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五章 刀箭爭鋒

作者 ︰ 紫殘

天痕一愕,只見此人生得凌眉深目,面色蒼白,嘴抿如刀,大約四十余歲,身子昂立,如此寒天凍地,卻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更讓人驚異的是那漫天雪花落在他身上竟不融化,仿佛他全身比冰雪還冷,眼神透著幽綠,與那巨刀相應,端地詭異至極。\\\超速首發\\

那青衣人見小天痕久不答話,眼眸閃出一絲煩躁,沉聲道︰「小子,你聾了麼?老夫問你師父陳摶去哪了?」天痕呸的一聲,道︰「你才聾了,陳摶是我徒弟,你找他有什麼事麼?」青衣人一愣,不料天痕人小嘴利,出口不饒人,綠眼透出狠色,道︰「你找死!」

天痕面露驚色,只感一陣涼風襲來,倏忽而過,卻只見那青衣人依然靜坐,幽幽望著自己,略正心神,道︰「我徒弟不在,你改日再來吧!」說罷忽覺胸月復冰涼,銳風絲絲鑽進,低頭一看,不禁冷汗涔涔,只見自己的棉衣不知何時被利器劃破,從鎖骨至肚臍有一道細微的紅線,走勢筆直,仿似一氣呵成的書法。

那青衣人冷道︰「老夫再問你一遍,陳摶呢?」天痕倒抽一口氣,凝神靜心,氣貫全身,揚聲道︰「你是什麼人,說了我徒弟不在,你再問一千遍也是這般。」昂首正視,渾然不懼。青衣人綠眸一轉,哼道︰「臭小子,年紀小小骨頭倒挺硬!和陳摶那自命清高的賊道士倒有幾分相似,哼哼,老夫來找他算帳,你和他有仇麼?」

天痕一听,心中忽喜忽憂,忖道︰「此人既能上來,必能下去,不如讓他帶我下去,但那老道……」天痕對陳摶感情復雜,委實難以言喻,亦不知這青衣人是好是壞,一時難以決斷,思索一陣,道︰「我與他有沒有仇與你何干,你自去尋他算帳又關我何事?但這朝陽峰頂已是我的居室,陳摶不在此處,盼你莫要在此打擾我。」

青衣人怒火勃發,沉聲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老夫是誰?」說罷單手一撐地,竟筆直飛了過來,來勢奇快,坐姿不變,手白如紙,如風如龍,一手便拿向天痕咽喉。天痕早已料到,一見青衣人猝然發難,立時向後飄退出數步,目不轉楮,準備伺機而動。青衣人綠眸一閃,左掌拍實地面,彈身再起,飛若疾鷹,迅如月兌兔,右手仍拿向天痕咽喉,天痕駭然,抽身又推,但那青衣人故技重施,不依不饒,右手始終離天痕咽喉不到一尺。

兩人一進一退,過了數十招,須臾間繞了平台一圈,小天痕退得越急,青衣人進得也越快,忽飛忽離,頗為神奇,那青衣人兩腿盤曲,僅靠單掌點地,宛似端坐蓮花的如來,飄來飄去,天痕冷汗浸背,渾身解數,仍躲避不開青衣人這一抓,心中寒悚道︰「此人是人是鬼?怎麼那麼詭異?」只見青衣人一抓又來,勁力破碎寒風,刺得臉面生疼,天痕軒眉一揚,仰身而倒,避開青衣人這一抓,雙手撐在地上,形如彎弓,雙腳倒踢向上,直向青衣人後腦,此招險處逢生,化守為攻,卻是三不二門第四式︰無內無外。

青衣人一爪抓空,面色微詫,忽覺腦後勁風驟起,綠芒瞬閃,真氣破飛,青衫登時鼓如皮球,天痕腳未踢到,小腿便被青衫一彈,如撞金鐵,腿骨欲裂,天痕痛哼一聲,彈出兩丈,跌在地上。青衣人緩緩落下,神色冷峻,道︰「原來是色和尚的徒弟,你師父沒向你提過老夫麼?嗯,這幾年與陳摶這破道士賭斗,都忘了去找這色和尚晦氣,你師父還沒死麼?」天痕擦掉嘴角的血絲,爬了起來,冷眼道︰「我不是羲寂大師的徒弟,你算什麼?怎可與羲寂大師相比?別趁人不在說人壞話,若是羲寂大師在此,不把你打得抱頭鼠竄才怪。」話鋒銳利,咄咄逼人。

青衣人肺都氣炸了,眉發俱張,厲聲道︰「你當老夫當真不敢殺你麼?」天痕冷哼,扭頭不語。青衣人猛然暴喝一聲,響徹山岡,震得積雪松動,簌簌落下,天痕一驚,道︰「你要做什麼?」青衣人置若罔聞,深吸口氣,揚聲道︰「陳摶!老夫千里來赴三年前華山之約,你若再不出來,休怪老夫夷平你這朝陽峰!」聲音猶如響雷,震得人耳根生疼,天地轟轟作響,霎時傳遍整個華山地區。

