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動第一部之恰少年 第四十三章 斷腸草(1)

作者 ︰ 蘇櫻公主

呼韓邪凝眉,提筆面對面前的宣紙,竟然不知道寫些什麼。

軍情,軍情如火,雙方的戰役已經打響。這七天來,他巡城,增兵,布陣,與將士一起沖殺,已經七日不得安靜了。汴此次的將軍,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個他從沒有見過的強勁對手。他和他謹慎的對戰,血染戰袍,雙方的兵各有傷亡。常常是他的計策一出,對方即已明白,而那男子的陣形一擺,他也馬上就能醒悟。

這是一場棋逢對手的戰役。匈奴強大,強大在體格及鋒利的弩弓,還有草原上無往不利的駿馬,這馬是匈奴最擅長馴馬的烏孫族精心教出來的馬匹,這馬,是雪山神馬的後代,神駿無比,絕非平原軍隊教出的馬匹可比擬。然而,汴國,卻精在了攻城的投石車和精要的謀略及勾鐮兵身上。尤其是此次出戰的那男子帶領的部下,個個善戰,不讓匈奴。且因汴朝的冶煉技術高于匈奴,他們的兵刃及身上的盔甲使得他們的戰斗力大幅上升。

因而,經過七日的廝殺交鋒,雙方各守其要,相持不下。

而他,也已經七日沒有去見她了。

他想知道,思念可以有多長。而且,他也想用這樣一段時間讓她冷靜,他絕不能讓她在自己的身邊,如果她在了,他絕對相信自己沒有辦法完全的投入戰斗。

她有禍國殃民的資本,如果她要是願意。

呼韓邪長嘆一聲,潑墨揮毫,山有木兮木有枝,心—

「二王子!」有人走了進來,輕紗覆面,雙目仿佛有憂色。

「雲兒」呼韓邪停住了筆︰「可是醫治傷兵去了?」

她微笑,然而卻不語,盯住桌子上,他寫下的一半字望了望,輕聲念了出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她望向他,眉頭輕皺︰

「二王子,怎麼不寫了?」

呼韓邪輕笑放下筆來︰「隨意而作,隨性而停。」

「隨意?」雲藥師眉頭緊皺,望向那淋灕飛舞的狂草,力透紙背,上半句在寫的時候仿若有什麼東西極力壓制住一樣,雖是飛舞,卻十分憂傷,直到枝字,那憂傷似乎已決堤而出,字跡已是潦草難辨,到了心字時候,最後的一點點上後竟後續無力一般,亂不可觀,可見寫字的人心亂無比,而偏偏那心字,又寫的分外的濃墨,十分凝重,竟似有無數的相思凝于筆端一般沉重,墨已暈開,透出了紙背,不是情深,不是意亂,焉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他,對那女子,竟如此情重嗎?望向他的手,那日找他包扎的手,如玉一樣修長干淨的手,現在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他那心里的傷—

她心里的憂思更重了︰「王子,雲兒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

「王後,王後娘娘,昨日向我要了些藥材。」

「母後身體染恙?」呼韓邪緊張起來︰「可是什麼病癥?」

「雲兒,雲兒不知。」她皺起眉毛,心中更加忐忑︰「只是其中有一味藥,要的古怪。」

呼韓邪怔住,望著雲藥師那滿是擔憂的雙目,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和不祥的預兆慢慢侵襲上心頭。他竟感覺到半個身子有些僵硬起來︰

「什麼藥?」他問。

「斷腸草!」

寶兒靜靜地呆在牢房里。

七天,這是整整七天的與世隔絕的安靜,除了獄卒定時給她送飯,周邊,甚至連其他的犯人的聲音,她都听不到。

七天里,她肝腸寸斷,無數次回味著和林漠一起度過的日子,那些曾經的平淡的讓她已經似乎遺忘的日子,原來,快樂一直在自己身邊,但是,她卻不知道。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麼東西的她,沒有經歷過親人離開的自己,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的無常,她在這七日里,想到了自己的娘親,娘,是個遙遠而模糊的存在,她甚至都已經不記得她是什麼樣子,在她的記憶里,只有三歲的時候,娘死的時候,爹爹抱住自己哽咽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想。別的,她已經想不起來,甚至她努力的回憶娘親的面容都已經模糊,而更多想起的,是林漠。

