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霸天卷 第四章 青衣水袖

作者 ︰ 紫殘

「你、你是齊天元?!」

趙風行臉色劇變,登時大驚失色,忍不住勒馬後退幾步,張口失聲問道,而身後幾人也露出驚惶之色,惟有那名挽弓少年嗤之以鼻,眼神輕蔑,不屑一顧。

峨冠文士淡淡一笑,眸中流光溢彩,卻笑而不語,不置可否,負手仰立,笑容溫潤,氣質沖和。

此刻,茶社眾人也驚得目定口呆,實難以置信眼前這名文弱書生竟是名動江南的‘天元聖手’,但又見他負手一立,氣宇磊落,清貴高華,神韻所至,生平僅見,不覺驚喜交迸,相顧忘言。

趙風行見他笑而不答,面色鐵青,變化不定,過得良久,驀地咬牙問道︰「風雪一騎,雙士齊桓,閣下當真是‘天元聖手’?那閣下可知曉這批貨物的來歷?」

「齊某如何不知,」峨冠文士笑笑,一如閑庭信步,負手踱出茶棚,立在貨物旁,淡然拂袖,道,「如今南楚兵荒馬亂,饑民遍野,這批黃金乃皇上欽點戶部尚書發放予南楚的賑災之款,以盼撫慰孤寡,安定民心,緩解南楚燃眉之急。趙當家順手牽羊,斂得暴財,卻是置南楚黎庶于不顧,這又豈是霸天男兒所為?」趙風行臉色一變,似有驚色,方要張口說話,猛听身旁一聲怒喝︰「放屁!」

天痕聞聲一驚,隔欄望去,只見那挽弓少年滿面怒容,喝道︰「這批黃金是那狗官常如海的搜刮民脂民膏得來,什麼賑災之款,胡說八道,姓齊的,你快些把趙三哥放了,否則休怪我箭下無情!」說罷猿臂一撐,箭拉滿弦,瞠目抿嘴,蓄勢待發。

「郎州刺史常如海麼?」齊天元臨危不亂,穩如泰山,淡然一笑,「不錯,這批貨物趙家小哥的確是從常如海手中取得,但各位恐怕不知,那日戶部發放的萬兩黃金,各從三路送往南楚,但有一路到達南楚郎州之後,卻如石沉大海,銷聲匿跡,我派人徹查此事,卻發現郎州刺史常如海在朝廷公款之時,遭伏身故,千兩黃金不翼而飛,我再一細查,原來卻是有人連夜將這批黃金送往淮南霸天山了,而這個人便是那‘狗官’常如海。」

趙風行一行人聞言失驚,面色如土,眸里均露出惶恐之色,挽弓少年亦身軀一震,咬牙切齒,冷哼一聲。杜小三听得大驚,又覺不可思議,不禁問道︰「齊、齊先生,那常如海不是死了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錯,若是今日的郎州刺史常如海不死,又豈能變回昔日的霸天山虎翼水軍統領海常青呢?」齊天元眉眼溫潤,淡淡有神,嘴角一抿,道,「齊某風雨兼程,正是為此前來,你們一分再分,化為幾路送上霸天,齊某有幸邂逅趙家小哥,截下一路,但余下幾路只怕已至山上了。」

眾人驚駭,噤若寒蟬,心里都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天痕心頭暗凜,忖道︰「這霸天山天大的膽子,竟與官府勾結,私吞公款,當真無法無天了。」轉頭卻見提迦笑意盎然,眼光閃爍,端然靜坐,連飲不輟。

趙風行已然驚呆,過得半晌,方才仰天一嘆,道︰「雙士名綸,果然名不虛傳,但人各有志,強求不得,如今事已至此,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齊天元一笑,笑意闌珊,倏爾斂容,正色道︰「諸位且听齊某一言,燭火豈能與日月爭輝,當年霸天山已經灰飛煙滅,諸位難道還想重蹈覆轍,不若懸崖勒馬,迷途知返,齊某與諸君尚能共飲錦繡山河。」趙風行等人听罷俱是怔忡,但霎那間又眼神堅定,嘴唇緊抿,緩緩搖頭。忽听挽弓少年冷道︰「大唐軟弱無能,紙醉金迷,偏安一隅,何時能共飲山河,不若落草為寇,尚得幾分自由!」

天痕吃了一驚,只覺這少年桀驁不馴,不可理喻,竟然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來,抬眼只見齊天元眼神透出少許落寞之色,輕輕嘆息一聲,道︰「若是如此,那齊某只好請眾位做客淮上,等待京城刑部的召喚了。」話音一落,霸天群匪吃了一驚,紛紛抽刀持劍,凝神戒備,如臨大敵。

茶社眾人一望這劍拔弩張的陣勢,均瞬間驚醒過來,再看齊天元只身面對霸天匪寇,幾名魁梧農漢怒然起身,提起扁擔,便欲上前助陣,突听齊天元道︰「眾位鄉親,稍安勿躁,今日天高火毒,齊某請鄉親們一碗涼茶,以消暑氣。」眾農漢一愣,舉足不定,卻是有怕事者連忙拉回,好言相勸。

齊天元眼望霸天群匪,神色漠然,淡淡道︰「漣兒。」天痕一驚,見那青衣少女提劍徐徐步出,面容清冷,微微嗯了一聲,便抽出手中寶劍,只听刷地一聲輕響,寶劍月兌鞘,一泓秋水映入眼簾,清澈無瑕,賽雪欺霜,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好劍!

