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十四章 故人一怒

作者 ︰ 紫殘

驚風陡起,思遠抬頭,只見那黑衣人宛如墨雲般當頭罩下,迅若墜鷹,不由心頭一懼,身子倒翻,右袖順勢揮出。``超速首發``

袖未觸及,忽然只見似絹白袍悠然拂過,將黑衣人遮住,但听砰砰兩聲,黑衣人轉如陀螺,落了下來,眼神怨毒,身子微顫。

大袖如羽,衣袂翻飛,飄然落下,雙手合十,卻是羲寂。

二人方才落下,空不,方真便帶兩宗弟子趕到,站在然可身邊,卻不見惠苦、海若與弘剛等人,雙方弟子齊齊罷手後退,形成對峙之局。

空不見那黑衣人,心頭微異,低聲問然可,然可苦笑搖頭不語。

羲寂笑容已是收斂,滿眼盡是肅殺之氣,射向那黑衣人,沉聲道︰「尊駕是誰?」

那黑衣人忽然仰天大笑,笑聲淒厲刺耳,驚得鳥雀四散,眾人心頭俱是一嚇。

黑衣人嘿笑道︰「我是誰?胡常照,你真是貴人多忘事。」

此話一出,天台眾人皆是一凜,羲寂大師未出家前,俗姓胡,名常照,天台人人都知,此人竟叫出羲寂大師的塵名,想必是羲寂大師未出家時的仇人。

羲寂臉色忽變,眼神復雜難以言喻,良久忽而輕輕道︰「是你。」

黑衣人听後身子劇抖,突然前俯後仰,哈哈大笑道︰「你居然還記得我,哈哈……你還記得我……你居然還記得我……」雙眼閃爍,隱有淚光,竟是笑出眼淚來。

眾人齊愣,思遠也不禁問道︰「大師,這廝……」但見羲寂搖搖頭,旋即又對那黑衣人合十怒道︰「藍施主,你須臾殺傷我天台百人,貧僧若將不你擒下,怎對得起天台歷代列祖。」

黑衣人不屑一笑,正欲說話,忽然可冷笑道︰「所謂‘秦王暴,揭竿起’,你天台自仗武功高強,肆意欺壓各宗,這位施主瞧不慣,自是替天行道。」話一出口,律宗弟子紛紛附和稱是。

黑衣人眼神厭惡,轉頭喝道︰「要你羅嗦!」伸手一揮,然可心中一揪,還未動身,便見黑風掠過,透出一絲涼意,卻無甚感覺,只道黑衣人示威,當下諂笑道︰「施主……」話未說完,卻戛然而止。

思遠一驚,踏前一步,只見然可雙眼凸得要掉下來,張口伸舌,面容扭曲,神情驚怖,屈手捂住脖頸,猛然間,雙手一垂,脖頸上一條紅線迅速顯現,只听 的一聲,徒然噴出一片血霧,然可雙膝一跪,匍到在地,竟爾氣絕。

那片血霧散在空中,良久才徐徐落下,望之尤為淒艷。

羲寂一嘆,合十道︰「阿彌陀佛……」

空不、方真及三宗弟子齊齊大亂,不料這黑衣人竟會臨陣反戈,律宗弟子更是嚇得肝膽俱裂,連跑帶爬逃命。

黑衣人忽然大發火氣,喝道︰「跑!全都給我死!」縱身躍入人潮中,宛似一只吊楮黑虎,雙掌齊出,縱橫**,有如無人之境,頓時數人拋飛,慘叫痛呼,兵器落地之聲,不絕于耳。

天台眾人瞠目結舌,皆料不到這黑衣人竟如此怪異,眨眼之間,不分敵我,動輒殺人。

三宗弟子本有數百人,若群起而攻,那黑衣人縱是有通天徹地之能,必也斗之不過,何況寺內開闊,不似羲寂那般佔據有利位置,是以才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如此孤身直入,眾人齊心,黑衣人勢必死于亂劍之下。

方真見形勢大亂,心頭大急,正欲呼喝,忽被空不拉住,低聲道︰「此人與天台是敵非友,若是能拉攏,對我們大大有利,先別妄動。」方真驚醒,心中登時雪亮,不錯,此時局勢斗轉,然可一死,若是黑衣人站在天台一邊,三宗可謂是等著全軍覆沒。反之,則對三宗有百利而無一害。

二人對視一眼,俱是明白此間要害,空不沉聲道︰「我去會他!」說罷舒臂一展,掠到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冷哼,手出如風,二人龍騰虎躍,交手數招,空不堪堪避過,甚是狼狽,道︰「施主听老衲一言。」

