里擰來擰去,趙赦很心疼︰「不要滾來滾去,小心身子。」

趙小毛仰起面龐眨眨眼楮︰「我自己知道分寸呢,」惹得趙赦要笑時,又擰他︰「表哥不好。」

「表哥的罪狀是什麼?」趙赦拍著趙小毛︰「定罪名,總得有罪狀。」趙小毛暫時不時不擰他,抱歉地道︰「明天讓人書房里尋個幕僚,給表哥寫一張罪狀出來。」

「哈哈,趙小毛,你皮癢了。」趙赦勾起手指來敲︰「如實招來!」趙小毛眸子幽幽,面龐皺起,顰眉道︰「下午舅母來,和母親說了半天的話。」趙赦點頭︰「我知道。」

「晚上走的時候,顯哥兒家弟妹來接。」顯哥兒娶的,是周氏。趙赦再點頭︰「我也知道。」

趙小毛面龐垂下來,聲音低下去︰「表哥不知道的,是小毛沒臉面出門見人呢。」

「你本來就不用出門,」趙赦取笑得真姐兒又低低不樂地有一聲嬌嗔,才道︰「是什麼事情,小毛沒有臉面見人?」

輕紅色寢衣內的身子不安地動一下,低垂著的面頰更垂著。趙赦很是疑心︰「小毛做錯了什麼?啊,你只管說,表哥不會多責罰你,最多再多記上幾筆秋後算賬。」

「表哥不是,」趙小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顯哥兒媳婦來,對我說…。」聲音低垂下去,才不情不願地道︰「說期哥兒來睡覺,把表哥拍我睡覺全說出去了。」

趙赦莞爾︰「這有什麼,」拉開紅色宜男百花的錦被,把小毛放進去︰「不要再沮喪,這難道不是實情。」

「可是……以後出門會被人笑,」趙小毛覺得丟人到家,想想外面會有什麼謠言,就有些擔心︰「這會滿城風雨吧。」

王爺正解衣服,回話道︰「那就滿城風雨吧,這是什麼大事情,也值得難過。」回身笑罵︰「把你嬌慣的,不管什麼先撒嬌。」

「哼,才不是。」趙小毛心里擔憂擔心,外加上很憂愁。那些嚼舌頭的人,又要說自己痴纏表哥。這些人,哼。

身邊睡下來趙赦,小毛習慣性的往趙赦懷里貼,半路上停下來,背轉身子手扯著枕頭還在生悶氣。

氣哪一個,倒是不知道?期哥兒是個小孩子,不能氣他。趙赦把小毛扯到懷里來,听她聲音軟軟地在說著︰「……氣小毛自己,小毛喜歡表哥懷里多溫暖,說來說去,只能氣表哥了。」

