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一章 華山絕頂

作者 ︰ 紫殘

滴水四濺,其聲清脆如金玉,說不出的悅耳動听。\\\超速首發\\

天痕夢魘里一陣黑甜,心頭紊亂,耳中轟鳴,滿腦盡是那滂沱大雨與滾滾驚雷,還有那似續若斷的歌聲,手腳輕微抽搐,百骸如同散了一般,麻酥酸癢,綿軟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天痕悠悠醒來,睜開小眼卻看到堅硬青黑的岩壁,心頭微異,掙扎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石洞之中,躺在一張巨大的石床上,蓋著棉被,石床冰冷,而棉被卻是暖烘烘的。

天痕下得床來,嘴唇青白,身子虛弱,輕輕咳了兩聲,環看四周,只見這石洞樸素干淨,大石床旁支有一個四方石礅,礅上放有一小石缸清水及兩個青黑瓷瓶,不知是何人留下,大石床後尚有道路,石洞依然延伸,但卻漆黑一片,亦不知通往何處,只是一泓泉水從里蜿蜒而出,順著石洞左側,淙淙流向洞外。

小天痕見到泉水,才覺口干舌燥,便捧起石礅上那缸清水咕咕而飲,頃刻便喝得一干二淨,又感胸口舒暢一些,不由呼出口氣,抹抹嘴將石缸放下,轉頭見那洞外風雪交加,呼聲大作,心念一轉,便蹣跚走出洞來。

但見天地茫茫,大雪飄若棉絮,流風回轉,紛紛來下,洞外乃是一塊平台,嶙峋怪石披滿銀霜,蒼柏勁松身裹素白,地上積雪皚皚,遠處寒煙繚繞,端地宛似神仙仙境一般。

天痕不由一時看得呆了,過得一會,方才還神四顧,但都寂無人影,不由忖道︰「也不知被哪位好心叔叔所救,此地應離京城不遠,須趕快答謝告辭,去找爹爹。」小天痕猛地想到思遠,心里又擔憂起來,回到洞中坐了一會,但見還無人來,心急如焚,便頂著風雪出洞,來到平台邊上,欲尋出路,方才駐足眺望,卻只見寒煙絮繞之下,山脈蜿蜓曲折,迤邐數十里,處處是懸崖絕壁,峭峰陡立,奇險異常,山勢雄偉崢嶸,峰巒層疊聳削,雪林其間漫布,此山以「奇險峻秀」四字而言,當真是再也貼切不過。

小天痕大吃一驚,凜道︰「這山竟如此之險!堪與西岳華山一比,想不到這京城郊外居然還有這等險山。」一望之下,心悸不已,忙縮回身子,右腳向後退了一步,不料這一退,右腳卻是踏空,天痕不及反應,手慌腳亂,啊的一聲,登時仰天栽倒在雪地里。只听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積雪散開,水色墨青,卻是一個被大雪覆蓋的寒潭。

潭水冰冷刺骨,直滲心肺,小天痕尚未閉口,那徹骨的寒水便洶涌倒灌而入,頓時全身寒戰,窒息之感襲上心頭,小臉漲得凍紫,手腳亂動,攪得嘩嘩水響,天痕自小在羅伽湖畔長大,水性自然不差,但這慌亂之間,再加上棉衣浸水,厚重無比,而天痕又傷勢未愈,一時竟無力自救,氣泡撲撲直冒,眼看形勢危急。

此時忽然山間響起哈哈大笑,一陣陣大風吹來,竟將平台上的積雪吹去了大半,只見一白袍男子不知從何處御風飛來,寬大的袖袍被風鼓起,衣袂飄飛,鬢發亂拂,宛如九天雲霄的仙人,不過須臾,便到得潭邊,身子微折,徐徐落了下來。

