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五十八章 投醫

作者 ︰ 紫殘

「五台山?!」天痕神色大變,驚駭道,「那不是在北漢嗎?你去做什麼?」蒙破飛心生不耐,冷哼一聲,卻是不答。

天痕見他不說,登時大怒,不料一怒之下,一時氣血翻涌,頭暈目眩,嘴角又溢出血來,想要破口大罵,卻被滿口腥血堵住,硬是吐不出半個字來,倏忽間,只覺胸口發燙,頭忽輕忽重,眼前景物漸漸模糊,猛地僕倒在舟上,不省人事。

蒙破飛見狀不覺動容,行近一把扣住天痕脈門,不料這一把脈,卻是臉色劇變,心道︰「這小子體內是怎麼回事?!為何經脈逆轉,穴道移位?」震驚之余,又探傷勢,方覺天痕受了極重的內傷,鼻息極弱,有出無進,心驚更甚,忖道︰「這小子若再不醫治,只怕挨不過今日了!」

原來天痕自那日在棲鳳頂比斗傷了五髒,又受了琴宮羽一掌,受的傷已是著實不輕,僥是他精通醫理,這幾日來自行調理,傷勢已是好了大半,誰料禍不單行,今日又被蒙破飛一掌打成重傷。

想這蒙破飛一掌何等力道,所幸他出掌之時,也未想取天痕性命,是故只使了三成掌力,否則此刻就算十個天痕也早見了閻王,但天痕早先已受傷,委實就連這三成掌力也經受不起。

適才天痕中掌,報了死念,全憑著一股桀驁之氣咬牙堅挺下來,不料蒙破飛竟不下手,心頭頓空,數傷迸發,登時有了性命之危。

蒙破飛目光閃爍不定,權衡之下,當即盤膝坐下,運功探知天痕「百會穴」所在,旋即運起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他體內,另一只手則揮袖撥水,向對岸駛去。他神功所至,小舟疾如飛箭,乘風破浪,不過須臾,便到了黃河北岸。

蒙破飛攜著天痕棄舟登岸,健步如飛,一路向北,不過半個時辰,便尋到一個鎮子,問過鄉民,找到一家醫館,便破門而入,讓館中大夫醫治。

那大夫呆若木雞地望著被撞成幾塊的大門,哪里還敢吱聲,慌不連跌將天痕接過,不料方一把脈,登時嚇了一跳,驚駭道︰「大爺,這、這……」

蒙破飛不耐,喝道︰「里嗦干什麼?!他脈象不對,你有什麼好藥,盡管抓些來便是!」大夫連忙點頭,匆匆讓伙計抓了些活血化瘀、補身養氣的藥材,分作幾包,遞了過去。

蒙破飛劈手奪過,冷冷道︰「人若是死了,你這顆腦袋也莫要了!」說罷輕輕在櫃台上一拍,只听「啪啦啦」地數聲脆響,櫃台瞬間支離崩析,碎得一塌糊涂。大夫打了個寒噤,血色全無,正自驚駭間,蒙破飛哼了一聲,大手一抓,便將他如老鷹捉小雞般提起,大步出門去。

蒙破飛提人出了醫館,又去一家驛館之中,搶了一輛車馬,抓了兩個小廝,跟天痕一道塞入車廂內,徑自駕馬向北駛去,行了十余里地,他方勒馬停下,喝令那大夫汲水煎藥,讓兩個小廝伺候天痕服下,不料天痕知覺全無,硬是喝不下,一碗藥湯下去卻是吐出了大半碗來。

蒙破飛大為光火,「啪啪」兩巴掌將三人盡數打翻在地,那兩小廝嚇得不知所措,尿屎齊流。蒙破飛強忍怒氣,命二人再盛了一碗,運功反復搓揉天痕「頰車穴」,將他牙關松了,將藥喂下去,才叱喝三人收拾上車,又向西北方駛去。

轉眼過了十余日,其間蒙破飛每過一處,必然將該地鬧得滿城風雨、雞犬不寧,上至醫館、藥堂,下至醫攤、游醫,無所不至,甚至還抓了幾名所謂的「名醫」隨行,弄得一個車廂內人滿為患、橫豎都是藥材,縱是如此,被抓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有苦只能往肚里咽。

只可惜蒙破飛雖熟識脈理,卻不通醫道,他這般病急亂投醫,是藥囫圇吞,殊無半點好處,反而讓傷者備受折磨,是故天痕的傷勢一直忽好忽壞,也始終昏迷不醒。不過所幸的是,每日蒙破飛都會用他渾厚無儔的內力為天痕療傷續命,總算天痕雖傷勢嚴重,倒也未病發身亡。

蒙破飛眼望著這小子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就這般不死不活的惹人受累,委實一氣打不出來,幾次想將他棄之荒野,但終究礙于顏面,下不了手,心忖道︰「本座九五之尊,縱橫天下,難道連著小子都治不好嗎?!」