她用手指戳著趙赦健壯的胸膛︰「表哥,怪你懷里太溫暖哦。」

「我把你這淘氣的孩子咬上兩口,」趙赦露出不解氣的表情︰「沒處怪了,你怪表哥,表哥是給你出氣的嗎?」

趙小毛想上一想,笑逐顏開道︰「難道不是的?」

「小毛是個壞孩子,」王爺這樣下了一個結論,趙小毛嘻嘻嘻,再把面頰埋在趙赦懷中嘆氣︰「沒臉見人嘍。」

趙赦拍拍她小︰「那就不見人,只見表哥。」

趙老夫人丫頭輕手輕腳收拾房里,听到幾句話藏在心里。听到房中老夫人要起夜,過來服侍再告訴她︰「王爺和王妃又在說趙小毛呢,下一個,應該是個男孩子。」

「這半夜的,讓他們睡了吧。」趙老夫人雖然眉開眼笑,也看到沙漏上時辰。睡下來,趙老夫人想了好一陣子,趙小毛?這大名要叫什麼才好。

雪花靜靜地下著,大雪地里亮堂堂。一列馬車慢慢行來,前面高挑著兩個宮燈,顯示著主人的名諱。

孟夫人懶懶從車上下來,扶著小丫頭正要進去。听身後有急急腳步聲趕上,有風聲呼呼大作,家人怒喝道︰「什麼人!哎喲!」

商少陽好似從天而降,出現在身子才轉過一半的孟夫人面前,面上冷笑可比冰寒︰「夫人,你躲著我!」

一身黑衣的商少陽面容凶惡,孟夫人先是害怕,等看到是他,反而收起怯色,輕施一禮,有如雪中梅花一般秀雅,有禮地道︰「原來是王爺,這外面冷,請王爺房中說話。」

她不怕不懼,商少陽倒愣了一下。那雪中掩映梅花的小宅院,靜靜在那里,商王爺回想到前幾天那頓打,他倒害怕了。

「王爺不怕害怕,今兒晚上不會再有什麼。」孟夫人有幾分蔑視,不是來尋事的,就知道你要來尋事。這些男人們,除了會和女人理論,他們還會什麼!

宮中這兩天也曾見到小封大人,小封大人嬉皮笑臉,還如常時一般。他嘴里,是不會說出來自己曾被他光著身子拖到房外,不過孟夫人心里,怎麼會忘記呢?

如今,商王也來了。孟夫人面上淡淡︰「王爺來,總有話說,要是不進去,請在這里問吧。不過風雪大,請王爺問快些。」

這人花了近千兩銀子,只討了一頓打。想來不是為出氣,就是為問話。大家是場面上行走的人,要銀子的話,他未必肯提。

商少陽猶豫過,對著風吹雪拂下更顯麗色的孟夫人,淡淡道︰「進去說。」來京里只帶了十幾個人來,今天晚上這十幾個人,全散在孟夫人四周。

今晚再有人來尋釁,商王做好準備,揍不好他!

被他打倒的孟夫人家人,哎喲連聲地從雪地里爬起來。見主人們進去,自認倒霉去拉車進門,在心里把商少陽罵了一個遍。

房中燃上銀制燭台上的蠟燭,又點上精致宮燈,一下子明亮起來。孟夫人請商少陽坐下,還在命丫頭們︰「燙熱熱的老酒來,把南邊兒新來的火腿切來,白天說過,要炖得爛熟,再撕一、兩只風雞來,要松枝兒薰過的,辦新鮮黃瓜湯來,再煮幾節脆藕。」

商少陽心里舒服不少,心里也佩服孟夫人會收拾。南邊兒來的火腿,到京里好的不便宜,再尋常一只風雞,獨她妖怪,用松枝兒去薰,想來還有梅枝兒薰,菊花薰的不成?

再就黃瓜和脆藕,這天氣哪里尋來的?黃瓜是難得種出來,脆藕池子里就有,這天氣人下水里打撈,要多少錢才有人肯去。

酒上來,是上好的細瓷碗里碧綠竹葉青,商少陽是一肚子火過來,現在全消失不見。猶有最後一絲火氣,嘲笑一句︰「這樣招待恩客,難怪夫人住這雅致宅院,睡這銷金床帳。」孟夫人不慍不火,換過一身家常女敕黃色錦襖的她,好似一株小香蔥,雙手送上酒碗來,含笑脈脈︰「王爺,這一杯酒是我陪罪。」

商少陽是只解了斗篷,手邊,放著他的佩劍,打定主意今天不管誰再來,和他見個高低。戰場上拼殺過的人,不怕廝殺,只怕悶棍。

房外雪淅淅,商王心中不時警惕,想今天再給老子一悶棍,沒有那麼容易。

接過素手柔荑送來的這碗酒,商少陽聞一聞,再對孟夫人帶笑︰「夫人,你我共飲才是。」這碧色盈人,不會有什麼吧?

