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參學卷 第四十八章 彈鋏會晤

作者 ︰ 紫殘

葉秋夕見罷不禁吐吐舌頭,悄悄拉著天痕靠近牆角,那邊站著幾名抱劍弟子,雖然有些遮擋視線,但也正好藏匿身形。

待葉落殘行至堂首揮袍坐下,堂內眾人方才齊齊站起,紛紛抱拳,卻沒說一句話,葉落殘神色略顯慵懶,隨手一揮,眾人便又復坐下。

葉落殘環視一圈,見葉秋吟坐在右首,便淡淡問道︰「熒惑長老呢?」葉秋吟方要起身,便听身旁的廉貞道︰「稟盟主,熒惑長老在行至東京途中,遇上了點事,他老人家正在處理,事情一了,立即趕來。」

堂下眾舵主一听此言,不禁動容,均低聲細語起來,葉落殘卻似毫不在意,略一頷首,道︰「不等他了。」說罷頓了頓,目光閃爍,默然無語,堂內又寂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的望向堂首,只听葉落殘淡淡道︰「秋吟,你來說吧!」

葉秋吟稍稍一愣,不知道父親為何如此,但他既然如此說話,也不便說什麼,隨即頷首,起身吸口氣,朗聲道︰「各位,我藏劍一盟,自我爺爺當年一手建立,距今已有近二十載,其間我爺爺苦心經營,再加五位長老的鼎力相助,以及諸位老舵主赴湯蹈火,方能使我藏劍一盟立足于中原武林,佔得一席之地,十五年前,家父接過此劍,深知責任重大,又恐有負我爺爺所托,是以未敢懈怠,日夜瀝膽,但求捫心無愧,這十五年來,諸位與家父風雨一路,同舟共濟,藏劍盟能有今日,各位功不可沒。」

左首黑衣老者微笑道︰「少主言重了,若不是當年瑾文公宅心仁厚,俠肝義膽,我們豈能效犬馬之勞,而如今盟主若不是雄才大略,勵精圖治,藏劍盟焉能有今日?」葉秋吟听罷有些窘迫,拱手道︰「水辰長老過譽了。」

水辰捋須微笑,不再說話,但見身旁黃衣微胖老者起身拱手,雙目炯炯,對葉落殘道︰「盟主,這些客套話不說也罷,在場的人都是和盟主赴過生死的,自家人說自家話,盟主在位十余年來第一次用藏劍令,把我們老哥幾個叫回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身著黃衣的微胖老者說話直來直去,想來性子歷來如此,但見葉落殘淡淡一笑,似是知曉此人脾氣,道︰「土鎮長老,稍安毋躁,事情待會兒自會言明,秋吟,接著說。」

葉秋吟此刻才知父親有意歷練自己,又見土鎮臉色變換不定,終一聲不吭坐下,猛喝茶水,臉色頗有抱怨,不覺心中苦笑,過得一陣,方斂起心態,繼續道︰「但聖人有雲︰‘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如今我藏劍一盟與嵩山少林並稱中原兩大門派,其余門派均無能與其二者同肩,佛門歷史悠久,根深蒂固,嵩山少林更是數百年古剎,馳名海內,享譽中華,但自盛唐衰亡之後,亂世紛爭,戰爭不斷,不少百姓為避戰火,紛紛投入空門,其中也不乏奸佞宵小,其後歷代中原霸主,為附民心,大肆修建寺廟佛寮,供奉僧人,致使不少婬惡之徒為享清福,剃度成僧,以寺廟不收賦稅,來坐吃國庫糧草,以帝皇對僧人的特殊待遇,來魚肉百姓,奸婬婦女,當今天下之害,莫過于佛門之污。」

葉秋吟初言之時,堂下尚有躁動,但隨他言之而下,堂內漸漸寂靜,不少人紛紛頷首,均覺葉秋吟所言甚是,此刻坐居堂上的葉落殘也不覺點頭。

葉秋吟再道︰「眼下中土八宗,除少數宗派外,各宗皆被俗世所污,爭名逐利,趨之若鶩,嵩山少林作為禪宗之祖,也不免動了覬覦之心,起了爭奪之念,看不慣我藏劍盟異軍突起,與之分庭抗禮,便欲對我盟不利,日前家父收到少林寺方丈宏泰禪師之柬,邀請家父前赴少林,觀聖像開光,但其子之心,路人皆知,此柬不言自明,不知各位有何看法?」說罷便拱手回坐。