天痕心神搖晃,不屑道︰「他已經一個多月沒來朝陽峰了,你再叫也白搭,我看你還是趁早去別處找了,他不在華山。」青衣人冷哼一聲,又聚氣叫了數聲,過了一陣,仍無人應答,天痕一樂,模到塊大石坐下,看著青衣人,暗自好笑。

青衣人怒眉一揚,高聲道︰「怎麼?不敢出來麼?什麼時候變耗子了?好!老夫殺了這小子,看你出不出來!」說罷飛身掠起,一掌凌風,擊潰片片雪花,便向天痕天靈蓋打去。

天痕大驚,這青衣人脾氣古怪,說打便打,還神時只見掌已到眼前,當下揮出一掌,斜擊他腋下軟肋,攻敵之必救,卻只覺眼前一花,後頸便被提起,天痕身子凌虛,手腳亂舞,空有一身力氣使不出來,不禁又羞又憤,大叫道︰「死老鬼,你耍陰的,又本事再來打過!」

青衣人聞言不理,鐵抓緊緊揪住天痕後頸,沉聲道︰「陳摶!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老夫便將這小畜牲丟下崖去!」天痕哼哼冷笑道︰「你這老鬼,你將我丟下去,正中他下懷,他把之不得我死呢。」青衣人一怔,隨即冷笑道︰「不想你骨頭倒硬,卻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就你這點把戲還想唬弄老夫麼?」天痕知他會錯意,也不由惱怒,道︰「怕死,怕死我跟你作龜兒子!」青衣人火光沖天,大喝道︰「好個小畜牲!磨牙嘴利,老子送你去閻王殿與十殿閻王說去吧!」天痕屢犯他天威,一時怒氣滔天,憤不可抑,大手猛擲,天痕驚呼,只見雪花散亂,樹木急速掠過,山崖晃動,轉眼便看到崖底雪窪,心涼到腳底,駭道︰「我就這麼死啦!」

寒風呼呼,墜如流星,天痕臉色蒼白,身子冰涼,已閉目等死,猛听嗖然一聲,心中詫異,睜眼一看,只見一箭破空射來,奇快無比,勁力極大,震得虛空嗡嗡作響,雪花落至莫不激潰,心頭震動,萬念俱灰,慘道︰「難道誰當我是鳥兒,要將我射下來麼?」此念方消,箭已迅然穿過,天痕殊無痛感,心中大奇,猛然間大力拽來,身不由己,竟向那崖壁撞去!

啪的一聲,石塊崩飛,天痕全身劇痛,未及轉念,身子又向下滑落,忽听得一聲嬌叱,道︰「抓鐵鏈!」天痕驚醒發現崖壁上垂著一條手腕粗的鐵鏈,慌忙緊緊拽住,方才止住墜勢。

天痕手腳幾處擦破,火辣辣的疼,小臉盡是石灰粉塵,驚魂初定,心兒仍自怦怦劇跳,不由大怒道︰「死老鬼!這筆帳記下了,此番生還,此仇必報!」忽發覺身上纏著一條細軟的銀鏈,敢情那箭矢帶鏈,是救命的。

只听上方有人咯咯笑道︰「愣小子,你可抓好嘍!你再掉下去,姑姑可救不了你了,那死老鬼可要偷著樂了。」嬌聲清脆,宛如玉石相擊,泉水叮咚,端地悅耳至極。天痕抬頭,一怔一驚,只見上方五六丈處鐵鏈掛有一女子,碧裙飄擺翻卷,看不清容貌,墨絲拂動,風姿優雅,不由小臉通紅,嚅喏道︰「謝,謝謝姑……姑。」但听上方傳來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那女子道︰「嗯,乖小子,挺听話的,隨姑姑上去吧!」

天痕適才抬頭之時,已發現這崖壁上的鐵鏈不是一整條的,而是一段段的,每段丈余,段段之間相隔兩丈,暗忖道︰「這是什麼鬼路啊,要這般上去,簡直難如登天,尋常人斷是上不去的,虧這死老道想得出來。」天痕憤憤,又听那女子笑道︰「你傻了麼?呆掛著干嗎,有听姑姑說話麼?嗯,我一拽你,你立刻抓鐵鏈,知道麼?」天痕聞言一窘,道︰「知道了。」

那女子又咯咯直笑,道︰「好!姑姑要上去了!」話音方落,天痕只覺銀鏈突緊,大力傳來,鐵鏈嘩響,石壁下退,自己驀然升了兩丈,天痕一見鐵鏈趕忙拉住,只听那女子贊許道︰「呵呵,乖小子也不笨!」天痕苦笑忖道︰「把我想得也太笨了吧。」