孟夫人賭氣奪回來,一口氣喝下去半碗,余下半碗商少陽接過去,順勢把孟夫人小腰身摟在懷中,換上溫柔面龐道︰「夫人,哪里來的許多氣?」

「王爺,」孟夫人倚在他懷里,眼里有了盈盈淚光︰「我知道王爺你心里必定有氣,千錯萬錯,是妾身的錯。妾不合,約了趙王爺,打听到他當晚在宮中不出來,才約王爺會面,不想……是妾的錯,就此賠罪。」

商少陽疑心重重的第一件事︰「他可曾見到房里是我?」這一會兒,孟夫人已經淚流滿面,搖頭道︰「打你的人,也不是趙王爺的人,是常來的幾個幫閑人,是京中閑散子弟,當個小官兒,和王爺們常走動,他們要討好,進來不問紅白,只管打起來。」

嬌花帶雨般,孟夫人哭泣起來,用手扯著商少陽衣服,把面龐偎過來︰「妾,也是苦命人,並不敢得罪你們。」

雪影浮動夜深沉,商少陽又有些迷醉,他隨即清醒,心中多少話要問,不能和這個不知道和多少人纏扯不清的女人纏綿。

「夫人,皇上病情如何?」燭下兩個人依偎得緊緊的,看地上倒影,很是甜蜜。商少陽一手撫著她柔滑的發絲,一面濃情蜜意問出來︰「新帝是哪位?」

習武的男人懷抱,多是健壯而溫暖,又無贅肉。孟夫人倚著,覺得也有幾分依賴。听他問話,心中鄙視,這人,要上套了。

「皇上纏綿病榻不是一年,政事多由皇後、太子和諸皇子們去辦。」孟夫人面上也是情意綿綿,雙手扶住商少陽面龐,嬌聲道︰「你要求什麼不成?可去求皇後娘娘。」

商少陽心中方一動,孟夫人是更情熱的樣子︰「累你吃了虧,我心中愧疚,如今離新年宮宴還有一月,你可願見皇後,我引你進宮去。」

「能宮中見到?」商少陽思忖一下,又輕笑了︰「親親,你耍我好玩呢。」孟夫人眉眼帶媚,身子似蛇,手也似蛇般,在商少陽身上扭曲︰「好人,你不敢宮中去,那就去伍家見見如何?」她輕輕吐聲︰「伍家的大人們,都要升官了。」

商少陽猶豫一下,去宮中拜皇後當然是好,萬一又出什麼事情,他不太放心孟夫人。要是去伍家,這個倒無妨。

不能把作客的人,當成作賊的拿。在這人人覺得撲簌迷離看不清之際,能見皇後當然好。

把孟夫人身子輕輕扳倒,商少陽溫柔一笑︰「有勞親親,」溫存著又問道︰「上一次,趙王爺果然不知道是我?」

孟夫人嘆氣︰「唉,還用他動手嗎?他看都不要看,讓人打過,就讓送您回去,去哪里,是我的家人送的,他壓根兒就沒有問。」

商少陽放下心來,趙赦並不是指著人在罵。

燭光流轉下,兩個人衣服半去,手動著嘴也不閑著。孟夫人一一為商少陽介紹︰「太子殿下,是個仁孝的人,四皇子殿下,也是能干的人,也得過皇上夸獎。頌殿下侍疾在宮中,只服侍皇上用藥……」

商少陽身體力行,腦子也不閑著,雖然不見得相信,卻把這些話全記在心里。他也有探子在京里,卻是派得時間不久,宮闈內幕,是知道得不多。

花了不少錢的商王,這一夜是安然成就好事。他不敢久呆,和孟夫人約下再會,四更天的時候,往驛站里來。

驛站里門人事先給了錢,也肯這時候起來開大門。小舞在房中對著火盆坐著,目光空洞對著炭火看著,呆呆又怔怔。

商少陽愣在她身後,片刻過來撫著她肩頭︰「怎麼還不睡,不必等我,我有幾個新認識的朋友,大家一處喝酒。」

小舞定定看著他還關切的面龐,這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嗎?當初一力爭取,一力挽回,一力想著回到他身邊,就是這樣的日子。

夜歸人身上雖然沒有脂粉香,發邊卻沾了一塊胭脂。那紅色一點在小舞眼前晃動,她眼前同時又出現最近這兩天官媒婆的話。

尋一個破落戶人家,人家不知道怎麼了,也能打听得清楚。那姑娘還說什麼賢淑過人,一天能提幾次條件。

「讓那舞姬新婚當天叩頭,讓那舞姬剪了頭發出家,」最後一個更離譜︰「讓那舞姬洞房時要侍寢。」

小舞深深地看著商少陽,自己都覺得這里面有人在耍弄,怎麼他倒不知道?

