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桓啟，雖然心高氣傲，不將任何人瞧在眼里，卻也正是這種高傲，讓其不屑耍手段斗心機，而本身在朝中的支持力量，也足以讓其有渾厚的基礎抵擋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
唯我獨尊，除非壓倒性絕對強大，否則，是無法希冀平衡的，唯有二力相當，方有希望互相壓制互相桎梏，讓那些無心于紛爭的人在夾縫中得到片刻的安寧。
所以，當羲王最後一次不動聲色來試探她的口風時，在淺笑間，她用暗示，選擇了那個最不屑血定四方傳說，最不齒她身份，從未向她展露一次笑臉的人。恐怕，桓啟直到死，也猜不到將他推上王位的人，竟是他最瞧不起的人罷。
「我在乎的，只有……」
「什麼？」伏堯問道，她的聲音太輕，太低，他听不清。
看著他困惑的臉，她竟然覺得心情很好，眉心舒展，繞開了話題，「方才，你念的，是什麼詩？」
「不是詩，是辭。」被問及喜愛的領域，他的笑容里多了幾分孩子氣的炫耀，「名字是，《湘夫人》。」
「《湘夫人》？」她愣了愣，「可是……楚辭？」
「王妹竟也知曉？」他驚詫中帶了幾分欣喜，笑容溢滿眼角，「這一首，是萃兒最喜歡的。」
來了，又來了……一股刺痛攪著心尖，夾帶著酸酸的滋味。
「你……很愛她？」她摁著心口，只覺得自己是在找虐。
「當然，」伏堯笑了，眼里閃現一抹碧綠色的俏麗身影，「萃兒可是我的妻子。」
「妻子……」她喃喃道，琢磨這個詞里所含的訊息，忽地側臉，低眉凝視他如玉般溫潤的眼眸，「可如果，她不是你的妻子……你還會這般愛她麼？」
伏堯愣住了，好看的臉上蒙上一層茫然的霧，許久，他糾結著眉頭，尷尬回道，「怎麼說呢……讓我去假設一件已成事實的事不存在……很難。」
「那麼，便當我沒問過吧。」她一攥拳，從高高的樹上落下，寬大的裙擺帶著夜風墜落在地，驚起一地白色花瓣。
胸口的壓抑，更甚了，仿佛，連眼淚也被囚禁在了心底，宣泄不出。
月色皎皎，涼風再起，白色花瓣如飛雪漫天，她茫然伸出小手，捕捉風的姿態，縴指合起，再攤開時，手心里已多了一小簇如白玉般的物事。
是那白花呢，精致縴薄的六瓣，如片片雪花圍簇而成，如落櫻般惹人憐愛。她曾親近過小巧柔軟的碎瓣，卻第一次將完整的花捧在手中。七根縴細的花蕊，以最唯美的曲線彎著腰，竟晶瑩得接近透明，她黯淡著眸子，用手指輕輕踫觸，可神奇的事發生了，那花蕊在與指尖接觸的一瞬間，竟如同被投入火焰的冰雪般瞬間融化，而後，仿佛被解除了約束般，所有的花瓣在同一時間散落開來，又在風的帶領下頭也不回地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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