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王妃 第141章

作者 ︰ 向夜

當南宮鈺抱著暈迷不醒的洛羽直奔大營時,正迎面踫見匆匆忙忙往外趕的仲昱,一眼就看到南宮鈺懷里渾身浴血的洛羽,仲昱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以往冷若冰霜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擔憂。

偌大的營帳,厚重的帳簾被人掀起又放下,不時帶起一陣冷風,攪動著空氣中揮散不去的血腥氣更加濃重。

「這、這是怎麼回事?」仲昱暗自心驚,怎麼也想不到,榻上之人竟會傷成這般。

簡榻上鋪設著純白的雪貂絨毯,平日里,正是北睿國主看書小憩之地,如今,雪白柔亮的綿軟毛皮之上,卻盡是斑駁的血跡,如二月里殷紅的梅花,開在雪嶺上,美得令人觸目驚心。

純白之上的殷紅愈艷麗,更襯的榻上人面具下的臉色蒼白如紙,南宮鈺目不斜視,小心翼翼地將一只手臂橫過洛羽頸下,輕輕托起她的身子,勉強不讓胸前的傷口受壓出血更多,直到仲昱出聲,才打破這讓人心慌的壓抑。

「西燕早有預謀```想來是專為她而設!」南宮鈺冷冷道,冷銳的眉微皺,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決,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令洛羽方寸大亂,但此事絕對跟西燕月兌不了干系。

銳利的目光從洛羽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半張臉上移下,掃到她胸前的傷口,特制的羽箭入體三分,傷口周圍的白裳已盡數被鮮血泅濕,離傷口最近的地方,剛滲出的血跡正緩緩呈現出不同尋常的烏黑。

「箭上有毒!」仲昱顯然也注意到這點,語氣中隱不住驚慌地道出。

就在這時,簾帳再次被人打開,打頭的一名將士掀開營簾,一邊讓出跟在身後的人,說是讓,倒不如說是焦急地半拖半拽,一面高聲喊道,「軍醫來了!軍醫來了!快!快讓讓!」

這門內門外本是堵了一堆人,有的還帶著傷,卻顧不得自己去醫治,這會兒听得那箭上帶毒正慌了神,見軍醫來了,就像見了救命稻草般,一個個忙讓開好讓軍醫入內。

南宮鈺一門心思全在懷中人兒的身上,此時見軍醫趕到,帳內帳外又全是關切的將士擠作一堆,略一思索,便道,「除軍醫和仲將軍留下,其它人都出去。」

命令一下,眾人哪怕再想留下,也心知徒留無益,只能平添雜亂,而南宮鈺語氣雖輕,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威懾,傾刻間,偌大的帳內便退的清靜。

熱水及清理之類的物事是在軍醫趕來前就準備好的,老軍醫正要上前細看傷處,卻被橫里伸過來的一條鐵臂攔住,老軍醫半焦急半疑惑地抬頭,就見榻邊小心翼翼地環著傷患的高大男子靜靜開口,「曹軍醫隨軍行醫多年,醫德高尚,今日在此帳內所見之事,還請不要對外透露半分。」

曹軍醫身處軍營多年,除行醫救人外,也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听聞立即揖禮道,「小人听命,還望大人們放心。」

仲昱立在一邊,心里雖在為洛羽的傷勢擔心,但咋一听南宮鈺這話,也不覺心疑,不知他這番屬咐是何用意。

眼下情景,似乎北睿這位跟七夜很是熟悉,甚至有什麼不為旁人所知的秘密般,要不是南宮鈺開口讓自己也留下,他很可能連七夜的身份都會重新審視一遍。

此時見南宮鈺小心謹慎地護著懷中的人,臉上雖仍是以往的波瀾不驚,但那眼里的緊張神色,和不經意間展露出的溫柔,簡直叫人難以相信,甚至無法將眼前之人和北睿那位鐵血帝王相聯系起來。

這```這哪里像對待盟國的郡王,簡直就像懷抱著的是自己的珍重之人```就連自己和七夜互為同僚,私交也算甚密,但擔憂歸擔憂,自己也不能如此自然地,就做出這樣的親密舉動啊```

仲昱為腦海中突現的想法感到驚愕,再抬頭看那兩個半抱半倚的身影,心中那抹怪異之感越發擴大,是自己多心了?還是```這男人與男人之間```

可是下一刻所見,就為仲昱心中的疑惑作了個很好的解釋。

隨著南宮鈺的動作,那張殷紅帶血的面具從懷中人的面上揭開,蒼白的如同初雪一般的容顏,從那張面具後漸漸顯露出來。

仲昱屏息,一口氣悶在胸口,半天沒有緩過來的意思,引的他如此吃驚又失態的,倒不是全是因為眼前容顏的精致清麗,而是這樣的一張臉,任誰也能輕而易舉地窺其性別!

