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川進辦公室，咋咋呼呼嚷，「哎呀真不知道，你還有個親戚在江城開大酒店呀！早知道我拉幾個鄉鎮長過來喝酒！以後這里就是‘據點‘了！」。一見這辦公室的環境，又嚷，「哈哈！原來你這里還有一處落腳的好地方呀！」。
秦時月急忙擺手示意內室有人，叫他小聲點。這時忽然內室門開了，馬曉霞走出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張大嘴’到了！」。張小川酒量大嗓門大，這都是長期基層工作形成的習性，所以得名綽號「張大嘴」丫。
他一點也不惱，因為平時覺得這個綽號親切。他戲謔道，「我今天就張開大嘴在這里好吃好喝呀！我結賬！」。秦時月也不客氣，接話，「那就這麼說定了！」。
孫強很知趣地一直呆在高峻的小辦公室玩電腦，直到中飯開席了才出來。
中午的菜是師傅精心做的，色香味形俱佳。張小川嘴上說好吃好喝但是很明智地只喝了一兩酒，下午要去見市領導，不能造次。
秦時月安排妻女坐孫強的車下午去逛江城的幾家大賣場，自己按照幾天前萬少山副市長陪客上考察時對何平的要求，與張小川一道去市政府拜訪。
臨出酒店，張小川忽然說，「下午我們去見萬副市長就這麼去？」。秦時月知道張小川的意思是問秦時月是否帶禮物，但他心中訕笑張小川爭取政策和領導拜碼頭習慣了，這次有點不分場合，于是微笑著說道，「我覺得這是去談公事，事情辦好態度表好就是最好的禮物。」話一說就明，張小川一拍手，「好！听你的！」。
由于是見市領導，張小川特意在薄呢大衣里面穿了西服；秦時月場面經歷多了，隨意穿著素雅的羽絨服。張小川的神情也有點拘謹不安，不時交替換手提公文包；秦時月一拍他的肩頭，「張鎮長，別緊張！我會留言情形的。等會兒要是我雙手交叉的話，你可得打住話頭！」，他連連點頭媲。
由于是事先約好的，市政府辦公室專職服務萬副市長的秘書郭峰等著他們，直接引導兩人進到萬少山辦公室。
郭峰在門口站著不坐下望著萬少山，這是一個慣例，就是在因公會客時等著萬副市長吩咐，他是否參加一起會見。萬少山也是慣例委婉說道，「麻煩小郭看看有否我要閱簽的文件。」郭峰馬上離去，帶上辦公室的門。
萬少山先問梨花村的介紹光碟帶來沒，張小川小心翼翼雙手奉上，順便說了一句，「請萬副市長在方便的時候光臨梨花村，那里的原生態美景已經引起了客商的注意。」他只是微笑著「喔」了一聲，看了幾眼做的像景區介紹的梨花村宣傳彩頁和介紹光碟封面，然後放進了公文包。
萬少山接著開門見山說明本意，「兩位同志長期在基層經濟工作一線拼搏，很辛苦呀！前不久我陪著卓越科技的文總去Z市考察，發覺你們的接待雖然簡單，但是介紹的東西都很有針對性，客商顯然是有觸動的。看來你們做足了功課！當時我就對你們的工作方法有點感興趣了！」。
這邊兩人對視一眼，明白彼此的意思是這個領導很懂行！
萬少山接著說，「再說之前你們也成功引進了一批制造業企業，這可是夯實地方工業經濟實力基礎的實實在在成績！那些商業娛樂業再多，也不能形成一個地方的經濟支撐，房地產業吃光了土地後面經濟發展難于為繼呀！所以，如何招商引進並壯大制造業，是江城經濟發展的一個課題。你們是基層的干部，我需要听你們鮮活的聲音！」。
兩人又交換眼神，張小川是在斟酌如何回答，因為他的鎮上近幾年引進落戶了十余家工業企業，但是為了引進這些企業，卻費盡心機，方法想盡，還要搭進去大量人力物力精力搞協調服務，這個問題要回答好真的很費腦筋。秦時月自然知道這些，卻又猛然想到二點，一是萬副市長不是分管城建嗎，怎麼做起了工業經濟發展的調研？二是萬少山不正是萬和平的堂弟嗎？打听這些干嘛？
萬少山似乎察覺到了兩人的顧慮，笑道，「這是班子定下來的調研課題，我這次找你們談話只是我的調研計劃的一部分。下午我啥也不安排專門用二個小時听你們說，難道還有顧慮？」。
張小川于是嘴上開始放機關槍，從多年前的Z市農業停滯、集體工業消亡的現實說起，接著說Z市二屆班子如何做土地文章，盤活土地資源招商引資，又說如何上下團結搞好項目後續服務等等。
萬少山听得很仔細，筆記本上時不時記錄，而且時不時插話，特意問秦時月幾個問題。秦時月有意簡略回答自己的部門如何做的工作，每次都把話題又轉回張小川那里，刻意使他的話頭不中斷。
