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二十三章 晚亭結義

作者 ︰ 紫殘

趙匡胤滿臉紅光,道︰「思遠兄弟,匡胤生在洛州,也有家室,但男兒志在四方,匡胤毅然離家闖蕩,幾次遭人冷眼之後,終遇上柴榮大哥,得投于郭將軍麾下。\\\超速首發\\」思遠笑道︰「匡胤兄弟,你武功高強,膽識過人,得投明主是理所當然。」

趙匡胤一听頓時來了興致,道︰「匡胤前幾日將以前闖蕩悟出的武功揉和,創出一套拳法,共三十二式,思遠兄弟來幫我指點一下。」說罷便走出亭來。

思遠定眸一看,只見趙匡胤吐氣開聲,驀然暴喝,一套拳法使將出來,卻是如行雲流水,鷹疾虎躍,三十二式拳法一氣呵成,矯若驚鴻,勢如神龍,趙匡胤打畢,便笑道︰「思遠兄弟,你看如何?」

柴榮拍手微笑道︰「二弟,你這套長拳自我那日看後,又精進了不少啊。」趙匡胤謝道︰「大哥,過譽了。」一雙虎目卻盯著思遠,思遠一笑,縱身躍了下來,將自己所看出破綻及拳勢微瑕之處盡數說與趙匡胤,趙匡胤甚是高興,亦听得極為仔細,不通之處,還讓思遠示範一番,不過多時,二人完全融入其中,時間不知不覺流逝飛快,柴榮也不著惱,慢慢品酒,微笑著靜靜看著二人。

忽趙匡胤笑道︰「听思遠兄一席話,匡胤受益匪淺啊!大哥,不如你也過來切磋切磋吧!」柴榮笑道︰「日後時間多著呢,大哥可沒你那麼著急。」趙匡胤笑道︰「是啊,我怎麼忘了,今天真是暢快!是匡胤遇上大哥後,最暢快的一天了!」思遠一笑,道︰「思遠得與二位結交,亦足慰平生了。」

三人開懷大笑,柴榮淡淡笑道︰「思遠兄弟,既我三人如此相投,何不結為異姓兄弟,以後即是同生共死戰友,又是情同手足兄弟!」趙匡胤拍腿笑道︰「我早有此意,還是大哥了解小弟。」二人相視一笑,齊齊望向思遠。

思遠猛然听見此話,心喜之余又感到受寵若驚,不禁月兌口道︰「這……思遠豈敢高攀?」柴榮擺手道︰「思遠兄弟說這話就見外了,當年我柴榮父母雙亡,全憑姑母一手拉扯長大,身世卑微,何來高攀之言?」說罷接著又嘆道︰「當時姑父郭威未顯,自由放任,家道中落,為報姑母恩德,我自小便隨大商人頡跌師傅往來南北,販賣茶葉,當中幾年真是深切體會到這亂世之苦,後來姑母見我學得不少,遂將家中庶務讓我操持,也算青天有眼,郭家在我悉心謀劃,銳意經營,開源節流之後,家業騰升,也不愁生計,姑父大喜,遂收我坐義子,這十余年來,我追隨義父左右,也立下不少功勞,亦才混到今天這個指揮使。」

思遠听完柴榮所說,也嘆道︰「原來柴榮兄弟身世也如此多磨,那倒是思遠說錯話了,」轉有笑道︰「柴榮兄弟,劍不磨礪,怎出鋒芒?思遠能結二位英武多才的義兄義弟,思遠日後可以坐享清福了。」

柴榮一愣,隨即笑道︰「匡胤,拿酒來!」趙匡胤見思遠答應,心中大喜,亭中拿下三壇酒來,笑道︰「大丈夫行事當率性而為,今晚有酒便行!」

三人齊齊一跪,心中想到日後三人便要將這熱血灑在華夏大地上,一時激動不已。柴榮問過思遠年甲,以排次序,思遠此時已是三十有一,便如實說出,不料柴趙二人皆沒思遠年長,柴榮比思遠小兩歲,而趙匡胤方才二十有三。有道是年長為兄,年幼為弟,自古天經地義,思遠推托不過,也只好一笑釋然。遂定下次序︰思遠最長,柴榮次之,趙匡胤為末。

趙匡胤抽出一把匕首,握住匕刃,輕輕一拉,鮮血便如線墜落,一揮手,血便落入三壇酒中,然後交與柴榮,二人依次劃之。但見三人手掌皆鮮血淋灕,臉上卻滿面笑容,心中暢快至極。

皓月當空,三人朗聲共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月思遠,柴榮,趙匡胤三人願結為異姓兄弟,從今爾後,甘苦同嘗,生死與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為天下蒼生造福,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若違此誓,萬人共戮,雷電齊誅。」誓畢,叩首。

趙匡胤抬起酒壇豪笑道︰「喝!」說罷仰頭便灌,思遠與柴榮自是不肯落後,但見酒水宛似白練刷刷落入口中,頃刻之間,听得砰砰砰三聲,酒壇摔得粉碎!