遇人不淑,富貴深情人未必就是良人。從商少陽決定要爭奪王爺之位時,他就在往染缸里踏入。

染成什麼樣子,不由他說了算。

這天撕扯著般下著白雪,這地不願意,也沒有辦法。

對于見皇後,商少陽一直是猶豫不決。宮中有多混亂,還是皇後趁機來拿權,孟夫人才敢答應自己見皇後一面。

或者,真的是孟夫人的手段?

新帝到底是哪一個,如果事先知道,商少陽可以決定自己的陣營,自和趙赦生分,雖然還沒有大的不妥當,但是商少陽已經感受到人情冷暖,孤立無援。

在京中挨打,就是一個例子。

雪下個三、五天,也會停上一天。間中,也有時停上半天。地上的雪深深,把京都全掩在白茫茫中。

一早,霍山王府大門打開,門人生火盆,煮茶水正忙個不停。听到有馬蹄聲,沒有起身先要樂︰「這群官兒們,來得這麼早。」

不僅安平王府是有官員們鑽營,霍山王府也是一樣。官員們來,門人們就有銀包拿。馬蹄聲一響,先樂的就是他們。

「那是什麼?」靴聲在雪地里沉悶行來已到身後,身後傳來一個女人聲音。不是官員們,門人先有幾分泄氣,對著火盆上小茶爐子道︰「這是茶水,你沒有見過茶吊子?」

這才回身,來看是哪位客人,這一看之下,門人驚恐萬狀。

大紅朱門內,來的人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是欠著身子面上還帶著猶豫,似乎在想著進去還是不進去。

她身上是普通的錦衣,為保暖相當的厚,棉絮過多顯得鼓囊囊。容貌是秀麗的,眼珠子也還靈活,只是肌膚粗糙,雙頰上各有一片紅暈。

這紅暈,是草原上風吹之下特有的。

「公……主。」門人驚恐後,只說出來這兩個話。他牙齒的的的響,不是凍的是被嚇的。對著這個人看了又看,沒有錯,這是長平公主。

長平公主不奉旨,怎麼又回來了?門人想到這里,只是更驚恐,沒有不驚恐。

長平對他這表情皺眉看看,更讓她不想進來。把進到王府大門的一只腳退回來,對門人冷若冰霜地道︰「請為通報,要母親出來見我。」

她往後面站開兩步,門人這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衣服是粗粗的綠色大花粗布棉襖,不知道哪里買來的。

門人一共有四個,有一個反應快的,趕快哈哈腰︰「請公主進來暖和暖和,我這就去通報。」長平公主冷冷道︰「這家我不想進,我只想見母親和哥哥。」

余下的門人趕快從目瞪口呆中醒過神,七手八腳的搬板凳倒茶水︰「公主請。」長平公主撇撇嘴,張口就罵了一句︰「全是勢利的奴才。」

不過北風呼呼,她還是坐了下來去喝茶水。

伍側妃才起,听到這個消息,嚇得七魂只有一魂在。項林又是不在家,伍側妃急急喊人︰「快去尋他。」再喊上不情願的舞陽郡主,婆媳一起出來。

霍山王,是門人給的錢。伍側妃,是沒有讓人給他送信。她急急趕到大門上,對著長平上下看看,淚落如雨︰「我的孩子,你又受了什麼罪?」

把長平緊緊抱在懷里,長平也哭,伍側妃也哭,母女幾乎哭得要暈過去。

天光大亮,雪光也映人,舞陽郡主心中冷笑,把這個小姑子打量得一清二楚。她身上是粗布衣,丟在府里也無人撿的那一種,面頰上,看粗的,自己的粗使丫頭也比她細女敕。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又怎麼了?