二人在崖壁上拉升,快如回風,不過片刻,天痕便听那女子咯咯笑道︰「墨老鬼,三年沒見,怎欺負起後生來了,莫不是技不如人,自個兒偷施暗算?你這老鬼是越活越不爭氣了。」正自詫異,猛然自己如駕雲御霧,穿雪過松,輕輕落在平台上,一眼便見青衣人仍盤坐潭邊,眸中頓時冒出騰騰怒火,轉頭卻見那女子迎風而立,大概也就徐娘年級,容貌普通,卻神采飛揚,一雙鳳眼秋水含情,渾身清霜傲氣,不禁讓人聯想到那風雪猶綻的寒梅,一身碧藍絨衣大方得體,墨絲如瀑,身後卻背著一把大得駭人的巨弓,弓身暗紅,流光溢彩,形式猶如彎月,雪花踫上即化為無形,弓弦湛黃,好似金線一般。

青衣人綠眸閃出惜色,忽而干笑兩聲,卻笑得極是勉強,道︰「我還以為是那破道士上來了,箭夫人忒也不成氣候了,昔年都是夫人先到,怎麼今年讓老夫捷足先登了,莫不是骨頭老了,爬不動了?」那女子眼波流轉,笑道︰「骨頭倒不老,人活得逍遙快活,慢來一陣,又有何妨,倒不知墨老鬼你三年前連斷兩刀,又躲到哪里,挖人家墳墓去了。」青衣人綠芒刺出,瞬又黯然,淡淡道︰「老夫在刀墳待了三年,清修靜等,箭後當世,老夫怎敢出來混跡。」那女子咯咯笑道︰「墨老鬼,三年不見怎地乖了不少嘛,往年那囂張氣焰去哪了?你可是與劍聖齊名的刀狂呀!你這刀狂的‘狂’去哪了?」

青衣人冷哼一聲,眼皮合上,不再言語,周身已全被積雪覆蓋,身旁重刀,隱隱發著幽光。

那女子抿嘴一笑,螓首扭轉,道︰「小家伙受傷了麼?」天痕一怔,道︰「沒,沒事。」尋思道︰「這兩人說話莫名其妙,似友非友,似敵非敵,不知他們來這干什麼?」滿肚狐疑,卻又不便相問。那女子微微一笑,驀地揚聲道︰「懶道士,箭後刀狂大駕光臨,你怎地還躲在哪睡覺呢?我可沒心思等你哦!」流聲宛如翠鶯鳴啼,婉轉而上,裊裊不絕,與青衣人適才揚言卻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青衣人閉目冷道︰「這懶鬼好似不在華山,你也別白費力氣了,思量一下,如何將他那破銅錢破去。」那女子呵笑道︰「你我相斗十幾年了,怎不見你墨老鬼想出甚法子,那懶道士端地就不是人,你還想贏他?你不是痴人說夢麼?」青衣人冷笑道︰「你又好得到哪去,‘驚鴻一箭’練了多少年了,也才渣子大點火候,若是你那箭皇丈夫在世,也被你羞死!」

那女子霎時面如寒霜,陰色籠罩,厲聲道︰「墨幽!你當我真怕了你麼?」墨幽冷哼一聲,面容盡是譏誚之色,閉眼不理。那女子蛾眉一挑,道︰「好!既然懶道士沒來,你我先來打上一架,看看今日你那把破刀敵不敵得過我的鳴鴻弓!」說罷素手一揚,身後巨弓徑自飛出,嗡鳴作響,右袖微振,竄出一支碧箭,宛如翡翠玉筆,弓落箭搭,瞳仁頓時細若針刺,冷聲道︰「墨老鬼,你可接好了!」

只听 然一響,巨弓暗紅浮現,碧芒暴閃,一股強勁的渦旋氣流夾雜著無數雪花,急速向墨幽掠去,當頭一點碧光閃爍不止,在空中摩擦出尖銳的聲響,天痕驚駭暗道︰「怎會有如此霸道的弓箭?!比起解叔叔那把可是大巫見小巫了。」

青衣人睜目怒喝,真氣迸綻,提起墨綠重刀,反執刀柄,當頭猛劈而下,刀鋒鈍拙,刀氣卻尖銳無比,正正與碧箭撞上。

轟然巨響,雪粉四散,端地宛似下了場雪雨,整個平台如籠罩在白霧當中,天痕哆嗦幾下,裹緊衣服,到棵松樹下避雪。

雪粉漸漸消弭,天痕失聲一驚,只見墨幽手持重劍靜靜站立,腳前躺著兩片破開得殘箭,渾身透著凌厲殺氣,冷笑道︰「老夫說了你這‘驚鴻一箭’不成氣候,哼哼。」

那女子蛾眉微蹙,忽而問道︰「你這破刀從哪來的?」

墨幽一笑,傲然道︰「空靈子,吞日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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