思遠這些年一直郁郁寡歡,惆悵傷感,直到今天才將那沉積多年悶氣盡數吐出,頓時胸中一空,感覺舒坦許多,不由對柴趙心生感動,當下大聲笑道︰「二弟,三弟!」

柴榮與趙匡胤朗聲笑道︰「大哥!」

三人緊緊抱臂,神情激動,突然又同時仰天大笑,那笑聲宛如一條咆哮神龍直飛九天,豪情蓋四方,傲氣沖雲霄!

趙匡胤忽然豪聲道︰「二哥,借寶劍一用!」柴榮笑道︰「三弟要舞劍麼?」說罷便將隨身佩劍遞與趙匡胤。但見趙匡胤抽出寶劍,彈鋏而歌,笑著大聲唱道︰「臣愛睡,臣愛睡,不臥毯,不蓋被,簑衣鋪地石做枕,震雷電掣臣正睡,閑思張良,悶想範蠡,說甚曹操,休言劉備,三四君子,只是爭些閑氣,定怎知臣向青天頂上,白雲堆里,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且一覺睡,管什麼玉兔東升,紅輪西墜!」

思遠一听此歌稀奇古怪,但又逍遙灑月兌,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待趙匡胤唱完,不禁鼓掌笑道︰「三弟此歌猶似大羅神仙所唱,痛快!痛快!」柴榮也笑道︰「三弟,此歌是何人所作?」趙匡胤笑道︰「一位高人,三弟便是受他指點,來投郭伯伯的。」說罷見思遠與柴榮臉色微訝,又笑道︰「那三弟與二哥、大哥講講匡胤遇到的故事如何?」思遠笑道︰「好!今夜不眠不休!」柴榮亦含笑點點頭。

趙匡胤娓娓道︰「一年前,我在河南地面上四處尋明主,但皆遭人冷眼,便各處浪蕩,一日無緣無故居然被幾個潑皮當街毒打,我氣憤之下還手,不知怎的,有一個人竟被我打死了,頓時驚動了官府,我心知闖了大禍,但又害怕坐牢以後生平抱負不得施展,當下便遛出河南,過了潼關,逃到華陰境內,那時我慌不擇路,也不知奔往哪里,只見奔到一座大山腳下,便再也跑不動了。」

趙匡胤笑了笑︰「當時我只覺得月復內空虛,四肢無力,實在是一步也挪不動了,抬眼四顧,希望能找到點吃的,仰頭望時,猛然發現遠處山道邊上擱著兩大筐鮮桃,色紅個大,三弟那時可是欣喜若狂,急忙爬了上去,也不管其他,便狼吞虎咽起來,不過一會,兩筐鮮桃便被我吃得所剩無幾,我抹抹嘴,倒頭便睡,一覺就睡到了日落西山,睡夢之中忽听有人笑著唱道︰「糊里糊涂度年歲,糊涂醒來糊涂睡。糊涂不覺又天明,復向糊涂埋心肺。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飲酒糊涂醉。世人難得不糊涂,獨我糊涂有真味。」

思遠笑道︰「是那位高人來了?」趙匡胤含笑頷首,道︰「當時我驚醒過來,環顧四下,並無人影,心中奇怪,但看時候不早了,我便提著我的盤龍棍準備下山,方才一動,便听有人罵道︰‘臭小子,偷吃貧道的仙桃,竟扭頭就走,你當貧道不存在麼?’我一驚轉頭,身後不知何時冒出個邋遢白袍道士,約模四十來歲,渾身髒兮兮的,怒眼看著我,我見此人好沒禮貌,當下不屑道︰‘不就是幾個桃麼?多少錢?’那道士上下打量我,忽然笑道︰‘好了,貧道看你也沒什麼錢,就一文錢。’」

柴榮與思遠齊聲一笑,柴榮微笑道︰「這老道莫不是糊涂了?」趙匡胤苦笑道︰「當時我一听便哈哈大笑,心想這老道真是白痴,便慷慨道︰‘好,一文便一文。’可是我在身上找了半天,竟連一文錢都模不出來,頓時我是羞得面紅耳赤啊。」思遠拍腿笑道︰「三弟,你可霉到家了。」