「母親請不要哭,問清楚妹妹又為了什麼回來?」舞陽郡主提醒過,長平公主一張嘴就罵她︰「滾,不要你管。」

項林成這個親有多痛苦,長平公主也是時時由信中得知。

舞陽郡主冷笑︰「公主,你不會又招來什麼禍事吧?」長平噎了一下,翻翻白眼兒不理她。

母女不顧什麼,站在大門內就哭起來。甬道旁走來的霍山王也心酸,不忍心打斷她們。

大門外,又停下幾匹馬,扎那面色陰沉得好似要宰人,一只手扶在腰刀上,另一只手握著他的馬鞭子,冷冷慢慢地走過來。

他要吃人似的眼光,和霍山王慢慢踫上。霍山王也是一觸即發的神色,毫不退讓地瞪著扎那。你把我女兒又怎麼了,她好好的大冰雪天里跑回來!

霍山王的心,一揪一揪的痛。這不是尋常京中姑女乃女乃一氣回娘家,這是千里萬里之遙,她踏雪北風中跑回來。

要說霍山王眼中是冰,扎那眼中就是火。他好似火山就要爆發,一步一步慢慢走上來。霍山王也氣勢迸發,眼楮瞪著扎那,嘴里輕聲吩咐人︰「他只要動手,就把他拿下!」

哭聲哀哀中,項林回來得也快,他本來就要到家,到了長街口就遇到找他的家人,一听到長平回來,項林也是嚇得魂飛魄散,不明白怎麼了!

見扎那也在,對他狠狠瞪瞪眼,大步過去把母親和妹妹抱在懷里,淚水自然而下,問道︰「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

再一想,不是天天是事。不是擠羊女乃,就是剪羊毛,還有一次去見長平,她還明白撿牛糞。

「對哥哥說一說,哥哥給你出氣。」項林才說過,悠閑自在站在一旁的舞陽郡主冷笑道︰「你出氣,好大面子!」項林怒目過來,舞陽郡主笑得事不關已,手撫一把為風吹亂的發絲,輕松自如地道︰「和親公主不奉旨回京,這是禍事!你還是問問她,又怎麼了吧,難道你又手刃了你婆婆?」

親夫現在這里,想來想去,只有手刃她的婆婆。

項林立即矮了三分,是少見的求懇語氣︰「你,不要說。」再用乞憐的眼光看看這里一堆的人,看看隨後跟來的霍山王妃,再看看還在出來的姨娘們,還有自己的父親。

乞憐的眼光一踫到父親那關切關愛的眼光,項林覺得心中酸痛,面上不由自主冷硬起來,原本是求告,卻變得狠狠瞪了一眼,把懷中的妹妹再狠狠抱了一下。

長平從他懷里露出面孔,對舞陽郡主惡狠狠地道︰「我有了,比你這不下蛋的母雞要強百倍,我的孩子,不想生在那鬼地方,我要回來生孩子!」

再對母親委屈地道︰「我不會生,要母親在身邊。」

「長平!……」一聲暴喝響起來,無聲無息站在門邊兒上和霍山王「眉來眼去」的扎那爆發了。他怒氣可以沖天,只這一嗓子,快要把北風喝斷幾分。

手里提著馬鞭子大步過來,扎那舉起手指過來,那馬鞭子也隨著指過來,扎那大怒︰「你有孩子了!你還亂跑,看我打死你!」

項林把妹妹把母親懷里一推,回身跳過來,對著他就是一拳。長平公主听到這喝聲,嚇得往母親懷里一縮︰「母親,他又要打人了!」

這神態看得霍山王也勃然大怒,平時是怎麼對和親的公主的,把她嚇成這個樣子。霍山王近年來也反悔的多,可能是因為老了的原因。他氣得忘了喊人,自己邁開步子過來,身上氣勢迸發,打算親手給扎那一頓。

扎那和項林打得正歡,他帶來的幾個人也拔出腰刀,嘴里嘰哩咕嚕罵著沖上來,霍山王府的下人們不甘未弱,也手持著現成的板凳、掃帚等家伙沖上來。

項林怒氣勃發,扎那怒氣勃發,兩個人心中都有氣,沒幾下子就打得昏天黑地。旁邊來了霍山王,他早來揍人,他一出現,項林誤會了,以為父親是來勸架。

一拳出去,扎那一跳避開,項林在這個時候,做了一個他一直在心里反復想過的舉動。家人們驚呼聲中,項林拳勢不改,「砰」地一拳重重打在沒有防備,也沒有想到的霍山王面上。

這一拳是小王爺蓄勢而發,在扎那避開後,項林要打的,就是自己的父親霍山王。

讓你來拉架?項林心中大怒,今天不把扎那打得動不得,我就不姓項!

