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紫丁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是惟一的。我的意思很庸俗，就是說，是我使得她由一個女孩變成女人。我這樣說，暗戀紫丁的某個同志肯定為此而傷心不已。並且，除此以外，我對任何女人都沒染指，只是腦袋想想而已。這樣，某些同志肯定也會找回一種心理平衡。
先說說和紫丁的認識過程。
那次是我感冒了，頭腦發熱渾身無力。
開始我吃了兩天的「清開靈」「康必得」，未見好轉。病情卻愈加嚴重，先前癥狀沒有減輕卻不停地咳嗽，只好向廠里請假到就近的鄉鎮醫院打算輸液。值班醫生用听診器放在我的胸口上听了一會兒，說我有點心率不齊，讓我先做個心電圖看看。我說感冒而已，和心髒沒有關系吧？醫生說，這幾天由感冒引發的心肌炎患者不少 ，還是詳細檢查一下放心。我只好拿著醫生開好的寫著我名字年齡還有「心電圖」三個字的處方單去收費處交款二十元，然後在收款小護士的指點下，向東拐，按牌索驥，找到「心電圖室」。
後來我拿著打印著拋物線樣的長條紙給醫生看，醫生說，有點象心肌炎，做個心肌黴譜吧！我說別了，是就是吧，不花那冤枉錢，反正都是輸液消炎。醫生不置可否的笑笑。那天下午，我是在治療室打的點滴。一點一滴，漫長的一個下午。
和紫丁的相遇是第二天晚上。因為白天要上班，所以輸液時間我就選在晚上。
那天晚上，我嬉皮笑臉地要求剛剛認識的小護士安排我在值班室輸液。因為那兒有電視。起先是五六個醫護人員擠在一間屋子里，到我輸完一瓶葡萄糖的時候，只剩下一個穿著休閑睡衣的小女孩兒陪著我。她表情漠然的幫我置換了藥瓶，然後顧自繼續看她的電視。不協調的音符就在這時候出現了——電視上出現了倆老外親熱的畫面，不但如此，還纏纏綿綿沒完沒了。眼楮不知往哪兒放的這個女孩就是李紫丁了。
紫丁這時候回過頭來微笑著跟我說話了。「你真的是心肌炎嗎？」我卻目不轉楮的看著電視畫面，點頭「恩」了一聲。
「是不是做什麼虧心事了？」我這才轉移了目光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要不怎麼心眼就壞了？」她繼續逗我。
暈死吧！我說我是老實人，經常對一些話反應不過來。
「看得出來！」她點著頭。點頭的幅度很夸張，因而顯得可愛。
話題並沒有因電視畫面的轉換而停止。紫丁繼續問︰「你在哪兒上班？」我說我在人造板廠。她說她剛來這兒一個多星期，所以對這兒的環境和人都不是很熟悉。
一瓶水的時間，我知道她是剛到這兒實習的濱州衛校的學生，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家是哪個鎮的哪個村，芳齡幾何等一些基本情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加上剛才電視畫面的影響，氣氛顯得曖昧極了。
我和紫丁交往的這半年中，在父母威逼利誘下和三個女孩見過面，話題無非如此而已。並且都是一面之緣，因為沒感覺。末了，我們雙方都會留下對方的聯系電話，不過彼此真再沒有聯系。我是因為自卑，因為她們的工作都很好，我指她們的工作單位，不是醫院就是學校。而我只是一小小工人，她們也許也有一種優越感，覺得我真的是配不上她們，所以結果總是不了了之。時過很久，介紹人總會問我父母為什麼這孩子不跟人家女孩聯系？然後，父母就埋怨我一頓，讓人心里膩煩。
我突然說起紫丁，其實從時間上並不混亂。因為這是二零零一年的夏天。這個故事是在張靜結婚一年後才發生的，還有梅子。
並且，孝勇說紫丁和張靜長得很像。他是對比照片而下的結論。並且，他說，我和紫丁的故事注定是一個美麗的悲劇。孝勇的預言在四年後才得到驗證。
我第三天晚上去醫院看到紫丁的時候，我首先想到了靜姐。紫丁從醫院二樓的宿舍優雅的走下來，身上飄逸著一件蛋黃色的短袖衫。黃色？！生活中，不光是顏色，還有，比如身段相似的背影，氣質相似的表情，等等，靜姐的身影就會漂浮在我眼前。靜姐對黃色的衣服情有獨衷，記憶中，夏天也是穿這麼一件黃色的短袖衫，春秋裝也總是黃色的夾克衫，顯得素雅、嫻靜。
也許，有那麼一瞬間，我也認為紫丁和靜姐是那麼的相象，都有一副寬大高挑的身架，走起路來款款盈盈步態優美，喜歡穿同一顏色的衣服。