寶兒,爹爹帶給你個哥哥。爹說,爹的手牽來一個高自己一個頭的小男孩。第一次見林漠的時候,他看上去那麼的冷漠,髒髒的一個草原里的野孩子形象,讓自己忍不住的躲在爹爹的身後對著他做鬼臉。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林漠,呵護著她成長,並且,在自己的心里,成了最親的親人,甚至,最終,他為自己犧牲了生命。

為什麼,林漠?

每次回憶起他倒下的那一刻,寶兒都看到自己的心里無盡的懊悔和恨。是的,恨像毒藥,在他倒下的那一剎那滋生蔓延,蝕咬著她的心,讓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而當她緩緩抬起頭再次望著面前無盡起伏的草原的時候,她從沒有哪一刻像那一個瞬間那麼清楚明白的看清了這個世界,看清了那個戰場。

原來這個世界,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安靜美好。寶兒喃喃自語,淚流滿面,我以為我可以用我的離開逃避換來那里的安寧,然而實質上卻從來沒有改變過這個世界分毫。

林漠,我錯了,我害了你。寶兒哭著流淚著喃喃自語著望著,隔著林漠的血再次審查這個世界,竟有了恍然如同隔世的感覺。

恍然隔世,是的,就算是又見到了儀翔,那個她心里曾經無數次思念過的人,她竟然覺得蒼涼。仿佛已經隔了幾生才見過一般,她望著他,竟然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是的,絕望,她望著他,一步之隔,總是一步之隔,她總是不能與他相見。而呼韓邪的話,更是加深了她心中的絕望。寶兒,林漠的死有蹊蹺。他說,那是個聰明的男人,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知道她的心已經被恨揉搓了無數遍,他想挽救她。是的,挽救她,為了他的國家!寶兒冷冷的一笑,呼韓邪,你為你的國家,那究竟誰為我的國家負責,誰為我的林漠負責!不過,他帶來的人,卻也讓她明白了,林漠的死,該負責的,還有很多。而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儀翔,是我害了林漠,寶兒想,牙齒咬破了嘴唇,血流了下來,也許,我錯在了不該追尋錯誤的東西。那讓自己痴痴纏繞回憶的那些心中最珍貴的感情,實際上,卻成了牽絆無數人性命的錯誤。這場戰爭,不是為你所打。呼韓邪說,是的,她知道,這場戰爭不是為自己而戰,可是,她卻是促成這場戰爭的誘因。如果說,一定要打,她多希望引發這戰爭的不是她,或者,在她活著的時候,沒有戰爭。

儀翔,或者,我根本就不應該認識你。寶兒心中的酸楚如醋如鹽,滋味渾然說不清楚。再次回首重新審視自己的情感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年前,僅僅是一年前那次突然的心中一動,那個自己以為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玩笑的那句話,竟是所有事情的誘因!而那一夜,那一夜他懷里的溫暖,他給的溫柔,和他在月光下的約定,本就是一個美麗的夢,而且,這個夢,早已經碎了。

早就碎了,只是我們還看不清。儀翔啊儀翔!寶兒狠狠的攥緊自己的手,頭埋進臂彎,嘴里卻逸出了冷冷的笑容,我們本就逃不過,我早就該放手,早該放手。寶兒,你逃不過的,他說。林漠,雖然不知道,究竟他為什麼一定要死,但是,她卻明白了,總有一個原因讓他不得不死,而那個原因,只有一個人知道。

是的,只有一個人知道。林漠,我早該放手,我早該那個時候告訴你我願意跟你走。是我的逃避和貪求害了你,林漠,寶兒輕笑,或者,已經到了要決斷的時候。

是的,到了決斷的時候。

寶兒七天來第一次振作起來,輕輕地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腿腳早已麻木。她知道,這是一間呼韓邪給她的特殊牢房,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這間牢房走出去。

寶兒起身,想要叫人,這個時候,卻突然听到了從牢房的走道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有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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