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參學卷 第四十六章 古吹之台

作者 ︰ 紫殘

天痕乍一听此消息,欣喜若狂,兀自歡喜半天,轉頭回來,對葉秋夕笑道︰「秋夕,我終于……」話說一半,卻是生生噎住,驀地臉色劇變,張大的嘴合不下去,只見葉秋夕緊緊咬著櫻唇,淚水已經浸濕了秀麗女敕白的臉靨,神情極是淒楚,澀聲道︰「你要離開了嗎……」話音明顯帶著顫抖,卻又如此蒼白無力,讓人一听便忍不住有辛酸哀婉之感。

「我……」天痕欲說還休,卻不知說什麼好,見她傷心落淚,一時心里難過,柔聲道︰「夕兒,你別這樣,我們不是還可以在一起嗎。」葉秋夕越想越難過,忍不住哭泣道︰「你走了我們還怎麼在一起?你走了那我怎麼辦?」

天痕急道︰「不會不會,我去找到我兩位伯伯後,我會時常來看你,我會時常來找你玩,以後、以後我請了大花轎來娶你!」葉秋夕身子一震,小臉刷地染紅,卻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身子仍在輕輕抽動,小手伸袖抹了抹靨上的淚痕,又紅又腫水汪汪的眸子怔怔望著天痕,輕聲問道︰「你說真的嗎?」

天痕點點頭,微微一笑,道︰「我會請天下最好的裁縫作一件天下最美麗的新娘衣裳,還要請天下最好的巧匠作一頂天下最美麗的鳳冠,讓你穿得奼紫嫣紅,美若天仙,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帶著紅花,騎著青蔥駿馬,挎著碧玉寶劍來娶你。」

「呸!什麼時候學得油嘴滑舌!」葉秋夕瞪他一眼,心里卻充滿甜蜜,忍不住破涕為笑,宛如冰雪初融,眸子里繾綣萬千,笑道,「臭小子,你盡會哄人!」

天痕見她不再哭泣,心中石頭算是放下,但見她抹盡淚痕,神色又有些憂愁,只道她還悶悶不樂,正想溫言勸慰幾句,卻忽然听她咬牙道︰「不行,天痕,跟我去古吹台一趟,走,快去追哥哥。」說罷不由分說,拉起天痕便跑,直去追葉秋吟。

天痕尚未還神,便被拽出秋吟居去,不覺無言,又詫異道︰「去古吹台做什麼?」葉秋夕蓮步速移,冷哼道︰「你倒找到親戚了,便不管我們死活了?」天痕胸口一堵,方才想起適才之事,不禁心里暗凜,道︰「夕兒,此次少林寺來意不善,那日我們在松林已是听得清清楚楚,還是叫你爹爹不要去冒這個險了。」

葉秋夕搖搖頭,道︰「我不是擔心我爹爹,爹爹他神通大著呢,那些臭和尚奈何不得,哥哥和爹爹在一起也不會有事,我是擔心蕭叔叔,怎麼、怎麼一直沒有他的消息?」說罷烏眉擰起,眸光閃爍。

「蕭叔叔?」天痕邊走邊撓頭,忽然想起來,心驚道,「難道那蕭、蕭……真在少林寺?」葉秋夕頷首道︰「那日我問爹爹,爹爹不說,我便去問娘親,娘親才告訴我,蕭叔叔這十幾年一直在少林寺剔發修行,娘親說在我很小時候,蕭叔叔對我可好了,是盟里幾位叔叔里對我最好的,後來他不知怎麼離開藏劍盟,看破紅塵,遠遁空門,但一直讓人送來我最喜歡的東西,每年到我生日,禮物總會送來,我那時很小,記不起他的樣子,但自小都知道有位遠方的叔叔最是疼愛夕兒,雖然我不知他長什麼樣子,但我知道他叫蕭玉鷹。」