霍山王重重的挨了這一拳,挨過這一拳後,再對上兒子怒氣沖沖的眼眸,他心里明白了,當兒子的,打得就是自己。

他忽然灰了心,忽然黯然,忽然……。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在心頭。身邊是雲娘的尖叫指責︰「小王爺,你敢打你父親,反了,快來人!」

話只說到這里,霍山王劈面給了雲娘一個巴掌,這重重一掌也包含了霍山王所有的怒氣,包括對他自己的怒氣。

雲娘重重跌倒在雪地上,身子發出「咚」地一聲,項林愣了一愣,听父親罵道︰「喊什麼喊,他又不是有意的。」

這事,就這樣遮蓋過來。舞陽郡主心中冷笑,也吩咐自己的人︰「快去請世子,說這里亂成一團,請他來護我一護。」

這個家人,也跑得飛快地出去了。

扎那才不管這家里怎麼亂,他只是尋找著長平,一看她就要大怒︰「你滾過來!」長平對他怯生生,從母親懷里,只露出兩只眼楮看他︰「你還好吧?」

「砰」地一拳飛來,項林一拳把扎那打出去幾步,扎那身子剛一落地,人立即跳起,就地伸腿一掃,把項林絆了一個趔趄,又狠狠給了他一腳。

舞陽郡主往後面站,和霍山王妃等女眷一起往後站︰「站個安全地方才好。」這一群人,全是看熱鬧的。

初入臘月的這個早上,霍山王府里打得落花流水。門外又有奔馬聲,舞陽郡主高興地道︰「兄弟,快來。」易宗澤對著這門上幾處戰團看著,不由分說,也大怒奔著項林而去︰「你又在鬧什麼!」

大門上,扎那和項林是肉博戰,在他們身後,是扎那的人和霍山王府的人刀劍相鳴,也打得人人是汗!

霍山王和伍側妃一起出聲勸︰「世子,听我來說。」兩個人齊齊出聲過,對看過各自把臉扭到一旁。霍山王走過來勸易宗澤︰「世子,這事與你無干。」舞陽郡主掩口輕笑︰「和親的公主又私自跑回來了,听說還有孩子。不敢在自己家里生,大老遠的跑回京里來生,兄弟,你看頭人這麼生氣,只怕這孩子骨血不清。」

「清楚的,你這個賤人亂說話,我的孩子是他的!」長平是知道哥哥項林沒有,也不會和舞陽郡主同房,听舞陽郡主這樣胡說,張嘴就罵她。

易宗澤對她冷笑過,對霍山王怒目︰「這就是和親的好公主,就是這樣說話!」長平公主噎了一下,易宗澤又對伍側妃不屑的道︰「和你們家成親,我們家一直是委屈的。看看你這女兒,還有您的兒子,都是什麼貨色!」

北風吹過,霍山王心中頗有凋零之感。門上還是金光閃閃的王府匾額,可這王府,是什麼人都能來罵。

伍側妃拍著長平不讓她說話,只能對易宗澤賠禮︰「她自幼受我嬌慣,不通世事,世子,你多多原諒她是小孩子家。」

易宗澤今天看足了笑話,回身對著還在打的項林陰陽怪氣道︰「我說姐夫,你這愛打親戚的毛病,要找個人看看吧。我,你也打,這是你妹夫,你打他,他回家打你妹妹不是一樣。不過我警告你,你敢動我姐姐,我打扁了你!」

霍山王氣得臉色漲紅,只覺得血色上沖入頭,他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只能忍氣來喊項林︰「住手!」

