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緣 第四十一章︰歸案

作者 ︰ 望月思

此時屋里氣氛忽然凝重起來,那三人幾乎同時看向若嫣,若嫣下意識輕移兩步繞過為棟身邊,凝目望去卻沒再往里走。只見程老爺正在大堂端坐,上半身挺得筆直,按在扶把上的雙手卻因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僵硬,此刻正目不轉楮地看著她,他面上雖沒什麼表情,眼神里卻明白閃現著急切期待之意。

若嫣面色沉靜地與他對視片刻,不言不語也不動,直看得程老爺越來越不自然,干咳一聲在椅上蹭了蹭變換下坐姿,卻已不由自主垂下雙目。為棟看得有些心急,在旁輕喚一聲「嫣兒」,若嫣這才一步步挪上前去,離「父親」身邊愈近,她心中也愈難保持平靜。就是這位親生父親,只因江湖術士的一派無稽之談,多年來便一直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置若罔聞,甚至面對她的安全和生死都要保持無動于衷。而他刻意為之的冷漠與疏離,更無形中縱容了身邊那對狠毒的母女倆,公然在家中不斷策劃陰謀惡行,這麼多年也不知給他無辜的女兒制造過多少危機與麻煩。怎麼?現下終于真相大白了,他才懂得悔悟,又想指望在這個女兒身上來重拾父女親情麼?

若嫣思及此處不由暗自冷笑一聲,似這等鐵石心腸麻木不仁的父親認他何用?當下挺直背脊站在程老爺面前,臉色淡然地說了句︰「程老爺遠來辛苦了,請受若嫣一拜。」然後沖他輕福了福,不再看他只轉身抬頭站過一邊。程老爺不由大吃一驚,原本閃爍不定的雙目中此刻充滿了驚疑,失聲叫道︰「嫣兒?!怎麼你?!」

為棟和宋培德見狀也趕忙走過來,一邊一個站在若嫣身邊,眼望于她卻被那張平靜面孔下隱含的決絕之色嚇到,一時不知如何勸解。程老爺愣怔半晌終于坐不住了,緩緩站起身來猶猶豫豫地走過兩步,伸出一手撫向若嫣聲音微顫道︰「嫣兒,為父知道你此番受得不少的苦,可是你……你竟是不肯原諒爹爹了嗎?」若嫣閃身一躲避開他手,眸光清亮地凝視他︰「程老爺!您這是何出此言哪?您的女兒不是已然身故,兩個多月以前早就下葬了嗎?」

程老爺聞言不禁又羞又悔,臉上紅了又白,前伸的手臂僵持半晌才緩緩收回來,卻又撫向額角閉目屏息片刻,方才黯然長嘆出來,悲聲道︰「罷了,沒想到嫣兒你的性子竟是和你娘一樣,為父心知對不起你們,此刻也是無法強求……就以後再說吧。」程老爺言罷搖頭轉身,微一擺手拒絕為棟欲扶的雙臂,獨自一人步履沉重地向後堂走去。

為棟目送父親逐漸遠去的身影,也悵然輕嘆一聲,遲疑地看了妹妹一眼又無奈地轉身坐下。宋培德一直默然注視若嫣,此刻才伸手輕扶她肘端,帶著若嫣也走向椅邊,然後越過扶把傾身扶她坐下,與她視線交會的同時,又用安慰鼓勵的眼光來表示自己對她的理解與支持。若嫣唇角微勾對他扯出一抹笑意,示意自己沒事,這才轉向大哥,心知他定會教訓自己一番。為棟卻只對她苦笑了下,輕聲道︰「畢竟他是父親啊,嫣兒你雖然有理由怨他惱他,卻也不該這樣絕情的。唉!」

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三人同時轉臉便見到沈氏,此刻正自門口走過來,臉上滿是柔情地凝望若嫣,近前更俯身拉起女兒來輕摟懷中,面帶喜慰地道︰「我的嫣兒真是長大了,勇敢了,這樣娘就放心了。」

若嫣沒料到一向溫文端莊的母親竟會如此直接的支持稱贊自己,心中僅存的點點顧慮和不甘也跟著立即消散了,緊緊倚在沈氏懷中她不由自心底里笑了出來。為棟見母親也如此說法,自是再不好數落妹妹,只得起身將沈氏讓入椅中坐下,面對若嫣甜笑的臉孔微一搖頭更感無奈。這時,宋培德才得空過來給沈氏問安,眼見他們一家團聚也不敢再叨擾下去,閑話兩句正有心告辭,卻听沈氏忽然微笑著問他,令尊和令堂可曾知曉你與嫣兒之事?

