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霸天卷 第七十三章 火焱昆崗

作者 ︰ 紫殘

眾人進得軍營,只見四處將士林立,守衛森嚴,行至中軍帳營前,齊天元上前通報,片刻之後,只听帳內有人朗聲大笑,揚聲道︰「龍山主,久仰大名,快快請進!」

龍青煙眉眼含笑,嘴角一抿,負手走了進去,眾人略一遲疑,也相繼魚貫而入。

天痕進了帳營,便見帳內寬敞,燈火通明,四面懸掛刀劍不一,地上放置幾張紫檀虎紋矮幾,一名弱冠青年端坐帥位,滿身戎裝,頭盔紅纓鮮艷,笑容滿面,其後昂然立著一名錦衣帶刀侍衛,面目如鐵,目光鋒銳。

龍青陽垂立帳心,瞧了那青年時許,含笑道︰「久聞燕王殿下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人中龍鳳,實讓龍某心折。」

此人正是李璟長子李弘冀,但見他笑道︰「讓山主見笑了,實不相瞞,此番父皇委我重任,本王一直誠惶誠恐,唯恐有負聖恩,而今山主能棄暗投明,歸順我大唐,實乃我大唐百年不遇之喜!」

花木庭步出,拱手笑道︰「殿下馬到功成,可喜可賀!」龍青陽含笑不語,李弘冀哈哈笑道︰「不錯!今日訂下盟約,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日後父皇冊封山主為郡王,便讓山主統兵北上,號令三軍,作我大唐的征北大元帥!」說罷朗聲大笑,揮手示意眾人坐下。

三門眾人相繼就座,卻見龍青陽依舊垂立,眼透笑意,李弘冀神色微愕,繼而笑道︰「山主為何不坐,難不成嫌本王禮數不周嗎?」

「不敢,」龍青陽淡淡一笑,「只是殿下未坐,龍某豈敢為先?」

霸天眾人一愣,李弘冀明明坐在帥位,卻不知龍青陽為何出此言,天痕心頭一凜,轉眼只見風亂塵神色劇變,只欲站起,卻被孤寒止住。

李弘冀臉色微變,一手伏案,笑道︰「何出此言?本、本王不是在此坐著的嗎?」

「是麼?」龍青陽一笑,「若閣下是燕王,那旁邊這位又是何人?」

眾人瞠目結舌,大驚失色,目光刷刷射向李弘冀身旁那名帶刀侍衛,只見此人臉色大變,目光凌亂,滿是驚懼之色,身子經不住一顫。

雪千山拍案而起,大呼道︰「不好!」

巨變猝生,天痕尚不及反應,只听有人怒喝一聲,便見兩道人影快如閃電,齊齊向前掠去,又听得轟然巨響,帥位前那張矮幾猛然崩裂,支離破碎,木屑激飛,登時將四下帳布穿得千瘡百孔!

天光盡漏,燭倒椅翻,龍青陽含笑而立,一手拿著那名帶刀侍衛後襟,而與之對立的孤寒須發俱長,滿面怒容,十指之間夾滿了木屑,雙手一抖,木屑簌簌落下。

原來剎那之間,龍青陽與孤寒同時發難,終究龍青陽技高一籌,先發制人,一步登先,反手便把矮幾打得粉碎,將木屑逼射而出,孤寒避無可避,只得滯住身形,出招接應。兩人武功均是登峰造極之輩,出手只在眨眼之間,故而只一瞬,眾人便見那帶刀侍衛已然落入龍青陽之手,而那「李弘冀」抱頭鼠竄,躲在三門中人身後。

