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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女子會所。
上次在醫院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在遼東市傳得沸沸揚揚，趙康利、周易和黃妃的三角關系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一個是遼東市的王者，一個是城北的女主事人，另外一個卻是周家復興的希望，每個人都翹首以盼，希望一些能改變遼東市格局的事情發生。
但是趙康利和周易都遲遲沒有動作，黃妃也像消失了一般，一直沒有出現。許曼給服務員放了半月的假，所以女子會所處在半停滯的狀態。
在偌大一片園林之中，只掛了幾盞宮燈，微弱的燈光透過燈罩像鬼火一般隨風搖擺。
月色下，「丁氏宗祠」四個字泛著慘白的光，祠堂周圍寂靜如死，鳥蟲仿佛失蹤一樣都消聲滅跡了。
古井中地下洞穴的石壁上，幾盞萬年燈已經被灌滿了油，重新更換了長長的燈芯，以前豆粒大小的火苗此刻竄起老高，照得整個洞穴里一片通明。
那個醫生僵尸萎頓在洞穴中間的石台上，呼哧呼哧地穿著粗氣。石台周圍用半身高的桃木樁插起一座法陣，各種靈符和拴著紅布的法器都像是不要錢一樣掛在桃木樁上面。
醫生僵尸上次被周易用菩薩刀切割出的傷口早已經復原，又重新顯現出鋼鐵般的色澤。它在喘息一陣之後，忽然呲著獠牙咆哮著向石台外面沖去，卻被桃木樁上靈符和法器發出的一道道金黃色光彩擊中，身上冒出絲絲白煙，疼得它「 」地怪叫，只得老老實實地佝僂在石台上。
桃木樁上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氣流在流動，不停地聚集起一層白色霧氣，盤旋氤氳在那僵尸的頭頂。
賀老道這次算是下了血本，把壓箱底的靈符都用上了，還叫二爺去搜羅了一些陳年古董，挑選出十多件作為法器掛在桃木樁上，一舉成功鎮壓住僵尸。
他也沒想到收服僵尸的過程會進行的如此順利，雖然賀老道雙手尚未痊愈，腿腳也不太靈便，但是那醫生僵尸在他兒子鈍鈍的吸引下，並沒有進行太大的反抗，就讓賀老道輕而易舉地完成法陣的布置，把它困在石台之上。
賀老道現在的心思都寄托在二爺那株鬼參上面，根本沒時間去理會僵尸的異狀，也沒有太在意。他拈著下頜上幾根鼠須不住地盤算著︰這只被束縛禁錮的僵尸，再加上二爺的那株鬼參，如果此次能順利成功的話，兒子鈍鈍得到的就不是僅僅恢復心智那麼簡單，恐怕一舉超越鐵尸也是大有可能的。如果能達到銅尸的境界，那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生活，而不被人發現。
孩童僵尸坐在骨棒上，兩只手抓著身上的肚兜，微微張著小嘴，目光還是像以前那樣呆滯。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或許根本就沒有在想問題。
鈍鈍無疑是最悲哀的，它的悲哀不是少年早夭，而是因為賀老道愛子心切，將它變成了一具僵尸。即便是它能恢復心智，讓靈魂重新歸復到身體上，那也只不過是八九歲孩子的智力，而無法像一個正常孩子那樣生長發育。
除非賀老道神通廣大，能讓鈍鈍修成尸王，才能擁有完整的思想，但那需要成百上千年的苦煉，對于賀老道這個只有百年壽命的道士來說無異于痴人說夢。