眾人眼前一亮,但見那少女迎風而立,青衣裊然,水袖籠煙,墨發青絲,隨風輕拂,俏顏嫵媚,卻冷若冰霜,縴細如玉的手指攥著長劍,幾疑為天人,卻是烈日之下,明劍佳人,交相輝映。

天痕眼望青衣少女,忽覺不對,轉頭回望那垂坐的落魄男子,卻見他雙眼空洞,面無表情,漠然望著,仿佛這一切與之無關,只有與趙風行目光相交時,方能看出一絲漣漪。

挽弓少年眼見齊天元負手望天,面色如常,絲毫無動手之意,驀地勃然大怒,道︰「姓齊的,有本事來接我一箭!」話一出口,便听到那青衣少女清冷的聲音︰「我接。」

「好!」挽弓少年眸里瞳仁縮如針眼,抽羽撥弦,挽弓搭箭,右手徐徐將弦拉開,如抱滿月,箭簇精光 亮,熠熠生輝,猛听得一聲暴喝如雷響,一箭如閃電,射向青衣少女!

天痕只見此箭宛若流星,快得不可思議,頓時心頭莫名一緊,忽然只覺眼前一花,青影閃過,一抹白光破天而起,彈指間,煙塵四起,人仰馬翻,血光四濺,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眾人驚呆,定楮一看,只見煙塵之中青衣少女翩然而立,水袖如飛,霸天群匪竟已跌倒三人,中劍處或手或腳,俱是不得動彈,霎那之間,僅余下趙風行與挽弓少年兩人。天痕心頭一跳,暗道︰「她的身法和溫大叔何其相似,均是快得匪夷所思,如同鬼魅。」

趙風行眼疾手快,翻身下馬,避開少女一劍,卻覺心有余悸,忍不住怒道︰「小丫頭,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會騙人!」青衣少女冷然道︰「我沒說接他這一箭。」

挽弓少年面容一震,不想這少女年未及笄,竟然如此聰慧,避實搗虛,聲東擊西,一舉傷了三人,登時火冒三丈,怒喝一聲,雙足一點,飛身而起,雙手擒弓,凌空如劈如砍,便向少女擊去,青衣少女水袖一拂,一劍迎空而上,只听「鏘」的一聲,兩人乍分乍合,若即若離,須臾間,煙塵漫卷,刀光劍影,讓人應接不暇。

天痕定楮細看,只見挽弓少年手擒鐵胎大弓,使得卻是刀法路子,大開大闔,剛猛無披,而那青衣少女卻身法如幻,如影隨形,手中長劍若如瀟瀟雨歇,良久不絕,一時間,二人各施絕技,竟斗得不分伯仲。

小眉已是嚇得不敢張開眼楮,小手緊緊攥著天痕的衣袖,嘴唇發白,想她自幼安居葉府,何曾見過江湖風雨,加之性情孱弱,心頭懼怕,也是情理之中。天痕輕輕握著她的手,稍解她心中恐懼。

提迦淡淡望著,倏爾一笑,輕聲嘆道︰「驚神刀法……想不到那老鬼終于舍得傳與他人,哼哼,只可惜習得三成不到,又豈能對敵呢?」天痕一听,皺眉凝望,果不其然,挽弓少年不過與那少女拆了數十招,便險象環生,敗相已露,只是性子倔強,死死苦撐。

趙風行眼見,眉間生出焦慮之色,便欲上前相助,忽听一聲暴喝,只見挽弓少年劈山一刀,猛然斬下,青衣少女側身閃過,卻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挽弓少年竟反手抽羽,月兌手一箭激射而出!

青衣少女微微動容,不料他逢機生變,頓時不及躲閃,明眸一閃,水袖揮起,竟不避反撲,直逼鋒芒而來,但听嘶的一聲,一片青色袖紗飄然墜地,裹入煙塵。眾人抬眼一瞧,卻駭然大驚,只見青衣少女冷然一劍直指挽弓少年喉間,僅余毫厘,見血封喉。

挽弓少年失手被制,臉色難堪至極,雙目緊擰,喝道︰「要殺便殺,毋庸多言!」青衣少女明眸若霜,靜靜立了片刻,忽地收劍回鞘,徑自走回齊天元身邊,竟爾一言不發。

挽弓少年一怔,喝道︰「你為什麼不殺我?」青衣少女眸里閃出一絲輕蔑,靜靜道︰「我不會殺你,你若是要跑,我大可再擒你回來。」挽弓少年頓時肺都氣炸了,面色醬紫,怒不可赦,道︰「你……你……」話方出口,卻是身軀一震,半跪倒地,兩腮一鼓,噗地吐出一口血來。趙風行見狀大驚,連忙奔上扶住,老眼露出激憤之色,狠狠望著青衣少女。

盞茶工夫,霸天群匪竟被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眾人不得不對那青衣少女刮目相看,心頭也舒了口氣,紛紛鼓掌叫好,小眉听得動靜,方才悄悄睜開眼楮,見得茶社外血跡斑斑,不禁掩口驚呼。

天痕望著那青衣少女眉目,依稀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不覺心頭詫異,忽听提迦笑道︰「天痕小子。」天痕微愕,冷道︰「什麼?」提迦一笑,蘸水寫道︰「你上去擋下那名少女,救起他二人。」天痕又驚又怒,不禁咬牙切齒,忽見提迦微微一笑,目光若有似無瞟向小眉,又徑自飲起茶來。

天痕雙眼怒火直噴,憤不可言,恨不得將提迦生吞活剝,卻偏偏受制于人,無解救之法,只得猛將一碗茶水飲盡,狠狠瞪了提迦一眼,大步踏出,道︰「放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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