說的用心听的專心，二個小時很快要到了，郭峰準時敲門，拿著一疊文件進來。
萬少山忽然叫郭峰帶張小川去小會客室等一會兒，他說想起一件事要單獨和秦時月聊聊。郭峰引導一臉詫異的張小川出門，又關好辦公室門。秦時月心里立刻揪起來，明白領導單獨約見一般不是私事拜托就是先單獨和你交換意見，為了某件要緊事做鋪墊。
萬少山忽然起身走到秦時月旁邊的沙發坐下，「秦局長，陪客商去考察之前，我就听說了你！」他觀察秦時月的表情。秦時月心中翻騰，卻依然客氣道，「謝謝領導關心我這個基層干部！領導這麼忙，還專門定時間見我們，實在榮幸！我們只能用工作成績和實際行動好好報答！」。
他嘆了一口氣道，「秦局長，你就不要再說客氣話了！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就知道你是金川副書記欣賞的干部，祝賀你呀！」。此話一出，秦時月不可能再冷靜，他愕然望著萬少山，不解其意。
他哈哈一笑，「你放心，我知道很多干部如今已經知曉我和萬和平的關系，但是你不要因為這個有顧慮。要知道我就是我，我有自己的原則，你們也知道我是外來干部，不喜歡進這個那個圈子！我今天準備和你單獨說幾句，于公是為了通過你更多地了解Z市近年來發展工業的成功經驗，于私就是為了對你有更多了解。」
秦時月見萬少山言語誠懇，不像剛才端著架子，于是開始說一些交心的話。他簡略介紹了自己的工作經歷，談了自己招商引資工作的一些心得，最後點題建言到，「江城要發展，必須抓城市及周邊交通大改善的機遇，夯實工業基礎，圍繞城市周邊條件適合的地域打造幾個工業板塊，同時做好主城區規劃，地產商業共同繁榮，總之要提高江城土地的利用率和產出率。」
萬少山一拍大腿，「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做實事的人！值得我幫你！」。
他走回辦公桌，從上鎖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封信，遞給秦時月，「秦局長，這封信請務必帶回去避開別人看，看完後你應該猜得到是誰弄了這些東西！但是我勸你要冷靜，不要妄動，我會幫你化解危險，原因以後你會知道！今天時間很緊我不能詳談了，改日我的秘書郭峰會和你聯系的！」
秦時月揣著一顆暈暈乎乎忐忑的心走出辦公室，和張小川一起下樓。
張小川十分興奮，見今天秦時月一次也沒雙手交叉暗示自己，以為自己言語得體，領導愛听。其實，中間萬少山幾次插話就是暗示他言語要簡潔。在場的秦時月忽然覺得就讓張小川自由發揮吧，截斷話頭也許張小川「原生態」的信息就卡殼了，「原生態」信息正是萬少山需要的。
他見秦時月悶頭不語，以為是剛才自己搶了風頭的緣故不快，有點愧疚，于是嚷到，「晚上我們可以去楚韻放開斗酒了吧！我已經把酒錢預存在了高峻那里！」。
秦時月擺手，「我心領了！你先回酒店，曉霞他們估計逛商場還沒結束，我去辦一件事很快回來。」
張小川嘴上爽快應道，轉身開車走了，其實心里在嘀咕，「都說這個秦局長老跑江城還神神秘秘地，果然這樣呀！今天萬副市長單獨留他說話可見一斑，自己以後得和他多交流！」。
秦時月找了一家咖啡廳要了包間，等咖啡上了便鎖緊門，然後從包里拿出那個信封。當照片在桌上攤開後，他的心就像被鋼鋸在鋸，被火在燒，痛楚且憤懣無比！
他猛擊桌子，罵出聲，「是哪個狗日地害我？」。門口的服務員隔著門問，「先生有什麼需要嗎？」，他忙喊沒事。
他看著照片里自己和江仙蝶在楚韻大酒店會面的情形，回憶和思緒襲來。那是他第一次和美女會面，且事由是無比純潔，誰起了心害自己？
今天萬副市長給自己這些東西，顯然是有人想舉報自己或者搞臭自己，他欣賞自己，想賣一個天大人情給自己，收自己為己所用。但是這些照片如何到了萬少山手上，看來大有隱情！既然萬少山不說照片來源，那就是故意不說。
他提醒自己冷靜思考，品了幾口咖啡，終于有了頭緒︰從畫面看，是視頻截圖，從視角看是對面的招待所拍攝的，一定是一個住客拍的。他腦中馬上蹦出一個人的名字「李強！」，但是又一想他分明那天隨自己來的專班成員返回了。
在咖啡廳坐了半小時，一時分析不出有誰有機會拍攝，于是決定去楚韻旁邊的招待所問問那天的住客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