堂下一片寂靜,氣氛凝重,天痕已經看見不少人眼中已噴出怒火,義憤填膺,便欲站起身來,忽听有人輕輕拍掌,淡淡笑道︰「好一句‘當今天下之害,莫過于佛門之污’!說的好!說的好!」

說話之人卻是葉秋吟身旁那名身裹銀袍的清 老者,但見他緩緩起身,微笑望著葉落殘,道︰「盟主,宏泰擺下的這道鴻門宴,盟主是去還是不去?」

葉落殘尚未答話,便見左首三座那名青衫老者擺擺手,輕嘆道︰「太白,你說能不去麼?此刻已由不得我們了。」

忽然堂下傅南刷地站起,昂然道︰「木歲長老說得不錯,此刻已由不得我們了,若是我們不去,那群禿驢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那我們藏劍盟還如何在中原立足?」

太白微微一轉眼,淡淡道︰「老夫並未問你們,老夫問的是盟主,你們是盟主嗎?」

此話一出,眾人驚駭,木歲一噎,臉色登時青綠,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傅南也是一愣,不知所措,卻被身旁的人急忙拉了坐下。

太白輕捋髯須,頓了頓,轉又望著葉落殘,目光忽然凌厲,又一字字道︰「盟主,宏泰擺下的這道鴻門宴,盟主是去還是不去?」

葉落殘默然望著太白,忽然淡淡一笑,單手猛拍桌幾,幾上長劍立時兀自跳了起來,凌空翻轉,筆直刷地釘在木幾之上,驀然間,葉落殘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宛若野獸咆哮,狂妄肆意,直破蒼穹!

堂內眾人臉色劇變,不知盟主為何突然震怒,心里忐忑不安,慘淡望著太白,心頭俱想︰「太白長老歷來行事穩重,德高望重,為何此次竟敢直擊盟主?」

不料葉落殘嘯聲方落,太白卻仰天大笑,道︰「好!好一聲虎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盟主能有如此膽識,何愁滅不了少林,老夫願作馬前卒,踏破少林寺山門!」說罷銀袖一揮,徑自回位坐下,淡淡一笑,又啜了口茶。

彈鋏堂內一時陷入寂靜,猛然間眾人熱血沸騰,轟然叫好,哄然齊聲喝道︰「踏破少林!踏破少林!」

葉落殘出手一止,淡淡道︰「秋吟說得對,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我藏劍盟歷來與少林寺井水不犯河水,此次他們公然挑釁,若我們不給以顏色,只會讓佛門日益猖狂,而我藏劍盟亦有傾巢之危,與人與己都不利,是以我們只能出擊,去撼撼這數百年來未曾傾斜的大樹!」

「盟主所言甚是,」水辰點點頭,卻又眉頭一皺,道,「但此次少林雖是挑釁,但卻也未明言,若是我們公然打上山去,只怕誤入陷阱不說,還會給天下落下話柄。」

「打就打,怕個屁!」土鎮昂然不羈,啐口痰,大聲道,「管他什麼話柄,老子上去,先殺宏泰,再滅宏生,最後宰了宏性,哼,看他少林寺還拿什麼出來!」

「你殺得了麼?」太白本在飲茶,听到此話,不由徐徐吹了口茶沫,淡淡問道。

土鎮胸口一堵,老臉驀地染朱,喝道︰「殺不了也要殺!再說了,老子殺不了,你們閑著干什麼?吃齋飯,看風景麼?!」

在旁的木歲道︰「土鎮,你先坐下,盟主今日召我們來,不正是為了商量計策麼?像你這般貿然殺上山去,損失慘重不說,若是全軍覆沒了,你擔當得起麼?