鑒于剛才挨了一拳,霍山王這一次不站得那麼近。雲娘被丫頭扶起,悠悠醒來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她,忍無可忍又提醒了一句︰「王爺,御史們會彈劾的。」

這里打得痛快,御史們可是眼里不下半點兒灰星的人。

霍山王恍然大悟,他一見到扎那,也只有想揍他的心,把這些,全忘得一干二淨。王爺不敢自己上前,他不怕兒子的拳頭,是丟不起這人。

急忙喊人︰「快分開!」

戰團,這才分開。項林氣喘吁吁,扎那吁吁氣喘,兩個人臉上都腫了幾塊,不是紅就是青。扎那再看自己跟來的人,有受輕微刀劍傷的,也有衣服撕裂的。

當頭人的扎那,回身雪光一閃,拔出自己的腰刀,站在霍山王府的大門上再次怒目自己的岳父︰「王爺,你生的好女兒!無故不說一聲就跑回來,我來接她,你們就這樣對待!」

刀尖對著項林,扎那冷笑︰「小王爺,按我們的話說,動刀子的就不是兄弟,來,我要為我的族人討回這個公道!」

停這麼一停,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情。長平是和親的公主,她私自回來先就不對。扎那上門是客,不論如何,不能打起來!

對著那冰雪霜寒似的刀尖,項林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不是不敢動手,是不能再動手。再動手下去,最後追究原因,只在長平公主身上。

長平憤怒了,一直怯生生的她開始憤怒了。她掙月兌開來母親,大怒道︰「你還要娶別人,你去娶別人吧,我再也不回去,我要自己生孩子,我會自己放羊,會自己干活,我要自己養孩子!」

「可你沒有說,」扎那冷冷看著她︰「你幾時有的孩子?」長平公主大為得意,對著扎那扮鬼臉兒吐舌頭︰「我呀,不告訴你,你不知道吧?你母親說女人癸水不來就是有孩子,我上個月上上個月全是用的小羊血,你們呀,全是笨蛋。娶你的別人去吧,我再不要見到你!」

舞陽郡主似笑非笑,和別的女眷們一起交換笑容,看看咱們的公主,多麼的有能耐,會用小羊血來裝癸水。

扎那有些神傷,而且頭是一陣陣的痛。這不是打的,是被長平公主氣的。他揉著額角問了一句︰「那你到底有還是沒有?」

「應該有了吧。」長平公主茫然,有,還是沒有?並沒有找人來看過。

伍側妃再也忍不住,抱著長平重新哭起來︰「我可憐的孩子,你吃的什麼苦!」霍山王重重的嘆一口氣,項林也黯然。

扎那身後的幾個人說了幾句話,會蒙古話的霍山王和項林都听得清楚,是不肯這樣罷休的意思。

他們說︰「要是格木頓頭人在,她怎麼敢如此撒野!」扎那嘆氣︰「她有了我的孩子,有孩子的女人,是要不同對待的。」

「她有,還是沒有?」這是隨從們的話。

扎那看看他們面上的怒容,和身上的傷痕。面上重新冷凝,手指著長平道︰「你過來。」伍側妃緊緊抱著長平,可憐地看著扎那。

項林眉頭一聳,肩膀被人緊緊拿住。霍山王用力制止兒子,在他身後靜靜道︰「不要莽撞。」

大雪重新落下,一片一片落在扎那身上,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比雪花更多。他冷冷看著長平,長平是積威猶在,瞅著扎那的眼楮,一步一步地走出來。

