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下午就回去了，她沒臉再在家里呆著，更不知道如何面對媽媽。只能早早回去。
傍晚，她主動來找楊雲霄。
她笑靨如花，眼如秋水，禮貌地和楊雲霄的每一個舍友打著招呼，大大方方的和他們說笑著，然後羞澀的邀請楊雲霄一塊上山玩。同事們都起哄，攆他倆趕快走，一邊還在感嘆︰‘都說烈女怕纏，原來是真的，這小子真的弄到手了。’
可楊雲霄心里卻有無底的寒意，他感覺得到孟婷的笑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而自己馬上就要置身在這颶風里。
出了宿舍，孟婷一言不發，一直在低頭往前走著，楊雲霄更不敢做聲，在後面跟著，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大山深處。
孟婷站下了，她轉過身來，含情脈脈的看著楊雲霄，笑著點了點頭︰「好，真好，楊雲霄，你真的很會干。」說到最後，她已經咬緊了牙，一巴掌輪了過來，楊雲霄的臉上當時泛起紅色的手指頭印。
楊雲霄可以躲，但他沒有躲，孟婷打他他從來沒躲過，他願意被她打，只要她能解氣。
世上的萬物真是奇妙，都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還真是不假。從楊雲霄記事起，他就沒被人打過，就連父母也一樣。小時候他常闖禍，闖了禍就跑在女乃女乃家里躲著，爸媽當然不敢跟女乃女乃要人。就這樣，一直到大，一直都是他打人，卻從來沒被人打過，孟婷能打他他真的感覺心里很高興，只要孟婷能解氣，他願意讓孟婷對自己做任何事。
孟婷已經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拳頭卻還在象暴雨似的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敢運功抵抗，怕傷著她的手，她最近身體越來越差、、、。
終于，孟婷累了，無力的出溜了下去。楊雲霄伸手一把抱住了她，她沒有看他，只是睜著那空洞的眼楮，看著那昏暗的天空，她真的沒有力量再哭再鬧了，靜靜的，靜靜的，閉上眼楮、、、、、。
楊雲霄使勁蜷著腿，身體盡量和孟婷貼在一起，給孟婷取暖，臉還是習慣性的貼著孟婷的額頭。
‘隨便了，隨便怎麼樣吧’，他想，世上沒有後悔藥，要是有，自己寧願下地獄也不願意把孟婷害成這樣。‘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幸福’，他腦子里反復想著這句話，明白了，明白的太晚了，事情已經做下了。
‘婷婷，如果這次你能熬過去，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一定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想。
孟婷只睡了一小會，就醒了，她望著夜空中那幾顆稀疏的星星，想起了以前，想起以前那個愛笑、愛鬧，喜歡撒嬌又賴皮的小丫頭。孟婷雖然不胖，但卻永遠精力充沛，媽媽總說她是一頭會說話的小毛驢。最近她卻常常感到自己很累、很累，就像是溺水的人，已經精疲力盡了，或許正在吐盡體內的最後一口氣，永遠沉入那海底，沉入那海底最深的溝壑里去，永遠不會被人發現，永遠沒有機會浮上來、、、、。
「楊雲霄，」她在他懷里輕輕啜泣；「我前世欠過你什麼嗎？就是欠了，用我的清白和我的命還你，也足夠了，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這麼惡毒，讓我死了靈魂都不得安寧？為什麼要告訴我媽？」
楊雲霄無語，只是緊緊的抱著她，他真的不知道爸爸派人去了孟家，但他不想解釋，孟婷流產未成他是知道原因的，但是自己私心作怪，最後還是沒有阻攔。而且他知道家里人正在行動。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沒臉解釋什麼。
下山的時候，還是楊雲霄抱她下的山。孟婷最近身心俱疲，她的精力只夠在人面前撐的起來，如果沒有楊雲霄，她是無論如何走不動的。
過了些日子，楊雲霄告訴她，過幾天他們要結婚了。
孟婷冷笑︰「我說過我不會和你結婚，我一直以為你壞只是因為沒人教育，我想我能教好你，卻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喪心病狂，給我帶來毀滅，我的真誠竟然換回來這樣的結果，你覺得我會嫁給你嗎？」
「我知道我不好，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媽媽已經同意我們結婚了，家里已經準備好了，你姐姐已經從海島回來了，親友都通知到了，就等著你回家買衣服。」
孟婷逼視著他說︰「你撒謊，我告訴過我媽我不會結婚，我說過我不會給她丟臉，她知道。」
「你說過人活著要有擔待，為了愛自己的人而活，你要是出了事，你媽肯定知道那不是意外，到時她會更傷心，她怕你出事，就沒告訴你，什麼都準備好了，你要是現在不結婚，會更給她丟臉。」
孟婷無語，略想一下，便知道楊雲霄說的都是實情，一會，便又笑了︰「我不會和你結婚，即使我媽同意，我的歲數也不夠，我才二十周歲，不夠年齡，登不上記。」
「登記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爸花了兩千塊錢送禮，只等著你回去照相了。只是我的房子還沒蓋起來，我爸當著你媽的面答應，明年一定把房子蓋好，讓我們搬進新房里住。」
孟婷眼里含淚︰「楊雲霄，你為什麼這樣逼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討厭你，跟一個不愛的人住在一起，我無法想象那是什麼感覺，我現在只想殺了你。」
「婷婷，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早就為所做的事後悔了，我和你結婚，是不想你有事，你放心，我今天向你發誓，假如日後你有了真正喜歡的人，我一定放你走，」
孟婷實在沒有退路了，她咬牙對著楊雲霄說︰「不夠，這還不夠，你還要答應我，結婚後不許踫我一手指頭，我想走的時候你要同意離婚，絕不反悔，假如這兩個條件你不答應，就是我媽答應，我也不結婚。」
楊雲霄大喜，欣然應允。
第二天，家里果然打電話過來，要孟婷回家。
從村里人那奇怪的眼神里，孟婷已經知道楊雲霄說的都是實情，姐姐也回來了，對于這婚禮，孟婷無動于衷，好像這只是別人的婚禮，在她眼里，只是個儀式而已，只要把孩子生下來，自己就離開。
她自幼性子烈，家里人沒有多說話，也沒有怪她，只是偶爾一次，她听見了姐姐和小姨的對話，讓她忍不住偷偷又哭了一場。
懷孕後她總是犯困，這天下午睡著後卻被說話聲驚醒，只听姐姐說︰「誰知道她能這樣的？要知道她能這樣，還不如嫁給我們海島上呢。咱先不說人家老田家的小洋樓，和存款，就是人家的兒子長得也是沒話說，一米八的個頭，模樣十里八村挑不出來一個，老田親自上門提親，可婷婷連理都不理人家。再說我們村的老顧家，那可真的是資本家，就看了一眼婷婷的照片，說啥也要跟著我回娘家，」
「那你怎麼不領回來？也比她嫁給姓楊的好。」小姨說。
「哎，」姐姐嘆了口氣，說︰「那家人世世代代養小老婆，他爺爺、他爸爸都在外面買小洋樓養小老婆，我怕他將來也這樣，就沒敢往家里領，就咱家婷婷這脾氣，要是他敢養小老婆，還不死在他眼前呀。」
「就是養小老婆，那婷婷也還是大老婆，總比現在強呀。」小姨惋嘆道。
姐姐似乎也覺得很可惜，嘆息了好半天。
眼淚從孟婷的眼里無聲無聲地流了出來，自己明知道親戚們都在想著什麼，但是親耳听到還是覺得很傷心，很刺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了。是放蕩？還是下賤？隨它去吧，好像現在結婚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