那人見天痕在水中掙扎,不覺又嘿嘿一笑,伸手向下拍出一掌,頓時潭水四炸,轟起一道二丈高的水柱,水聲嘩嘩,小天痕憑空拋起,那人袖袍裹出,輕輕將天痕接住,笑道︰「小子,這麼冷的天,你還洗澡啊?」天痕小眼模糊,又咳出些水,喘息道︰「叔叔,不是,我是不小心失足掉潭里的。」那人橫眉一挑,又哈哈大笑,大步將天痕抱回洞中。

進得洞中,那人將天痕放下,道︰「你先坐一會,我去拿兩件衣服來。」天痕唔的一聲,冷得發抖,抹掉臉上的殘水,睜眼道︰「謝謝……」話未說完,小眼徒睜,一臉驚異,失聲道︰「扶搖子道長?!」那人嘿嘿一笑,正是那日在澶州城為天雄諸將算命的老道扶搖子,笑道︰「小子,你我有緣,又見面了。」說罷袖袍一揮,便出洞去了。

天痕奇怪,忖道︰「扶搖子道長怎麼會住在這等險峰上,奇怪奇怪!嗯,道長在澶州算卦,這因該離澶州不遠,可能在澶州與京城中間吧!」正自胡思亂想間,扶搖子進來,手中拿著一疊衣服,道︰「你試試合適麼?」天痕笑道︰「謝謝道長。」將濕衣服月兌下,換上干的,卻是一件嶄新青色棉衣,不大不小,剛剛合身,天痕從小隨思遠漂泊慣了,粗衣淡菜,很少穿過新衣服,今日穿上,不覺心里歡喜,嘻嘻一笑。

扶搖子見天痕歡喜,不覺會心一笑,道︰「適才我下山買的,不料才買來便派上用場。」天痕一窘,羞顏撓撓頭,便道︰「扶搖子道長這是哪里啊?怎麼到處都是懸崖?」扶搖子嘿嘿一笑道︰「這是華山朝陽峰頂,華山自是到處都是懸崖。」

「啊!」天痕一听大驚,京城離華山可是有千里之遙,急道,「道長!我怎麼會來華山啊?」扶搖子道︰「你怎麼可能來,自是我帶你來的。」說罷見天痕小臉驚異,不覺又哼哼笑道︰「小子算你命大,從我救走你那天,你已整整昏迷七日了,七日還來不到華山麼?」天痕震驚之色還未退去,听得扶搖子此話,又是一震,忖道︰「我已昏迷七日了,那不知爹爹與解叔叔是否已逃出京城?」想到這里,不由問道︰「道長有見過我爹爹麼?」

扶搖子臉色一黯,皺眉道︰「你爹爹麼?死了。」

霎那五雷轟頂,萬電齊劈,小天痕退後兩步,小眼茫然,道︰「道長說笑麼?」扶搖子搖頭道︰「我親眼所見,騙你做甚,」隨即又冷笑道,「你爹不听老道言,死也活該!」天痕突然大聲嘶吼道︰「不許說我爹爹!不許說我爹爹……不許說我爹爹……」邊說邊撲到石床上,哇哇大哭起來。

扶搖子一愣,不料這孩子性子如此之烈,不覺憑添幾分怒氣,但見他哭得撕心裂肺,涕泗皆流,難過至極,不由又心生憐憫,冷冷道︰「我將你救起後,便趕過去,趕到之時你爹爹已被萬箭毒殺,宮廷禁軍萬余人聚在那里,哼哼,老道又能如何?」天痕已哭得啞了,還不停地嘶號,猛然小眼翻白,吐出口血,又暈厥過去。

扶搖子皺眉嘆道︰「麻煩!麻煩!」說罷雙手數點,連點幾處穴道,把脈片刻,將天痕扶起,一掌擊在天痕背上,天痕哇的一聲,吐出淅瀝黑血,醒了過來,扶搖子再一掌,天痕又吐出許些,兩人反反復復,直至天痕黑血吐盡。

