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四十六章 奈何

作者 ︰ 紫殘

這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葬花四聖之首「琴聖」琴宮羽。天痕失驚之余,忽見他身旁那名書生轉過身來,冷笑一聲,目光閃爍,卻是那「書聖」舒狂草。

這一驚一詫之間,琴宮羽停操撫弦,琴音嗚咽,裊裊而絕,哼了一聲,長身而起。亭中對弈二人推枰住手,那名黃衣公子起身緩步走出亭來,面容淡淡,朗聲道︰「月天痕,好久不見。」

葉秋吟見此人緩帶輕袍,神態從容,儀表堂堂,風華絕代,但從未見過,不禁心奇道︰「這人是誰?他怎會認得天痕?」側目瞧向天痕,卻見他臉色發白,僵立當場。

當今有如此風骨之人,除卻葬花山莊現今的莊主花溪雲,還能有誰?

天痕眼見他負手而立,雙目含威,旁側琴宮羽、舒狂草二人如虎窺視,不覺冷汗浹背,暗自後悔,心道︰「糟了!這一時不察,竟爾羊入虎口!」

他實未料到這一時的意氣用事,竟然落入險境,而今強敵環伺,委實凶險萬分,但又不願丟了志氣,只得梗著脖子,冷哼一聲,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

直到此時此刻,他方恍悟過來,適才那兩名少年,卻是當年在葬花山莊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文承、武德,只不過那時來去匆匆,印象極為模糊罷了。

花溪雲听得天痕言語不敬,當下冷然不答,目光流轉,定在葉秋吟身上,淡然道︰「這位想必是葉盟主?」葉秋吟抱拳道︰「不敢,敢問足下是……」花溪雲自陳了姓名。

花溪雲之名,葉秋吟十余日前方听天痕說過,誰想不過數日便踫見,頓時暗自心驚,但不露懼色,坦然道︰「原來是花莊主,在下眼拙了。」

天痕見他三人神色從容,當是有備而來,愈覺不妙,忽見那名綠衫文士推著那輪椅男子欲出亭來,猛發覺那綠衫文士竟是那日初到博州時在城門口踫見那名出口輕薄的書生,但見他神情恭謹,乖巧無比,更顯諂媚嘴臉,叫人一瞧,便覺丑態百出。

「爹爹!」

這一聲呼喊如泣如訴,突兀而起,天痕耳邊頓如五雷轟頂,滿目失驚,猛回首,但見雲裳兒悲慟欲絕,美眸噙淚,痴痴望著那名坐著輪椅的中年男子,一步快過一步,轉眼白衣飄曳,便向亭前跑去。

那男子正是雲鞘,雙鬢斑白,雖一臉風霜之色,依舊掩不住眉目間的軒昂。只不過他歷經大劫,險些命喪,傷愈之後身心憔悴,容貌著實變了不少,加之雙腿殘廢,只能以輪代步,是以天痕和葉秋吟均沒認出他來,但雲裳兒與他乃是親生父女,自小一起生活,耳濡目染,絕無認不出之理。

雲鞘徒見愛女,胸口起伏不止,目中淚光閃爍,忽地神色一厲,喝道︰「你給我站住!」雲裳兒身子一顫,徒然站住,不知所措,淚落不止,哭泣道︰「爹爹!我是裳兒啊!你不記得裳兒了嗎?爹爹!爹爹!你、你的腿,你的腿怎麼了?」

雲鞘見她梨花帶雨,不禁想起十年前她在膝下承歡之樂,而今十年生死兩茫茫,物是人非,妻離子散,心頭悲憤交集,但仍是面色堅毅,咬牙喝道︰「你給我滾遠些!」雲裳兒滿臉失驚,道︰「爹爹!」雲鞘厲喝道︰「莫叫我爹爹!你一個未出閨的女孩子,卻如此不知廉恥,我雲鞘豈會有你這種女兒!」

雲裳兒一震,臉色刷地蒼白,不禁倒退兩步,道︰「爹爹,我沒有……」

「你沒有?!」雲鞘氣得須發俱張,一拍椅手,指著天痕,怒喝道,「那我問你,他是誰?!」雲裳兒已然被父親的雷霆震怒沖昏了頭腦,小眼紅腫,茫然搖頭。雲鞘頓時紅了眼,青筋暴突,瞠目大喝道︰「他是你的殺母仇人!」

剎那間,天地齊暗,雲裳兒如遭雷擊,身子趔趄,只覺眼前發黑,幾欲暈倒,驀地拼命搖頭,淚如泉涌,悲聲叫道︰「「爹爹,不是的!不是的!天痕哥哥他是好人!」

「好人?!」雲鞘嘿然冷笑,猛然轉首,瞪視天痕,雙目怒火欲出,咬牙切齒道,「小子,我問你,龍青陽可是你的外公?!」

天痕見得雲鞘之後,心頭止不住的狂喜,正替雲裳兒感到歡喜,但霎那之間,天打雷劈,雲鞘只言片語登時將他打入無底深淵,奇寒無比。

天痕面無血色,身子經不住顫抖起來,徒然見到雲鞘雙目布滿血絲,恨不得將自己生啖,頓時熱血沖頂,上前一步,叫道︰「不錯!龍青陽是我外公!」

「好!」雲鞘仰天悲笑,目望天邊風起雲涌,宛然肅殺,卻是說不出的悲壯,「你既承認,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雲裳兒聞言大驚失色,嚇得三魂沒了七魄,腦中轟隆作響,登時天旋地轉,嚶嚀一聲,暈了過去。

天痕一震,便要過去,猛听雲鞘厲喝道︰「混小子!你不許動她!」

天痕頓時僵住,見此情形,便知今日再無回旋之地,望著雲裳兒,心里百感交集,倏忽仰望天際,不勝索然,一時生念全無,忖道︰「罷了,離開裳兒,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是裳兒的生父,總不能傷他,不如讓他一掌打死,也了卻這段仇怨!」

正當此時,花溪雲上前道︰「雲大俠,你傷勢未愈,莫傷了身子,此事便交由在下。」雲鞘余怒未消,尚自喘息,听得花溪雲言語,神色一黯,輕嘆道︰「花莊主客氣了,你不遠千里陪雲某尋女,已是仁至義盡,如今雲某一介殘廢,自無能為我亡妻報此血海深仇,唉!莊主的大恩大德,雲某今生難報,唯有下輩子做牛做馬,方能償還!」說罷心緒激動,拄手欲起,便要叩謝。

花溪雲連忙止住,道︰「雲大俠言重了,溪雲何敢克當!」雲鞘欲起不能,心里郁憤難出,唯有仰天長嘆,虎目間淚花閃爍。

天痕目色一變,揚聲道︰「雲鞘!你要殺我,我讓你殺便是,但你若要假手他人,我可不會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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