天痕垂首沉思,隱隱感覺其中不對,道︰「那風公子當日所說之事未必是信口雌黃了。」葉秋夕瞪他一眼,道︰「傻子!蕭叔叔十多年前離開藏劍盟,便與盟里再無瓜葛,遁入空門也是他自己的事,那些少林臭和尚不分青白,胡亂誣蔑,此次對我們藏劍盟圖謀不軌,定會對蕭叔叔不利,我這次去總舵,便是要看看爹爹何如救蕭叔叔,若是爹爹他不管,我便去求哥哥,我們、我們幾個去救他!」

天痕瞪大眼楮,吃驚道︰「什麼?夕兒,你說你要上少林寺?你開什麼玩笑,你爹爹怎會讓你去?」葉秋夕冷哼道︰「笨死了,為何要讓爹爹知道,我們自己偷偷上去便行了。」天痕看葉秋夕一臉肅容,不似說笑,隨即正色道︰「夕兒,別孩子氣,那少林雖是佛門清靜之地,但若是擅闖絕對不啻于龍潭虎穴,我們武功低微,若真是偷入少林,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葉秋夕面頰帶慍,道︰「你前幾日不說你習會一套槍法,武功厲害了不少,怎麼,現在成縮頭烏龜了?難道我們眼睜睜看著蕭叔叔因我們而死?」天痕話頭一噎,說不下去,只得峰回路轉,又勸道︰「你那蕭叔叔先入藏劍盟,後入少林,自身修為必不簡單,難說他早已察覺離開,即使他沒離開,或是身陷險境,以他修為也能化險為夷,我們貿然而去,反是連累了他,到時候若是被少林的人發現,便有口說不清了,到那時反而累及他的聲譽,少林寺更是以為出了叛徒,這便糟糕了。」

「哼!」葉秋夕氣急而怒,跌腳而走,「膽小鬼!我不和你說了!」天痕苦笑兩聲,無可奈何,快步追上。

兩人先前邊說邊走,已至大廳外院子里,此刻只見幾名家丁牽馬從側門出去,葉秋夕見罷便知哥哥尚未離開,心里舒了口氣,便趕忙奔出去。

葉秋吟方才翻身上馬,便見葉秋夕與天痕出來,不覺一愣,道︰「你們要出去街上麼?」葉秋夕微微一笑,道︰「哥哥,晚春時節,落英繽紛,古吹台的風景最是迷人,夕兒好久都沒去看了,天痕也從沒見過,左右我們在這無聊,不如你順帶我們過去吧!」葉秋吟愕然,看看葉秋夕,又看看天痕,不覺淡淡一笑,道︰「夕兒,眼下盟里有大事,你別跟去搗亂了,哥哥改日陪你去。」

葉秋夕豈能妥協,扯著葉秋吟的袖子不依不饒,左搖右晃,苦苦哀求,看得傅南哈哈大笑,天痕也不禁莞爾,傅南笑道︰「公子,小姐難得有這麼好的興致,要去就讓她過去,反正月小兄弟在,出不了什麼事,大不了我幫你看著。」

「好啦,好啦,」葉秋吟哭笑不得,翻身下馬,轉頭對一名家丁道,「小趙,去幫小姐準備車馬。」那小趙點點頭,躬身退去。

葉秋夕巧笑盈盈,負袖亭亭而立,神色頗為得意,天痕看著她美麗清純的樣子,不禁怦然心動了一下。

須臾車來,眾人便上了車,唯獨傅南不歆坐車,依舊騎馬,一干人便穿過巷子,來到街上,緩緩向城門駛去。

出得城門,馬車沿著官道向東南方駛去,古吹台便在東京城外東南方十余里處,依山伴水,風景宜人。

眾人一路無話,似乎都在思慮什麼,馬車顛顛簸簸,天痕斜望出去,只見碧空艷陽高照,白雲蒼狗,遠處阡陌縱橫,一抹翠林青蔥蓊郁,望之不禁氣爽,不由輕輕吐出口氣。

不過多時,忽听傅南在外笑道︰「到了。」

天痕極目望去,但見遠處蒼林吐翠,山石錯峨,一灣碧水如翡翠般在山間流淌,碧水之上,建築一台,台高十丈,四方而立,青石為基,白玉為台,青白相間,一眼望去頗為醒目,高台之後,樓閣水榭,層層疊落,隱于濃翠,安然靜立。

