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涼,天色朦朧。無憂居廂房內,啟背依著床頭而坐,我頭枕在他的腿上,將滿頭的青絲披散開來,閉目養神。
忽然,我唇角扯起一抹淺淡的笑容,一字一句平靜地道︰「干爹,外面風涼,進來坐吧。」
「你知道我要來?」沈青峰進屋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謹慎地四處看了看,然後將房間的所有門窗全都關好,才在茶幾旁坐定。
沈青峰的眸光瞬息萬變,但神情始終是沉思靜默地望著我,良久,他才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了?」
我緩緩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坐下,悠然一笑,道︰「干爹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啟有些模不著頭腦,坐在我們身旁,奇怪地看了看我們,低咳了兩聲,道︰「雪兒,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瞥了他一眼,聲音如聊天般悠閑,「阿菊懷孕了。」
啟的眼中一片愕然,望著我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這事有問題?」
我搖頭,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微微一頓,轉頭望著沈青峰,「我知道干爹會有答案。」
沈青峰眸光一閃,沉吟了半晌,才道︰「雪影閣有內奸!」
我一顫,臉上慘白,握著茶盞的手不由得捏緊,緊了又緊,緊到幾乎要將那杯子生生捏碎,心中是恨,是怒,是憂,是愁……我已分不清。
「雪兒,」啟心痛地一把抱住我,「雪兒,你別這樣。」
「啟,」我在他懷中蹭了個舒服的位子靠著,道,「啟,我心好亂,我好怕。」
「別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啟滿臉憐惜地看著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是啊!有他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我而去,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我,他還是會陪著我,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爛。斂去所有的情緒,我抬眸望向沈青峰,笑笑,道︰「干爹,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沈青峰點了點頭,用極其平靜的語調對我說著那日的情形。
原來在七月初六那天,是渾身沾血的小白通知他山莊出事的,于是他不由分說便趕了去,看到的便是已被破壞的亂石陣和柏樹陣。莊里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塵也不知去向。據他的描繪,大部分人的致命傷是一劍穿喉,極少數是一掌碎心,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不廢吹灰之力殺掉百余號雪影閣的精英,對方的武功的確不可小覷。
之後,他重設陣法,這才發現了破綻,柏樹陣是沈青峰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才想出來的精妙陣法,並不是不能破,畢竟這世上的奇人異士何其多,但是,要破一個陣法,首先就要知道陣法的玄關所在,要知玄關所在就必須要有人去探路,有人犧牲,然而,他卻發現倒在地上的樹,根本就沒有觸動過,還在它們原來的位置,因為沈青峰曾經在每棵樹上做了記號,所以他斷定對方只是給了一個探路的假象,來蒙蔽眾人的眼楮,這說明閣內有內奸。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來,嘆了口氣,望著我的目光有幾分憐憫,幾分悲傷,還有幾分責備,「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不要太相信人,你就是不听,現在,唉,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內奸就在阿日,阿星,阿香,小翼,還有阿梅幾人之中。」
听到這話,我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抿了口茶,嘆道,「其實對他們,我也許並沒有全身心的信任,只是,我知道他們若是背叛我,我只是損失了一個雪影閣,一個明珠樓,我雖愛財,但若真失去了,我也並不會太在意……」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真正在意過什麼?」啟打斷我的話,定定地看著我,表情高深難測,讓我看不清他的臉上究竟藏著怎樣的表情?
「雪兒,別說他們,就算是我,就算是凌忘塵,就算是蕭亦風,還有……他……」他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起來,緊緊地抱住我,聲音沙啞,「你都沒有……都沒有全身心的……投入過,你的心
……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找到過……」
「啟……」我笑了,笑得慘白,笑得無力,「對不起,因為我太自私了,因為我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我的心,埋得很深很深,隱藏得很好很好,所以也許傷不到自己,卻不停地在傷害了你們,對不起,我只能說對不起!」
「雪兒,」他一臉驚悸地看著我,「為什麼?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或者說是我們?雪兒……」
我的目光掃過啟,掃過沈青峰,定格在了窗外,定格在了那遙遠的,手不可觸,眼不可望的地方,良久良久,我忽然轉回頭,眼中已是一片平靜柔和的目光。啟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傷,一閃而逝,然後雙臂緊緊摟住,仿佛我會忽然飛走了一般。
我心中微微一痛,伸手撫上他俊秀的面龐,心疼地說道︰「啟,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經歷,但是,現在,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這輩子就算你要放開我,我也不會放開你,上天入地,如影隨形,這就是我對你的誓言,干爹就是我們的見證。」我不要再被動,不要再猶豫,我要抓住,牢牢地抓住自己的幸福。
喜悅從他的眼底溢了出來,他俯頭溫柔纏綿地吻上了我的唇,我呆了一下,不是吧,沈青峰還在房中呢!
「啟……」我掙扎地推了推他,「干爹還在呢?!」
「我已經閉上眼了。」沈青峰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啊?」我又呆了三呆,不是吧……等我回過神來,啟已經放開了我的唇,將腦袋埋在我的頸窩里,開心地笑道,「有干爹的見證,有剛才的那一吻,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就是我和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