在她身後,是陪她一起過來的伍側妃。

「啪」地一個巴掌,響亮的打在長平公主面上,項林大怒︰「你!」霍山王緊緊地拉住他,沉痛又警告的道︰「要冷靜!」

「啪」地又一個巴掌,再次響亮的打在長平公主面上。舞陽郡主原本是看笑話的心,這個時候,她也生出無數同情來。嫁給這樣的人,這日子可怎麼過。

易宗澤眼角動一動,扎那的隨從們,是怒容稍解。

很是沉著的扎那冷冷淡淡,並沒有伸手去扶長平,他昂起頭負起雙手,對霍山王道︰「王爺,按你們的規矩,我是你們的客人,現在,請你們用漢人的禮節,來招待客人吧。」

這一口氣,霍山王和項林全噎在咽喉里,霍山王妃款款而出,客氣又大方地吩咐人︰「收拾花廳,請姑爺廳上坐去。」

雪花淅落,霍山王妃當了主人,帶著花枝招展的女眷們,把扎那一行人往花廳上迎。走上幾步,又周到地回身對易宗澤和藹可親一笑︰「易世子,你也請。」

易世子含笑殷殷,儀態大方的走上來︰「啊是。」這瓊枝雕雪中,易宗澤心中鄙視。換了章古,他可不敢在安平王府上這樣撒野。

這威儀古舊的霍山王府,眼見得一天比一天衰敗下去。只有這雪,還是年年相似年年如故。

對著他們的背影,項林面上扭曲,面上擰著。直到他們背影全不見,霍山王才松開自己的手,見兒子身子往前一跳,又驟然回身怒形于色。

霍山王心中難過,淡淡道︰「你要冷靜。」站在這雪地里,他鎮定的吩咐人︰「取我衣服來,我進宮去。」

項林到此時,也明白這是一件大事情。他忙道︰「我隨父親一起去。」他實在不想去招待扎那,去對他客氣。

新帝要登基,老臣們可以要到若干好處,在此時出了這樣事情,政敵們要群起攻之,在頌殿下心中,霍山王的位置又要往後排才是。

眼見得趙赦,一天比一天強硬起來。

宮門口請見,頌殿下立即就見了。霍山王和項林叩頭再叩頭,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頌殿下氣得愣住,他眼下要安寧要四方平靜,這位和親的公主,又來了一出。

和親公主的責任,從來是安定團結,團結安定。這位公主私自回京,頌殿下可沒有老皇帝那麼好說話,他淡淡地只發問一句︰「不把我放在眼里?」

又不是三歲、兩歲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肩膀上什麼責任!

霍山王和項林把頭叩得「砰砰」響請罪,這位未來新帝,是個陰沉之極的人。他一年以前就在宮中已掌朝政,對外,卻是自稱侍疾。

京外來的官員們有不知情,有私下里還有鑽營看錯方向,投錯了陣營的,有不少人,下在昭獄里。

問他們自己,是獲罪得莫明其妙,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長平這件事情,狠狠的損了新帝的顏面。他冷冷笑著︰「數年大仗,耗費銀錢不少,國庫空了近一半!邊境再有干戈起,霍山王,你吃罪得起嗎?」

新帝越想越氣︰「突厥人傷了元氣,卻接下更深的仇恨。如果草原上又有內應,他們還會卷土重來!」他笑得陰森森︰「霍山王,你是怎麼教導女兒的!」

霍山王只是請罪,項林到此時也明白父親說「冷靜」是什麼意思。他泣不成聲苦苦哀求︰「殿下,長平遠嫁,已經足夠苦。」

如果此時他抬起頭可以看一眼,會看到新帝面上陰霾密布,頌殿下笑得好似窗外梅花上一捧雪,寒中另有味兒︰「漢明妃王昭君和親,也嫁的是父子兩人。自明妃出嫁,邊境數十年安寧。長平公主和親,卻私自回來兩次。是看皇祖父病重不放在眼中,還是蔑視的誰?」

頌殿下,打算發怒了!

新官上任,都需三把火。新帝登基,也要先立威。他眼楮里全中嚴峻,這件事情,不可以放過去。

不理霍山王父子的求情,頌殿下慢慢道︰「眼下,先安邊關是大事。傳,安平王即刻進宮。」他不屑的眼光瞅著霍山王父子,安平王不需要和親,章古不是也言听計從。

郡主和親一次,公主和親一次,再加上平時給扎那的糧草補給,章古是相對的少得多。那章古,讓他打仗他就打仗,讓他誘敵他就誘敵。

頌殿下惱怒萬分,安平王是如何做到的!

霍山王父子對看一眼,心中都有深重的悔意。宮外,太監們上馬跑得飛快,往安平王府里來傳趙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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