葉秋夕微笑指道︰「天痕,那便是自古有名的古吹台了,那是蓮花溪,而後面就是藏劍盟了。」

天痕點點頭,問道︰「這台這麼高,用來做什麼的?」葉秋吟淡然一笑,道︰「此台年代久遠,相傳春秋時期晉國大樂師師曠曾在此處吹奏樂曲,後人為紀念他,便修了此台,此台原叫吹台,後因年代久遠,世人便稱其為古吹台了。」天痕听罷一奇,道︰「這師曠不過是名樂師,後人怎麼會如此興師動眾呢?」

葉秋吟笑道︰「師曠不但是一名吹笙彈簧的樂師,而且是一名出類拔萃的政治家,更是一名震古爍今的學者,古語雲︰‘師曠之聰,天下之至聰也。’只此一句,足見此人才智,師曠生來無目,雙耳極聰,體質孱弱,竟成就一代大師,此中艱辛,可想而知,其在晉國為政之時,不固溺于流俗,不拘系于左右,卓然而立,風骨凜然,為世代後人所敬仰。」

葉秋夕微微一笑,接道︰「不止呢,傳說當師曠彈琴時,馬兒會停止吃草,仰起頭側耳傾听,覓食的鳥兒會停止飛翔,翹首迷醉,丟失了口中的食物。」

天痕听得直瞪眼,不敢相信,葉秋吟笑道︰「傳說當年師曠為晉平公彈奏古曲《清微》,一解時,天空中不知何時飛來兩只玄鶴,二解時,那兩只玄鶴列成一行,三解時,玄鶴延領而鳴,舒翼而舞,又奏《清角》時,玄雲自西北方起,風雨驟至,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令人蕩氣回腸,驚心動魄。」

葉秋吟說罷,又淡然一笑道︰「這些這是傳說而已,聊當以樂,卻不足為信,但這《清微》、《清角》二曲卻是流傳于世,我以前曾有幸洗耳聆听,當真是余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幽思無限,撩人遐想。」

葉秋夕卻一驚,道︰「世上真有此曲,哥,你從哪兒听來的?」葉秋吟笑道︰「我不是曾與你們說過棋聖麼,那人便是棋聖的朋友,當日我與齊先生在岳陽樓上弈棋三日,那人便在側焚香操琴,但因簾幕隱人,我沒看過此人面目,但听齊先生叫他琴兄。」

「琴兄?」葉秋夕詫異,隱隱想起一人,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回頭望向天痕,卻天痕皺眉思索,忽然抬頭道︰「葉大哥,你說的這《清微》是不是這曲子?」說罷口含曲指,撮嘴而吹。

一曲清亮的曲子驀然破空而起,清若鶴唳,嘹若猿啼,層層疊上,開雲撥霧,直上雲霄。

葉秋吟先是一愣,隨面容舒緩,闔上雙目,神色微帶驚喜,嘴角揚起一絲微笑,道︰「不錯,小兄弟,你從何處學得此曲?」

一曲吹罷,天痕一笑,道︰「我在華山時,從一本譜子上學得,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作。」僥是天痕在八方墓室里的黃鐘宮室學得此曲,卻不知出處。

「華山?」葉秋夕詫異納悶,托腮望著天痕,天痕心頭一驚,暗忖道︰「我怎麼把華山的事說出來了,八方之術,關系重大,陳摶有恩于我,不能說出來。」

葉秋夕見天痕不說話,忽而微笑道︰「天痕,上次听你說你從西邊過來,原來你家在華山,好啦,你過得好好的,別想以前的事啦!」

天痕支吾一聲,忽覺車子一震,停了下來,繼而便听傅南笑道︰「到啦,下車吧!」

三人莞爾一笑,只顧說話,卻是忘了路程,便依次下來,天痕一縱躍下,便見前方立有一坊,此坊甚是高大,威嚴肅穆,坊上銀鉤鐵劃,寫著「藏劍盟」三個大字,筆勢遒勁蒼拔,雄渾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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