它既不是像皇甫笑然那樣,雖然相貌端于俊秀,但清秀中不乏男子獨有的英挺;也不像顧子銘顧公子那樣,雖然風華絕代,見之令人傾倒,但那樣的美麗又明顯區別于女性。而眼前這張臉,細致溫潤,除去面具,女子的清麗難掩,讓人眼前一亮的同時,平日里男子的裝扮也再難維持。

七夜竟是個女子?!這一刻,仲昱的認知有些搖搖欲墜,很快也明白了南宮鈺的意思,心下雖驚詫,也不再深究,當下還是眼前事要緊,于是便斂了心神,一心全系在軍醫的動作上。

老軍醫在榻前一番探望,眉頭越皺越深,「沙場奮戰,身體本就虛弱之至,體虛氣損,這一箭又射的極深,與心肺僅差之毫厘,失血嚴重,現下最要緊的,就是拔下這體內之箭,以便清毒,可這拔箭之凶險無異于博命,稍有不甚便觸及心肺,怕只怕```」

「拔。」老軍醫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南宮鈺冷冷的堵了回去,金口玉言的一個字,看似冷靜,卻似乎用盡了心肺中所有的力氣,否則它怎會顫抖的如此厲害?

「是。」老軍醫點頭,示意南宮鈺將洛羽小心放平躺好,背部稍稍受壓,傾刻間那胸前的血漬更快地浸染開一層,仿佛直接在身體上開了個血洞般。

南宮鈺輕輕放下臂間的溫暖,皺著眉看著那團漸染漸濕的血跡,向來鐵血的他,第一次覺得,原來人的身體是會流出這麼多的血來,多到讓他就連看著,都心痛到麻木,恨不得那個傷口是生在自己的身上。

越是刻不容緩的事,此刻卻越發顯得小心謹慎,老軍醫給洛羽口中含了一粒藥丸,往胸前的幾處大穴上又施了幾針,才向殘留在外的箭端伸出手,可一伸出手才出現,一雙以往掌握過太多人生死的行醫之手,這一刻竟抖的不成樣子。

老軍醫心中一凜,趕緊用衣袖擦了擦額邊滲出的冷汗來,再度伸手,可越是告訴自己不要緊張,手便抖的越是厲害,眼前人的生死,以及身邊兩位無形中所散發的壓力,都讓他無法行醫如常,而眼前的情況,也確實不容樂觀。

仲昱額角青筋隱現,慢慢沁出汗來,看著洛羽一寸一寸愈見蒼白的臉色,再看那軍醫抖如篩糠般的動作,以及臉上仿佛慷慨赴義般的表情,心底的忐忑不安更甚。

「等等!」再一次,南宮鈺橫手攔過,制止住老軍醫快到箭端的手勢,眼見著那軍醫生生松了一口氣,就連一旁的仲昱,也禁不住跟著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說出的話,卻令在場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愣在了當場,「我來拔。」

仲昱一驚,忙要出聲阻止,不管南宮鈺與七夜是故交還是什麼,至少現在七夜是大齊正名的紫荊王,生死大事,又豈能假他人之手!

可他的異議還未來的及提出,轉眼間,南宮鈺已眼明手快沒有絲毫遲疑地伸手握住了那只斷羽!

仲昱的話噎在了嗓子里,仿佛慢動作般,就見南宮鈺俯身,極輕極緩地在洛羽耳邊說了什麼,又仿若咒語般,原本不醒人事的人似乎是怔了一怔,就在那一刻,南宮鈺手下用力```

那一瞬間看到的景象,仲昱覺得自己永遠也忘不了,明明經歷的殺戮鮮血無數,可那一刻,他還是被深深觸動了,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想明白,當時的觸動究竟來自于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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