扶搖子起身,見天痕眼神冷漠,呆呆痴痴,知他傷心難過,又惱自己出言不遜,當下嘿然一笑,也不說話,徑自出洞去了。

天痕呆呆坐了半日,心中酸苦,又大哭了幾場,直到哭得沒了力氣,方才覺肚子饑餓難忍,便用石缸舀了些泉水喝下,走出洞來。

大雪初霽,冰雪未融,天色已漸黑,天痕小心走到那寒潭邊上,四處尋覓,並無可充饑之物,正自彷徨,忽然發現洞口邊上放一個竹籃,熱氣直冒,天痕欣喜,方要跑過去,猛地又停住腳步,忖道︰「這老道侮辱爹爹,不能吃他的東西!」心念一轉,當下大叫道︰「我才不吃你的東西呢!」

但這平台空蕩,哪有什麼人影,小天痕連叫數聲,仍無反應,才知這老道已不在,肚子又咕咕直叫,便又四下仔細尋找了一遍,正垂頭喪氣,忽然靈光一現,悄悄趴到寒潭邊,凝目一瞧,果然發現潭里有一條條黑影游動,噤聲微笑,跑到一棵蒼松下,踮起腳扯住一枝松枝,運起三諦圓融,竟將松枝扯了下來,天痕心喜之余又感覺胸口隱隱疼痛,但也顧不得了,將松枝上枝葉盡數除去,再將一頭折尖,便抬著這根「大棍子」,走到寒潭邊,看了半天,方才猛然出手一戳,嘩啦!松枝出水,兩條鱗亮肥大的白魚串在一起,猶自跳動不已,天痕大喜,趕緊把松枝放下,將魚取下,白魚甚大,天痕連按幾次,方才按住,不覺又蹙眉尋找生火之物。

小天痕進洞找了數匝,終于在石床之後找到取火之物,不由大笑幾聲,笑聲回蕩,直傳石洞深處,余音裊裊,良久不絕,天痕一驚,感覺這山洞極深,但也不多想,走出洞去拾撿枯枝,用塊稜石劃開魚肚,在溪泉中洗淨,再用松枝串起,燃起火炙烤起來。

天痕從小隨思遠漂泊,不知吃過多少野味,是以才這般熟練。不過多時,魚香飄起,魚油滋滋直冒,烤得焦黃,天痕食指大動,肚子叫如蛙鳴,又烤了一陣,終是忍不住,拿來大嚼起來,卻被燙得嗷嗷直叫,但也不管了,彈指之間,便吃了大半,但覺魚肉女敕滑爽口,甚是美味,簡直不忍釋手,後終是肚子撐不下了,方才作罷。天痕起身抹抹嘴,看見還剩一條大魚,尋思片刻,找來塊大石,把魚放在泉水中,再用大石壓住。

天痕回到山洞坐了片刻,又想起思遠來,不覺潸然淚下,心中茫然︰「爹爹死了,我去哪里呢,只有回鄴都找柴伯伯和趙伯伯去了,以後跟著郭爺爺學好本領,替爹爹報仇。」想到這里,心里燃起怒火,忖道︰「對!我一定要殺了劉承祐替爹爹報仇!」忽又想起那夜自己初次殺人,不由又感到後怕。

亂想一陣,又出洞來,在這平台轉了一圈,思索道︰「這平台三面臨崖,陡峭至極,背後又只有個山洞,其余都是峭壁,不知那老道怎麼上來的?」但見天已盡黑,群星閃爍,一輪弦月悄掛黑幔之中,不由嘆道︰「算了,暫且睡一晚,明天叫那老道長帶我下山便行了。」心念已定,便回山洞了。

睡在床上,洞外嗚嗚風響,天痕又害怕起來,想起幾日前,尚與思遠睡在暖暖的竹樓之中,不覺又流出淚來,哭著哭著,漸漸沒了聲音,恍恍惚惚,終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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