宋培德趕緊躬身回道︰「是!家父家母早已知曉此事,一直在催晚輩盡快托媒下聘來著,只是先前晚輩不敢忤違令千金當日定下的規矩,後來又因為棟兄一直不在府上,這才……」說到這里,他有意頓得一頓,抬眼偷瞄下若嫣,待見她垂首立于沈氏身後不看自己卻也並無阻攔之意,這才又對沈氏恭聲續道︰「晚輩確是仰慕令千金已久,早生求娶之意,還望夫人您垂憐晚輩一片誠意痴心予以成全。」說罷又畢恭畢敬對沈氏深深一揖。

沈氏見狀笑意更深,回頭看了女兒一眼,見她也正喜盈盈地望著自己,滿目期待卻無甚羞態,驚得沈氏立即斂容收笑,急使眼色暗示女兒注意自己儀態,直至若嫣低頭垂目這才滿意轉回身來。待見宋培德正一臉急切地望著自己,沈氏稍作沉吟,又把目光投向自己兒子,為棟早在一邊強忍笑意,此刻便更不掩飾,上前一步打趣宋培德道︰「敏思你也太心急了吧!當日不是說好半年之期的嘛,現下這才兩月未到你怎麼就直接求懇起丈母娘來!可見是未把我這大舅哥放在眼里,哈哈哈,早知這樣我還不如再緩過幾月才回來啦。」

宋培德如何不知為棟已有允意只是在消遣他,當即躬身抱揖,連聲求肯為棟兄高抬貴手放自己一馬,還請舅哥念在往日相交的情份上盡快許婚。為棟見狀更增興致,又盡情地調侃了宋培德幾句方才作罷,轉身笑看沈氏時忽又稍顯猶豫,「母親,父親他現也身在此間,您看是不是……」卻見沈氏面色一端,冷聲道︰「我女兒的終身大事自有我來作主,何況還有你這長兄在此,卻與旁人有甚相關?」說罷沈氏更不看兒子為難的神情,只對宋培德笑說我沒意見,一切就依禮來辦吧。

宋培德大喜過望,又再三謝過二人方才告辭而去,臨別與若嫣互視的眼神里俱都喜慰開懷。為棟見狀于他走後自然又把妹妹取笑了一番,沈氏情知女兒與宋培德早已兩情相悅難免顯諸色端便也不忍多加呵責。三人笑意融融又再談說半晌,若嫣才想起詢問為棟此番晉陽之行的詳細經過來。

且說為棟當日帶著小香夫婦一回晉陽,便直接去了衙門報官,剛巧官府于兩日前已將魯得海捉拿歸案,正愁他嘴硬不招呢,此刻由為棟口中得知小香之事正是證據確鑿,周大人當即著人去程府抓捕賀氏。賀氏與小香對質之後在鐵證如山面前還妄圖百般抵賴,周大人當即動怒用刑,結果沒挨得幾杖賀氏便挺不住哭爹喊娘般癱軟在地,慌亂之下更與魯得海相互攀咬起來,把許多陳年舊賬都跟著一股腦全招了。

原來他二人早在若干年前便已勾搭成奸,那時魯得海還在程府做事,最初只是一名侍弄花草的園丁,因身材魁梧又善于察顏觀色被二姨娘看中,幾次三番賄賂于他為自己冒險行凶,程府二小姐年幼時屢遭意外便皆是他出手搞鬼。後來魯得海垂涎二姨娘姿色,便以此相脅,二姨娘深閨寂寞多年也喜他身強力壯,于是兩人一拍即合,程府之中便偷模苟合達數年之久。

後來魯得海又得二姨娘指使于後花園中狠推程夫人倒地,終致她小產,因此番事態嚴重恐被人發現,二人一商議便尋機會讓魯得海出得程府,轉去程家商行做起了伙記。待得二姨娘持家管事之後,又暗中助他謀得外出辦貨的差事,這下兩人雖因見面不易而斷了瓜葛,魯得海卻逮了機會狠貪程家財物,直至兩年前被大少爺發現後才遣逐出去。魯得海被程為棟責打之後一直懷恨于心,卻也沒得什麼機會生事,因在外流蕩許久始終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便又想起二姨娘來,此番幾經輾轉才與她取得聯系,于是兩人再次勾結一同設計謀害了程府二小姐。

至此沒兩天這案子便水落石出審理完畢,涉案六人盡皆入獄收監,主犯賀氏與魯得海因連害六條人命罪行嚴重而被判死刑,秋後問斬,其余四名幫凶也盡皆流放邊遠。賀氏之女程若蘭初時也有犯案嫌疑,卻因抓捕多日始終未見人影,後得其母百般為其辯說,又將有關她的罪狀全部一力承擔下來,這才使她免于獲罪。

周大人自是不知自己夫人口中一直怒罵的那位蘇小姐便是此案當中幸免于難的程若嫣,只道程府二小姐已死,而自己兒子早前娶的那位大小姐也幸好陰差陽錯早被他遣了出去,不然此番周家這臉可是要丟大了。更因這起多人命案由報官到結案才只短短幾天時間,便已盡數清理處置完畢,周大人還因此被晉陽城眾交口贊譽為青天大老爺,也讓他暗自慶幸的同時更大感風光,前些日子因見兒子落落寡歡而引起的憂愁煩惱便也跟著風吹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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