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霸天卷 第四十四章 葬花山莊

作者 ︰ 紫殘

花溪雲微微頷首,擰眉片刻,又道︰「目下霸天初建,急需軍需物資,淮水一線,自然不能通航,淮南一地,亦盡在大唐掌控之中,但財神此人神通廣大,不可小覷,從今日起,你們時刻注意北方財源動向,一有消息即刻通報,再將駛往高麗、日本諸國的商船進駐回島,由莊里盡數改成戰船,派高手隨行,沿途埋伏,一遇不明商船,旋即圍攻,若不能搶下物資,便炮轟擊沉。」

眾豪商瞧著那兩人喋血當場,早已嚇得抽風,豈敢有不二之心,當下顫抖應諾,又听花溪雲道︰「此外,如今天下皆亂,唯有吳越一地久未戰亂,物產豐饒,天下商賈莫不雲集于此,你們生意不暇,但也應盡量去籠絡,莫讓霸天山有可趁之機,日後我大唐北征,也需要大批錢財。」

吳策拱手道︰「公子爺放心,若不是山莊栽培,小的們焉能有今日,日後縱然為莊里傾家蕩產,也不過是原物奉還而已。」

花溪雲嗯的一聲,閉目養神,淡淡道︰「好,你們先下去吧,吳策,楚劉二人家產你平攤給諸位,好生撫恤其家室,待一切處置妥當,你再回莊來。」吳策應諾,回身招呼兩人將尸體抬出,方才帶眾商躬身而退。

天痕在側旁觀,面無反應,心里卻波濤洶涌,只覺這葬花山莊在東南沿海一帶財厚勢雄,地位顯赫,儼然如帝王一般,卻不知這葬花莊主是何等人物。

眾人用過午飯,休憩半日,方才動身前往泉州港口,天痕站在海邊,海風呼嘯,但見滄海無垠,波濤萬頃,遠處礁石若隱若現,海浪碧綠,宛如翡翠,一波未平一波又襲,堆銀砌雪,水沫飛濺。

泉州港乃東南沿海第一大港,每日船舶進進出出,猶如過江之鯽,貨物堆積如山,船舶林立如叢,人流不息,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喧囂若市。

花溪雲方才駐足,便有一名海商匆匆過來,笑臉相迎,寒暄過後,便帶眾人上了一艘三桅樓船,此船長達十丈有余,形如小山,近百名名水手撐駕,櫓多人眾,如此大船,無畏風浪,縱然無風亦可疾行。

天痕隨眾步入後艙,只見艙內紅毯木幾,裝璜奢華,幾上茶茗均是薄胎白瓷,剔透如雪,一副圍棋靜置,淡紫水晶棋枰,黑白二色瑪瑙棋子,無一不是精品,望向窗外,但見大船緩緩駛出泉州港,不過須臾,風力加速,旋即劈風破浪,向那大海深處駛去。

天痕默默望著那碧綠海面,不禁想起當年在海邊與思遠戲水傳功的情景,一時心里難過,喟然而嘆。

此行有兩日路程,眾人無甚消遣,各自枯坐,花溪雲便邀天痕下棋,待棋局殺開,天痕方發覺棋逢對手,花溪雲棋道絲毫不弱,時常將天痕殺得片甲不留,天痕驚駭,問其緣故,花溪雲笑了笑,道︰「葬花四聖,琴棋書畫。」

第三日清晨,船速緩了下來,天痕走上甲板一瞧,只見水霧茫茫間,一座海島浮現,形如葫蘆,各分東西,二島之間,礁石相連,東島較大,青山淡遠,猶如籠煙黛眉,山莽林間,樓閣隱現,而西島卻頗為荒涼,只能見到大片大片森林,鳥雀飛散,人跡罕至。

大船緩緩駛進港灣,拋錨停靠,一行人依次下來,只見碼頭上早已恭立幾人,當中一名男子,身子奇高,穿著一身暗朱華袍,雙目淡而有神,顴骨突出,髯須如戟,長墜及地。

天痕見此人須長如面,不覺一驚,只听溫酒嘗哈哈一笑,道︰「華老四,久不見你,胡子都蓄這麼長了!」那人嘴角微抿,微笑道︰「老酒鬼,你何時跟公子在一起?怎麼,又來島上騙吃騙喝了?」

溫酒嘗呸的一聲,怒道︰「華丹青,你別來消遣老子!若無要事,老子寧死也不來,老子一見你就撓心!」華丹青臉色微惱,冷笑道︰「老酒鬼,難不成今日要打上一架嗎?」溫酒嘗一擼袖口,怒道︰「打就打,你以為老子怕你,你若輸了,給老子兩壇花雕!」

華丹青哦了一聲,道︰「老酒鬼你張口閉口花雕,還說不是來騙吃騙喝的?」溫酒嘗一愕,才知上了他的賊當,頓時大怒道︰「放屁!」但見兩人一踫面便斗嘴,眾人無不展顏一笑。

華丹青不再理他,徑自過來,拱手道︰「公子,莊主正在臥龍閣等候。」花溪雲頷首,道︰「我也正有要事欲與爹爹相商,我們這便上山。」

眾人繼而沿山階石梯而上,行了半里路程,便見一道朱坊,其上銀鉤鐵劃,正書「葬花山莊」四字,一過此坊,地勢倏平,卻是走進山間月復地。

天痕眺望,便見前方一座險峰雄峙,危崖陡壁,一行白鷺環峰而飛,峰上龍閣鳳宇,層疊隱于霧中,神秘縹緲,四處青山環抱一谷,幾許潺潺清溪交匯成潭,水潭之邊,正有一名少年對影練劍,騰挪縱躍,劍落如雨,乍得一望,劍式精妙,英姿颯爽。谷間怪石嵯峨陸離,點綴繁樹雜花,野鹿呦呦,白兔撒歡,兩三間青瓦泥牆屋舍掩于綠蔭,阡陌縱橫,水田井然,儼然一處世外清靜所在。