趙匡胤笑道︰「是啊,當時我不知所措,卻見那道士好似早就知曉,那道士笑道︰‘若是沒錢,就與我下一盤棋,你若下贏貧道,這桃錢也就不用給了。」我一听頓時大笑,道︰‘老道長,別的不說,這下棋我可是行家,小心你家桃樹被我贏光了。’那道士一笑,不以為意,擺開棋局。

那時我心想他敢邀我下棋,定是棋藝不俗,所以下得甚是謹慎,不料居然極為容易便贏了,不禁大為得意。那道士呵呵一笑道︰‘桃錢已經付了,你可以下山了。’當我得意忘形,見這老道棋藝如此不堪,又惱那剛才擾人好夢出言不遜,便大言不慚笑道︰‘老道長,不如再下一盤,我若輸了,我便將這盤龍棍給你,你若輸了,便將你家桃樹給我。「

那道士嘿嘿一笑道︰「臭小子,口氣不小,好!」我心中一喜,便又重擺棋局,誰知我沒走幾步,竟敗下陣來,不由頗為惱火,道︰「再來!再來!再來一盤!」那道士哈哈大笑,拿著盤龍棍便走,我心想那盤龍棍跟我多年,豈能讓他拿走,心有不甘,便直追他而去。誰知那老道輕功極為了得,轉眼便沒了蹤影,我正感驚駭,忽那老道笑道︰「若還要下棋,便來東峰下棋亭找我。」

思遠一笑道︰「敢情三弟這一跑竟跑到了華山了。」趙匡胤笑道︰「是啊,那是我才發現自己跑到華山了,我抬頭一看,已是明月當空,天宇如洗,山空谷靜,萬籟俱寂,只有清風徐徐吹來,山巒隱隱如黛,我暗想這老道輕功神奇,未必棋藝就高,何況適才我還贏了一盤,一時不服,便爬上華山東峰,來到下棋亭。

來到下棋亭,那道士早已擺好棋局,笑道︰「你已身無長物,不知這盤你以何為注?」我心想這老道白痴至極,兩筐桃子只賣一文,一根木棍便可換滿園桃樹,眼下自己又空空如也,當下信口開河道︰「我賭華山!」那老道嘿嘿一笑道︰「空口無憑,要寫個文約為證。」

柴榮愣道︰「華山又不是你的,那老道當真與三弟賭啊?」趙匡胤無奈道︰「我怎麼知道?當時我就想這華山又不是我的,立個文約又有何妨,便一口答應下來,那道士不知從何處拿出筆墨紙硯,寫了文約,要我壓印。我拿來一看,才知這老道名叫陳摶,我看後也沒什麼特別,便按了指印,催他快快下棋。

不想這陳摶棋風大變,我竟連輸三盤,一時茫然無措,心怕那陳摶拿著文約去告官害我,便上前欲搶回來,誰料那陳摶哈哈大笑,縱身一躍,竟跳下崖去。」

思遠一驚道︰「他跳崖做什麼?那豈不摔死?」趙匡胤笑道︰「大哥,會死還叫高人麼?」又頓了頓,侃侃道︰「我心中大驚,連忙過去崖邊,卻見他白袍鼓脹,宛如鴻毛鳳羽,飄飄落在對面三鳳山上,大手一揮,便將那文約寫在三鳳山的大石壁上,但見石屑紛紛墜落,頃刻成文。」

柴榮听了也不禁面露駭色,道︰「此人竟如此了得!」趙匡胤點頭道︰「我當時見他露出這等功夫,心中震駭,這谷澗甚寬,我怎麼可能跳過去,卻听那陳摶笑道︰‘小子,日後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話。’我心知遇上高人,當下抱拳道︰‘匡胤正自彷徨,請仙長明示。’陳摶哈哈大笑,白衣飄忽,便不知蹤影,卻听他遙遙笑道︰‘樞密使郭威乃一代英雄,正在鎮守鄴都,你何不去投他。’我听後便拿起放在亭間的盤龍棍,下了華山,便直奔鄴都,幸好遇上了二哥。」

听完趙匡胤一席話,柴榮與思遠頗感神奇,柴榮微笑道︰「三弟福緣深厚,得高人指點,你我踫上也是有緣。」思遠也笑道︰「都是有緣,都是有緣,來,再喝一壇!」趙匡胤笑道︰「好!」

三人飲罷又大笑一番,忽趙匡胤道︰「大哥、二哥,你們不覺此事有些荒誕麼?」柴榮笑道︰「難說以後你去華山佔山為王,那老道便向你要地來呢!」思遠與匡胤頓時哈哈大笑,柴榮笑道︰「好了,我們回去罷,天都快亮了,待會天痕找不到爹爹,又要著急了。」思遠與匡胤微笑頷首。

思遠呼出口氣,仰頭負手,望著那輪若隱若現沉月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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