但只消當他一想到自己堂堂烏蠻六詔的鬼王,竟然終日為一個混賬小子勞命奔波,還親自湯藥伺服,便是氣得老臉發綠、渾身發抖,無時無刻不想將天痕活活掐死,碎尸萬段。

這日一行人到了遼州,往此北去再不過數百里,便可達漢境,蒙破飛心情大壞,望著一車老少,心想帶這麼多人過境極為不便,于是便起了殺念,是故將馬車駛向城外一處偏僻的野林。

車上眾人見他神色陰鶩,目存殺機,已知小命難保,如此大難臨頭,終忍不住落淚哭泣,蒙破飛听得火冒三丈,方到官道上,便縱下車來,要大開殺戒,猛听身後車轔轔、馬蕭蕭,腳步聲錯落有致,竟有大隊人馬行了過來。

蒙破飛臉色微變,回首望去,只見道上旌旗飄揚,戰馬長嘶,一大隊人馬宛若錢塘大潮一般,浩浩蕩蕩地過來,粗略一看,竟不下千余眾。

蒙破飛見是大周官兵,暗罵一聲,當下要駕車回避,猛听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前方何人哭哭啼啼?」登時心頭一震,不禁回首,但見一名身長貌偉的三旬周將一馬當先,馳出大軍,抖韁縱馬過來。

這名周將甫一過來,擰眉望了車內一干老少,向一名老大夫問道︰「老丈,發生了何事?」

那老大夫望了蒙破飛一眼,只見他目中凶光暴露,哪里還敢說話,當下抹淚搖頭,唯唯諾諾道︰「老、老朽無事……」

這周將見他欲言又止,舉止怪異,頓時生疑,隨即望向旁人,但見無不回避,不由地望向眼前這名烏衣男子,只見此人神色漠然,但目中如鋒如芒,不覺瞧得雙目隱隱生疼,登時暗驚道︰「這人好強的眼力!」

正自驚忖間,忽听他淡淡說道︰「他們皆是老夫的家僕,我的佷兒患了重病,急需醫治,老夫帶著他們正要進城尋醫救治,不想擋了眾官爺的道,還望海涵,我們這就離開。」

蒙破飛說罷,便欲上車離去,這周將連忙道︰「尊駕且慢!」蒙破飛目透厲芒,氣貫全身,心中注意已定,只消這將官稍有所察,立時將他格斃掌下,再行攜著天痕逃離。

不料這周將淡淡一笑,翻身下馬,回首對身後大軍道︰「軍醫官何在?!」大軍中立時有幾名長髯布袍的老者出列,躬身道︰「參見大人!」這周將淡淡點頭,揮手指道︰「你們幾個且去瞧瞧車上那位公子可否無恙?!」那幾人躬身領命,旋即過去察探天痕傷勢。

蒙破飛見這人竟然如此古道熱腸,不禁臉色微緩,問道︰「敢知官爺如何稱呼?」這周將微微一笑,道︰「我姓王名景。」尚未說完,身旁一名侍從上前道︰「我們大人是鳳翔府節度使,隨天子出征伐漢,而今北還。」

蒙破飛聞言動容道︰「那將軍想必是凱旋而歸了?」王景神色微黯,搖頭嘆道︰「太原城經劉氏經營多年,城池堅厚,且兵精糧足,實是易守難攻,我大軍圍困此城月余,仍是僵持不下,只可惜時日太久,輜重難繼,皇上憐惜將士,便下詔班師了。」

原來自高平之戰後,北漢大敗,柴榮只覺有機可趁,又揮師北上,乘勝追擊,將北漢都城太原府重重包圍,但由于糧餉不繼,未能拿下太原,無奈只得無功而返。

蒙破飛如釋重負,暗舒了口氣,正欲說話,忽見一名軍醫官過來,神色復雜難喻,稟道︰「大人,這位公子受了極重的內傷,經脈受了重創,只怕、只怕無力回天了……」

王景吃了一驚,正待說話,又听軍醫官遞上一張藥方,道︰「不過屬下有一道祖傳秘方,委實有起死回生之能,只是公子此傷委實太重,這方子是否有效,屬下也不敢妄斷,但終歸有勝于無,這位官人姑且一試,想來公子洪福天命,必有上天保佑!」

蒙破飛身子微震,接過藥方,心里不知是甚滋味,王景輕嘆一聲,道︰「世道無常,如若令佷兒有什麼不測,還望尊駕節哀順變,莫太傷悲了!」蒙破飛神色淡淡,頷首道︰「多謝!」

王景頷首,繼而上馬抱拳道︰「尊駕求醫心切,難免急躁,不過天下人皆是父母所生,還望尊駕對僕人莫太苛責!」蒙破飛眉頭微皺,卻見王景灑然一笑,一抖韁繩,已率大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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