孤寒眉緊擰,目光殺氣凜然,已是動了真怒,沉聲道︰「龍青陽,倘若殿下今日有何不測,莫說眾位生離此地,只怕不日霸天就會被夷為平地!」

龍青陽淡淡道︰「龍某自有分寸,不用道長指教。」

孤寒上前一步,寒聲怒道︰「老道就知你是權宜之策,你一生桀驁,豈會如此輕易就肯歸順,故而設下今日之局,而今既被你識破,你待如何?」龍青陽笑笑不答,轉頭瞧著那名侍衛,淡淡道︰「燕王殿下,你為取我性命,如此居于人下,實讓龍某受寵若驚,不過今日也全靠殿下,否則龍某當真難以生離此地。」

原來這名錦衣帶刀侍衛才是真正的李弘冀,此人素來陰險膽小,而今听得風亂塵獻計,一心居功,不惜自降身份,偷天換日,一來擒賊,二來保命,卻是一箭雙雕,豈料被龍青陽一眼看穿,登時惹禍上身,命操人手,而此刻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如今局勢陡轉,一切盡在霸天手中,霸天眾人欣喜若狂,實在難以置信,天痕懸心放下,不禁吐出口氣,財神、鬼斧齊聲大笑,魯殘生喜極而泣,大聲呼好,錢通泰哈哈笑道︰「山主果然有勇有謀,老夫佩服得五體投地!」

龍青陽一笑,對李弘冀淡淡道︰「燕王殿下,還等什麼,撤軍三舍,我等只須出了江西,龍某即刻放了你。」

李弘冀面色如土,汗如雨下,支支吾吾,半晌吐不出個字來,三門中人心急如焚,卻偏偏被其挾天子以令諸侯,毫無他法,正僵持間,忽听花木庭冷哼一聲,道︰「龍青陽,你當真以為你能生離此地嗎?」

龍青陽神色淡淡道︰「花莊主,有話不妨……」話未說完,天痕只覺眼前黃光一閃,只見花木庭猝然前沖,心頭巨凜,卻見龍青陽後撤,不料身子方動,驟然神色劇變,面容抽動,猛然腳步踉蹌,竟似站立不穩,迭連後退,猛然砰地一聲,跌坐在帥座之上,嘴角溢血,神色怔怔,緩緩道︰「花木庭,你暗算我。」

花木庭一把奪過李弘冀,飛身後退,冷道︰「龍青陽,這怨不得老夫,你一日不死,天下永無寧日!」

霸天眾人如遭驚天霹靂,無不驚呼,天痕腦中嗡地一聲,瞬間只覺天昏地暗,臉上血色全無,水雲寒連忙撲過去,拉住龍青陽的手,淚如泉涌,淒然叫道︰「青陽,你、你怎麼了?」

龍青陽緩緩搖頭,面色蒼白,望著花木庭,淡淡道︰「是酒麼?」

花木庭將李弘冀交予齊天元,頷首道︰「不錯,正是酒。」

龍青陽淡淡一笑,嘴角血流不止,澀聲道︰「是何毒?」

花木庭淡然道︰「此毒乃取自滄海之淵的海蛇血,可謂天下奇毒,無藥可解,山主只怕聞所未聞,死亦不會瞑目。」

龍青陽道︰「那……為何此刻才發作?」

花木庭道︰「此毒隨血而走,你常年修習水清訣,可謂心如止水,氣血運行較之常人慢了幾分,而適才你發力碎幾,以致毒血攻心,已是仙丹難續。」

龍青陽緩緩吐出口氣,猛地咳嗽幾聲,笑道︰「原來莊主早……有妙計,龍某慚愧,後知後覺,如此毒計,若如不成,委實可惜,所幸龍某不負……眾望。」

花木庭冷哼一聲,道︰「叛臣賊子,天地不容,龍青陽,你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龍青陽仰天大笑道︰「叛臣賊子,天地不容!說的好!」說罷大喝一聲,拍地而起,猛然一掌向花木庭拍去!