土鎮冷哼一聲,道︰「老子可不像你們怕死,當年瑾文公在時,我們兄弟五個怕過誰了?怎麼?老了就不行了?哼!」木歲臉色一變,道︰「你!」

「好了,不要說了。」葉落殘神色有些疲倦,眸子卻還神豐,淡淡望著他二人,兩人方才悻悻住口,冷哼不言。

葉落殘道︰「此次事發突然,倒令我們措手不及,月余前秋吟在洛陽遭襲,我就有所察覺,但轉念一想,中土八宗,不過是一盤散沙,也就未放在心上,不想竟是雨前征兆,區區一個少林寺竟能聯結佛門四宗,其實力不可小覷,此次我們面對的不單是一個少林寺,而是整個中原佛門!」

水辰眉頭緊皺,道︰「盟主,老夫最想不通的是少林與我盟數十年相安無事,為何會在此時突然發難,而且來勢如此凶猛,依老夫看來,恐有人覬覦我盟,幕後操縱。」

「不錯,」太白點點頭,道,「完全有此可能,但敵在明,我在暗,水辰可有甚退敵之策?」水辰蹙眉良久,方才一嘆,道︰「如此突然,全無頭緒,雲里霧里,奈何良策!」

太白笑道︰「那便結了,既然敵在明,我在暗,又無退敵良策,不若以不變應萬變,待去到少林寺,再靜觀其變!」

水辰一震,眼楮驀然亮起,道︰「太白,此計甚妙,好計策!」

葉落殘微微點頭,道︰「太白長老,那不知該如何上山?」

太白淡淡一笑,道︰「盟主收柬之後,受寵若驚,能得一睹大釋迦牟尼像,實乃畢生之福,是以率盟下五大長老、二十四舵主及七星壇弟子前去拜賀!」

「不錯!」葉落殘一拍桌幾,道,「我正有此意,知吾者莫過太白長老!」

天痕與葉秋夕一直默默觀望,天痕听至此處,不禁心生疑惑,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卻又不知哪里不對,正自蹙眉沉思,忽又听葉落殘道︰「既然大局已定,那諸位舵主不妨在劍閣歇息,待三日之後,共赴少林!」

眾舵主起身抱拳,齊聲道︰「三日之後,共赴少林!」

眾人話音方落,卻有一人猶豫道︰「盟主,貪狼師兄身在少林,他……」

此話一出,全場為之一震,目光都望向說話之人,卻是廉貞,但見他神色苦楚,欲言又止,望著葉落殘。

葉落殘默默不語,忽將釘在幾上長劍拔了出來,輕輕橫放,繼而起身,信步走出堂去,身影一轉,倏忽不見。

眾舵主見葉落殘出去,才紛紛醒了過來,向廉貞投來復雜的目光,均不吭一聲,率門下弟子離去,水辰幾位長老搖頭嘆氣,也跟著信步而出,唯余太白坐著,又徐徐啜了口茶。

葉秋吟愀然一嘆,行至天痕他們那里,勉強笑道︰「走吧,我帶你們去煙雨台。」天痕點點頭,隨葉秋吟出去,葉秋夕卻三步一回頭,望著廉貞。

廉貞呆立當場,不知所措,忽見太白輕輕一嘆,道︰「廉貞,老夫知你自小與貪狼交好,但他當年自己反出藏劍盟,投身少林,怪不得盟主,如今少林與我盟即將開戰,少不得要刀光血影,小子,你可別動了仁念啊。」說罷揮袖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出了堂門。

巨門見眾人皆已離開,方才嘆道︰「廉貞,我幾次囑咐你,要你不要提及此事,你怎麼……」

祿存道︰「巨門師兄,廉貞也是惜往日手足之情,你莫怪他了,當年蕭老大怎麼對我們,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想說而不敢說而已。」文曲武曲點點頭,眼神堅定。

破軍卻頗為不屑,一言不發,徑自走了

出去。

巨門長嘆一聲,望著堂外青天,喃喃道︰「貪狼……貪狼……你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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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學卷快完結了,呵呵,小殘想要個人物簡評,看看這個人物的個性是否鮮明,對以後下幾卷有所幫助,不知哪位朋友肯動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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