阿丑一臉悲苦地靠在石壁邊，雙手捂住褲襠，精神十分萎靡。他身邊放在一只銀白色的手提箱，阿丑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阿丑只希望這一切盡早的結束，二爺能完成他所謂的重生計劃。他祈求佛祖和上帝保佑二爺成功，然後放了自己。二爺手下的人把自己送到這個洞穴里之後，就都一聲不響地撤走了。
看到阿丑是個廢物一樣慫貨，也就沒有給他綁上繩索，洞穴里只剩下他和賀老道帶著兒子鈍鈍，還有一只僵尸。
僵尸！
阿丑被石台上那個怪物驚呆了，那就是他們口中的僵尸嗎？在看了無數恐怖電影之後，他也曾幻想過自己是個得道高人，仗劍除魔，解救眾生于水火之間。
但是他沒想到僵尸竟然會是這幅模樣，和屏幕上演繹的大相徑庭。眼前這個僵尸幾乎和正常人差相差無幾，只是頭發亂蓬蓬地披在身後，兩只手上生著長長的指甲，除了身體上掛在破碎的布條和沾滿塵土污漬以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拾荒者。
同樣讓阿丑驚奇的還有賀老道布下的法陣，那幾根破木樁子掛上黃紙就能鎮住僵尸？這他娘地太神奇了！這些聞所未聞的事情使阿丑心悸不已，他鼓起勇氣嘗試逃跑，但是剛站起來就被賀老道一腳踹翻在地。
所以，阿丑就斷了這個念頭，老老實實地裝死。
古井里一陣腳步聲輕輕地響起，取水井中傳來二爺那神經質般的笑聲，隨後一頭漆黑長發像怨咒的女鬼一般出現在阿丑面前。
「親愛的小處男，這里的僵尸怎麼樣？」二爺笑得越發不像人形，「有沒有把你嚇尿了？」
阿丑向後縮縮身子，扭過臉避開二爺妖異的目光。他最害怕眼前這個變態得像公公一樣的人，一听到二爺說話的聲音阿丑身上就冷冰冰的，連肌肉都僵硬起來。
二爺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阿丑下巴，左右使勁搖晃著，笑道︰「小處男，只要你幫二爺做好今晚的這件大事，那麼從此以後你就可以在遼東市橫著走，明白嗎？」。
只要你敢放我走，從此以後我在遼東市爬著走都行！阿丑在心里大喊道，嘴唇嚅動幾下，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二爺站起身子，用白手帕輕輕擦擦手，來到賀老道身邊說道︰「老神仙，進展的如何？」
賀老道癟癟嘴，嘆口氣道︰「老了，手腳不听使喚，有點跟不上了。」
二爺看看石台上的僵尸和周圍奇異的法陣，笑道︰「老神仙這是哪里話？若不是您手上傷勢未愈，這僵尸還不是已經被您收拾了？」
「鬼參呢？」賀老道迫不及待地問道，他顧不上和二爺客套，上來便直奔主題。
二爺微微笑道︰「那個嘛……先不忙，」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只密封的塑料袋，指著里面抽抽巴巴的一團肉，說道︰「剛剛才解凍的，請人做的肌體恢復，還打了幾針進口的細胞激素。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老神仙安排東風。」
賀老道見二爺這番動作，知道在沒給他接上命根子之前是不會把鬼參交給自己的，便冷冷地問道︰「你想現在接？在這里？」
「沒錯，能和您兒子一起重獲新生，這將是一個多麼美妙的時刻。」二爺說道，「老神仙還有什麼問題嗎？」。
賀老道瞅了瞅那團丑陋的肉，胃里一陣難受，說道︰「那好，既然你已經準備就緒，待貧道鎖住那僵尸，就為你續上血脈。」
抽出幾張朱砂靈符，賀老道咬破舌尖將鮮血噴染在上面，大喝一聲︰「縛靈——起!」那幾張靈符迭地懸浮在空中，隨著賀老道的動作飄飄搖搖地飛到那僵尸頭頂。
靈符慢慢地排成一個圓圈後，突然急速盤旋起來。困住僵尸的法陣也閃現出各種光華，濃濃地白霧從桃木和法器上蒸蒸而起，凝聚在靈符周圍。