花木庭臉色大變,抽身欲退,猛然卻見龍青陽手指一翻,中指猝然爆裂,一道血箭如電般射出,剎那間,花木庭咽喉豁然貫穿,血箭破喉而過,猛听他嘶吼一聲,如敗葉般翻飛出去,雙手捂喉,咯咯欲語,雙目瞪得快凸出來。

龍青陽嘶笑一聲,震得眾人雙耳欲聾,倏忽翻身落地,右手鮮血淋灕,森然可怖,青袖一拂,便向孤寒打去,孤寒心頭大凜,怒喝一聲,雙掌相疊,轟然擊出,不料竟見龍青陽不避不讓,不由大驚,正一遲疑,忽覺胸前一涼,冰冷刺骨!

「轟隆!!!」

兩人一拍即離,孤寒身如離弦之箭,一連撞倒幾張矮幾,一口鮮血激射而出,左胸赫然插著一把墨劍,龍青陽頹然落地,滑出丈余,胸膛凹陷,顯然肋骨盡斷,卻還哈哈大笑,神色桀驁。

霎那間,龍青陽竟以垂死之軀,拼著數十年修為,連敗兩大三門之主,與之火焱昆崗,玉石俱焚!

只一瞬,天痕只覺天崩地裂,雙眼淚水迷蒙,陣陣發黑,猛然心口疼痛如裂,雙腿一軟,跌倒在地,過得許久,大口喘息,抬眼卻見霸天眾人驚呆當場,手足無措。

孤寒銀發血染,捂住胸口,驀然咳出血來,澀聲道︰「花木庭……你身為一莊之主,怎、怎能行此……卑鄙手段……」花木庭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驟然雙手高舉,啞聲嘶吼,慘笑不斷,笑聲嘶啞如泣,萬分恐怖,頸間血流不止,落紅一地。

「太師公!」

水淅漣清淚如雨,疾奔上前,扶住孤寒,心如刀剜,一時間悲痛欲絕,放聲大哭起來。風雪二人悲憤站立,淚水盈眶,嘴唇咬破,花溪雲呆呆而立,全然不敢相信眼前之事。

水雲寒瞧著龍青陽,神色痴痴,身子忽而劇烈顫抖起來,猛然沖過去,吮吸他的中指,龍青陽如遭電擊,顫聲道︰「小寒,你……你做什麼!!!」水雲寒唇邊滿是血漬,淒然一笑,淡淡道︰「青陽,我們永遠也不分開了。」

此刻龍青陽再無半分氣力,已然無法阻止,卻是氣得渾身發抖,淚水在眼眶里亂轉,怒喝道︰「你說些什麼渾話!你讓開!你……快些讓開!老七!老八!」

蕭環玉狂奔上前,拉住水雲寒,哭泣道︰「夫人,你這是何苦啊,痕兒才這般年紀,你就忍心丟下他不管!」

水雲寒只覺頭腦一陣暈眩,心知已無回天之力,驀然回首,瞧見天痕孤伶伶地站著,淚水一如決堤之水,泛濫成災,心兒驀地疼痛,淒婉道︰「痕兒,外祖母再不能照顧你了,日後跟蕭姑姑好好……做人……」

龍青陽見她嘴唇泛紫,已是毒性發作,一時萬念俱灰,悲苦交集,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只覺自己一生重如泰山,忽而變得輕若鴻羽,天地萬物,盡化虛無,卻從未感覺如此厭倦,忽地抬眼瞧了瞧天痕,又瞧了瞧霸天眾人,一股悲涼涌上心頭,猛地仰天大笑,高聲喝道︰「天之所惡,孰知其故……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這聲音響如雷霆,震徹行雲,倏忽間漸行漸小,一如江南時節,那淅淅瀝瀝的黃梅雨,消逝在不知不覺中,終于再沒了音跡。

三清山下,中軍帳中,青衣磊落,白發垂地,一代奇人,溘然而逝。

那白衣不染的女子,亦如天山盛開的雪蓮,沉睡萬年,那冰雪初融的笑容,凝結在停雲之間,三生石上,此生化不開的愛戀,唯有等來生再續前緣。

如此女子,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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