花溪雲一瞧那少年,微笑道︰「好小子,半月不見,劍法又精進不少。」華丹青笑道︰「這小子恁地刻苦,晝夜不輟,廢寢忘食,連我都自嘆不如。」水淅漣明眸微亮,上前幾步,道︰「抱劍哥哥!」

那少年驀然回首,一見眾人,頓時驚喜奔了過來,道︰「漣妹,溫大叔,你們怎會來此?」溫酒嘗呵呵笑道︰「琴小子,想你爹了麼?」琴抱劍臉色微黯,道︰「我爹爹沒回來嗎?」

溫酒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道︰「琴聖還在鄂州,霸天山反賊氣焰囂張,離開不得,不過他叫你溫大叔捎了個信,說待到明年你滿十六了,便讓你北上淮上來參軍!」琴抱劍雙眼一亮,欣喜若狂,喝道︰「我就等這一天!」

眾人相顧莞爾,繼而向前,天痕見這少年與水淅漣嘰嘰喳喳,無話不談,親密無間,不知為何,不覺心頭泛酸,仰頭望著眼前這座險峰,一時惻然不語。

此峰極險,草木不生,宛似全由怪石堆積而成,唯有一條鳥道蜿蜒而上,狹窄逼坎,天痕拉著鐵鏈,爬了一陣,向下俯視,只見離地已有十余丈之高,不覺心悸。

沿途路過數十間樓閣,均是依附險崖而建,過了一陣,山石間雲蔚繚繞,天痕向下鳥瞰,已然瞧不見山下谷地,只見得茫茫雲海,如浪翻滾,幾只仙鶴破霧飛出,展翅翱翔,如此情景,有如登臨仙山。

水淅漣發絲微拂,俄爾天風浩蕩,吹得山間霧氣四散,現出一座輝煌殿宇,一絲金光從雲縫間透出,一道接一道,越透越多,霎那之間,光芒四射,一輪旭日冉冉升起,鍍得這座殿宇通體生燦,金光耀眼。

花溪雲帶眾人推門而入,天痕赫然大驚,只見殿內帷簾垂懸,鎦金鏤銀,巨柱擎天,瀝粉貼金,殿前三尺丹陛上,設龍椅一座,兩側陳設日晷、嘉量各一,銅龜鶴一對,殿上金匾燦燦,正寫著「明鏡高懸」四字,筆力雄渾,莊嚴肅穆。

青銅龜鶴嘴中白煙氤氳,一名黃袍男子負手垂立殿前,約模五十余歲,廣額挺鼻,濃眉重目,下顎髯須濃密,面容不怒自威,神色淡淡,道︰「雲兒,你回來了。」

花溪雲躬身道︰「溪雲見過父親。」溫酒嘗等人依次上前行禮,舉止恭謹,天痕此刻方知此人正是葬花莊主花木庭,但卻恁地奇怪,這葬花山莊不過是江湖門派,卻竟效仿帝王建造金鑾大殿,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天痕正自忖思,忽見他目光如刀,向自己撇了一眼,淡淡道︰「酒嘗,听聞霸天山重建,你怎地還南下來此,莫不是有甚要事?」溫酒嘗輕嘆一聲,便將那夜發生之事一一道出。

花木庭微震,怒斥道︰「馮延已這奸佞之徒,只知擾亂朝綱,豈懂江山社稷,若不是牽連甚廣,老夫早已去京城取他首級,有此人一刻,大唐片刻不得安寧!」

溫酒嘗道︰「花莊主,如今霸天再起,我臨霜閣已傾巢而出,家師邀莊主北上議事,一同共商剿匪之策。」花木庭嗯的一聲,道︰「你既然惹下這等麻煩,那便在此待一陣子再說。」說罷負手踱步,沉吟片刻,方道︰「雲兒你同畫聖留下來鎮守山莊,也陪陪酒嘗,其余之人,明日隨老夫北上。」

眾人躬身應諾,花木庭瞧著天痕,淡淡道︰「這孩子是誰?」溫酒嘗粗略一說,花木庭皺眉,忽而冷道︰「孤寒怎地一輩子這樣,心慈手軟,既是霸天反賊,殺了便是,何須再生周折?」

天痕一震,眼生怒意,雙拳緊攥,忽听水淅漣道︰「莊主,我師祖說此人與太華一門有莫大關系,殺之不得,是故如此。」花木庭眼神微異,目光閃動,打量天痕一番,冷哼一聲,道︰「你師祖封住他奇經八脈嗎?」水淅漣點頭,花木庭哼道︰「丹青,待會你將這孩子送往西島。」華丹青一震,眼露驚異,道︰「莊主,這恐怕……」

花木庭忽地輕嘆一聲,雙眼微紅,怔怔望著殿頂,神色復雜,不知思忖什麼,忽然閉目轉身,一揮手,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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