片刻之後，那幾張靈符合而為一，白霧也漸漸氤氳成一只西瓜大小的白色光球。
賀老道又從口中噴出一道血箭，大喝道︰「縛——疾！」那靈符忽然下墜，緊緊印在僵尸額頭上。白色光球混合著法陣上流轉的白霧，像水銀般把僵尸的身體包裹住。
僵尸變成一只白色的大肉繭，直挺挺地倒在石台上，如同被雷電擊中，登時動也不動，一絲聲音都沒有。
賀老道身體搖晃幾下，不停地喘息道︰「成了……成了。」
「恭喜，恭喜老神仙！」二爺也看得十分激動，臉色潮紅，「那我們就快點開始吧。」說著，他十分小心地把裝著寶貝的塑料袋子交給賀老道。
賀老道接過袋子，在手中掂掂二爺的寶貝小鳥兒，撇撇嘴道︰「挺有份量啊……」
二爺在一旁看得心都要蹦出來了，急忙托住賀老道的手臂，心疼地說道︰「輕些，輕些……里面裝的都是我的子孫，您老人家這麼大力，怕不搞死一二十萬個……。」
「你自己那株鬼參呢？」賀老道問道。
二爺聞言從腰間取出一個布袋，慢慢地從里面捏出一支手指粗細的人參。
這支人參外皮是黑褐色的，上端十分光滑圓潤，下部並不像正常山參那般有著細細的須尾，卻好像是八爪魚一樣生長著數條觸手，尖端微微彎曲如鉤子一般。
鬼參長成這個模樣並不奇怪，因為它生長在尸體上，不能和正常山參那樣將須尾扎入泥土之中來汲取養分，所以必須用觸手勾住尸體骨肉，才能保證不會被風雨沖刷的月兌落下來。
賀老道一雙三角眼貪婪地盯著鬼參，幾秒鐘之後才努力地平靜自己激動的情緒。身後的孩童僵尸卻像是看著自己喜歡的玩具一般，伸出兩只髒兮兮的小手抓向二爺手中的鬼參。
二爺一扭身把鬼參放回袋子里，從後腰上抽出一只金光燦燦的手槍，對準孩童僵尸，笑道︰「老神仙，讓你兒子回去吧！我這支槍在佛祖面前開過光，子彈也是浸過符水的，萬一走了火，無論是人鬼妖邪都能一擊斃命！為了我們共同的大計，還是小心點為好。」
賀老道用袍袖擦掉唇邊的鮮血，冷聲叱道︰「鈍鈍，回來！」
孩童僵尸听到賀老道的話，遲疑著把身子站在原地。兩只呆滯的小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二爺手中的布袋，口涎流出老長。
但凡妖靈祟物都喜歡奇珍異草，每每把它們生息地方都安置在奇珍異草的附近。這是一種天性，面對著這株千年鬼參，孩童僵尸也不能例外。
二爺見孩童僵尸停下腳步，並沒有把槍放下，而是將槍口朝著賀老道和兒子鈍鈍不停地點指著，說道︰「老神仙，咱們可是有言在先︰您幫我接上寶貝，我就給你鬼參。您在江湖行走多年，也是有頭面的人物，我想就不用多說了吧？」
賀老道將兒子攬在懷中，陰沉著臉說道︰「別廢話了，現在就開始吧！」
二爺一手扯下腰帶，褪下褲子鋪在地上，另一手還是緊握著手槍。他斜倚著石壁，叉開兩腿，興奮地晃動著手槍，像是招呼嫖客一樣對賀老道大笑道︰「來吧，老神仙。」
賀老道根本就是在敷衍二爺，他又不是聖手神醫，連縫衣服都不會，哪里還能幫二爺接上小鳥？一開始賀老道就打定主意穩住二爺，伺機把鬼參騙過來。
但是二爺已經不是在祈求賀老道了，而是欺他大傷未愈，行動上不方便，用槍來威逼他為自己進行續接命根子。
賀老道現在能派上用場的道術恐怕只有茅山通脈之法，但是那種功法對于半身不遂或者是癱瘓之人或許能有點功效，像這種高難度的技術活，恐怕……
賀老道心中沒底，臉上卻不動神色地走到二爺身前，朝一邊的阿丑喝道︰「你！過來！」
阿丑正低著腦袋捂著褲襠，回憶起和田芯在一起的各種片段，根本沒听見賀老道的話。
二爺此時已經抑制不住極度迫切的心情，對著阿丑頭上就是一槍，「呯」石屑紛飛，阿丑嚇得「媽呀」一聲大喊，抱頭趴在地上，兩腳不住地亂蹬。
「你他娘地快點！」二爺聲嘶力竭地怒吼，把槍口對準阿丑的腦袋。他已經喪失了耐心，如果阿丑再敢慢上一步，二爺絕對會打碎他的頭顱。