還有，紫丁對我感興趣皆因文字。第五天，她拿著一張報紙神神秘秘的來到我跟前，指著一篇名為《創業》的豆腐塊頂上的作者名問我，此名和吾名一字不差，是否我就是作者其人？她是這樣問的︰「不會是你吧？」
《創業》
張小雷大學畢業後，公務員考試名落孫山，在家里渾渾噩噩地就呆了大半年。家庭微不足道的一點點社會背景，在父親的努力下，終于，他被分配到這家瀕臨破產的農場。當時，全國的農場似乎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命運——倒閉。各種有關農業的報紙刊物都在熱鬧的探討著中國農業和外國農業的區別，結論是，無論從土地資源、人口數量、還是機械化程度上，中國農業都不能效仿其他國家，在中國，農場依然是舊有的「大鍋飯」制度。
不久，農場名存實亡，他身不由己的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塊土地，有二十畝。他很想笑，父母頭朝黃土背朝天好不容易把自己從那一畝三分地上拉扯出來，現在自己的飯碗卻仍然是土地。
在土地承包不久，許多工人便把土地撂給家人到外面闖蕩，地位的突然變化挫傷了他們由來已久的那種優越感。他卻留了下來。他們都說他年齡雖小，思想卻保守，很不相稱。他其實是沒有思想的，那段時間，他的大腦象游狗一樣，停停看看吧，或者說是思想空白一片。這種精神狀態伴隨了他很久。
在踏入社會的一年間里，他埋葬了初戀，他沒有能力讓女友來到自己身邊，他自身難保。女友在最後一封信中說……
……
一切皆因文字。
一次，她說，可以一塊走走嗎？
于是，一位護士牽著一個病人的手，在夏天的夜晚，有了第一次心與心的交流。「是什麼使你喜歡文字的？」
「是一個女孩吧？不過，現在對于我來說，文字只是一種游戲，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
「呵！原來有寫情書做基礎呀！那女孩可真幸運嘍，有一大筆文字財富。」
「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情書，其實只是一種情感的排遣方式，彼此並沒有承諾什麼，只是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自欺欺人的感覺。」
「有時候，男人比女人浪漫，女人比男人要現實。」
「結婚前應該是這種情況，女人現實，男人浪漫。結婚後就反過來嘍，呵呵！」
「也不一定吆。說說那個女孩吧！」
「讓我在一個女孩子面前談另一個女孩子？好像無從說起呀！」
紫丁俏皮的又笑，「對一個陌生的女孩說說無妨！」
「可是，此時此刻那個陌生的女孩和男孩正手牽著手呢！你說象什麼？」「戀人！呵呵，一見鐘情！」
「是指第一次見面的晚上嗎？」
紫丁一甩手，飛快向前幾步，回過頭來，爽爽的笑︰「是呀！」
……
「一個人在同別人交往的同時也在改變著自己，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別人。那個女孩使你獲得了一種成熟深沉的素質，女孩從你身上獲得了一種充實美麗的自信。」
「所以我們彼此只是一種懷念，沒有相互指責或者怨恨。又或者，我們本來就是姐弟之間單純的友情。」
「你相信？男女之間真的有友情嗎？」
「相信！」我說。口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可是我覺得女孩從來不會相信這個。」
「為什麼？假如你了解這個故事的過程，你一定會相信的。」
「還是不相信，因為謊言是不能相信的。相信謊言的人就是個傻瓜。」
「哈，傻瓜？我像嗎？」
「有點。」紫丁點頭。
……
紫丁還問我，現在還和靜姐聯系嗎？我說沒有。她就說就是嘛，朋友之間怎麼能不互相聯系，這叫什麼友誼嘛！我說實在是不想打擾人家的生活。她說，將心比心人家肯定也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嘻嘻。
靜姐肯定不希望我和另外一個女孩談論關于她。但我在這兒卻把她當成了一支矛抑或是一支盾，不管是什麼，總之就像武器了，一種向女孩進攻的武器。我之前的人生好像就這一點復雜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