阿丑想要站起來，可是雙腿根本就站不住，急忙連滾帶爬地匍匐在二爺身邊，身子如篩糠般瑟瑟發抖，生怕二爺會扣動扳機要了自己的性命。
「需要他怎麼做？老神仙，您快點。」二爺催促道。
我他娘地怎麼知道？賀老道心中暗罵，卻沒有表露出來，故作從容地說道︰「以他的陰命鮮血為引，在你身上切出創口，才能進行續接。在將寶貝接上之時，必須馬上吞服鬼參。若是延誤時機的話，那恐怕就……」
「我明白！」二爺指著阿丑旁邊的那個銀白色手提箱，叫道︰「都在那里，什麼手術刀、止血鉗和紗布之類的東西早就準備齊全了，都在箱子里面。」
賀老道打開箱子，用手在里面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手術器械上撫模一遍，眼珠一轉回頭向二爺問道︰「怎麼沒有麻藥？」
二爺忽然又露出詭異的笑容，說道︰「老神仙，我怎麼會放過這次重生時刻的感覺？一時的疼痛和我這些年來夜不能寐的苦楚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老神仙，你我都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就不必玩什麼？」
賀老道的確是想用麻藥把二爺弄得不能動彈，再從他身上取走鬼參。
被二爺說中心思，賀老道尷尬地咳嗽幾聲，從箱子里抽出一把手術刀，遞到阿丑手上，對他說道︰「割破手掌，用血在他的雙腿之間畫出這個圖案。」說著，賀老道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沙土上畫出一道道如蝌蚪般扭曲蜿蜒的線條，組成了個奇異的符咒圖案。
阿丑哭喪著臉看了半天那個符篆圖案，然後才一步步地挪到二爺身邊，伸手抓起他的手臂，就想用手術刀切下去。
二爺揮手一槍管砸在阿丑頭上，看著鮮血從他頭上流出，才狠狠地罵道︰「滾你娘地，是讓你割破手掌，不是割我的。要的就是你陰命之血，不然的話用你來做什麼？你娘地！」
賀老道也被阿丑的舉動氣得直樂，笑道︰「你找來這個陰命之人倒是有趣，剛才被你嚇得半死，這下卯足力氣想報復你！」
二爺把槍口頂在阿丑額頭，用力一撞，叫道︰「你他娘地能不能快點！？」
鮮血從額頭流過阿丑的眼皮，但他卻不敢去擦。這個時候二爺已經勢同瘋虎，脖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恨不得一下子把阿丑就地正法。
阿丑哆哆嗦嗦地握著手術刀，慢慢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割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傷口。由于阿丑極度緊張，這一刀不是太用力，所以只流出三兩滴鮮血。
「你娘的！」二爺兩眼通紅，劈手搶過手術刀，狠狠地刺在阿丑手心。
阿丑「啊——」的慘叫一聲，血肉翻綻過來，都能看到白森森的指骨，鮮血從創口上噴涌而出，淋灕地淌了一地。
「輕點……弄傷了他的手，怎麼給你畫符？」賀老道有點看不下去了，提醒二爺。
「沒事，放點血又死不了……」二爺把手術刀塞回到阿丑手中，從布袋里掏出鬼參，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道︰「回來吧，我的寶貝。」
63重返祠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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