黑衣人負手而立,冷哼一聲,沉聲道︰「有屁快放!」

空不略平心息,低聲道︰「施主即與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何必同室操戈,然可已死,施主先平怒氣,待會此間事了,老衲自會當面謝罪,施主難不成欲以一人之軀敵天台百人之眾麼?」空不一席話畢,說得不卑不亢,含沙射影,言下之意,再明不過,黑衣人若無三宗相助,定是自取滅亡,相反而言,若是黑衣人欲以一人與三宗為敵,那也是自尋死路。

黑衣人仰天哈哈大笑,眼中盡是譏誚之色,嘿然笑道︰「你在威脅我?」空不合十道︰「老衲豈敢,老衲只是言明此間局勢,望施主三思後行。」

「哼哼!」黑衣人冷冷道,「說的比唱的好听,什麼天台,什麼八宗,全都是狗屁!老子生平最恨和尚,尤其是你這種卑鄙陰險的臭和尚!」黑衣人愈說愈激動,眼中透出無盡的怨恨,空不越听越驚,話才說話,便只見黑影晃動,宛似一條咆哮怒吼的黑龍,雙爪直搶自己胸前。

天痕迷迷糊糊,只覺夢魘糾纏,數次掙扎,想要醒來,卻又無法,小眼火辣辣的,有被灼燒之感,腦中雜亂無章,似有萬物來襲,四處飛撞。

忽覺鼻下人中穴被人用手一掐,疼痛如蛛網般迅速擴散,天痕頓時神志一清,雙眼依然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見,嗓子又干又疼,不由澀聲道︰「是……誰?」卻只听嘻的一聲,有人道︰「你醒啦!」聲如鶯啼,清脆悅耳,又帶稚女敕童音,竟是一名小女孩。

天痕不由吃了一驚,眼中紅影幢幢,問道︰「你是……什麼人?」那小女孩咯咯一笑,道︰「我是好人!你怎麼啦?怎麼會躺在這里?」

天痕一听,只道是路過的,忖道︰「提伽心狠手辣,要盡快叫她離開,否則被提伽撞見,後果不堪設想。」當下忍痛坐起,道︰「小妹妹,快離開這里,這里有個大惡人,我便是被他所傷,你趕快離去吧。」

只听咦的一聲,那小女孩似是四處張望,過了片刻便听她道︰「哪兒有什麼大惡人?鬼都沒有一個,」又嘻嘻一笑,「大哥哥逗我玩吧?」

小天痕奇怪,凝耳一听,四下委實沒了聲音,只余那山風呼呼,正自撓頭,猛然大驚︰「莫不是提伽將清苦大師殺了?」一時冷汗直冒,急忙站了起來,不料扯到胸口,登時鑽心劇痛,腦中又一陣暈眩,踉蹌幾下,又欲摔倒。

只听哎呀一聲,一雙小手忙將自己扶住,那小女孩道︰「怎麼你受傷啦?還有……大哥哥,你看不見麼?」話語關切,似乎著急。

天痕心頭一陣暖,又頹然坐下,搖搖頭道︰「我被那大惡人傷了,也不知為何,眼楮就看不見了,小妹妹,你快離開吧,大惡人凶狠得緊,你的爸爸媽媽呢?快帶他們下山去吧。」天痕說著,忽然想起此地荒山野嶺,小女孩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其大人定在附近,便隨口說了出來。

那小女孩卻緩緩道︰「我沒爸爸,我媽上山討債去了,就讓我在這里等她,大哥哥,讓我看看你的眼楮,好嗎?」

天痕一听她沒爸爸,心中一時慘笑︰「她沒爸爸,我沒媽媽,倒是同命相憐。」又听得後話,不禁奇道︰「你懂醫術麼?」

那小女孩道︰「我不懂,但我看你眼楮里好像有什麼東西,讓我幫你看看。」天痕默默點點頭,便只感一雙冰涼的小手觸過來,心里暗想︰「不知清苦大師與那提伽斗得怎麼樣了?怎麼會不見了?爹爹處境凶險,不知那六宗是否已經退去?澄育小師父去哪里了,月兌險了麼?」想到這里,不由一嘆,頭疼得如炸裂一般,忽听那小女孩驚道︰「大哥哥,你眼楮里全是血,這血……好像有毒!」

天痕大驚,腦中一黑,幾欲暈倒,心中懼怕,卻忙將頭後仰,道︰「小妹妹,既是有毒,你千萬別踫我,不然……」話沒說完,突然只感肩胛一麻,立時不能動彈,不禁變色道︰「你要做什麼?」

只听小女孩嘻嘻一笑,甜甜道︰「你對我可真好,我媽說如果有不看容貌就對你好的人,才是真的好人,一定要救好人,殺壞人。大哥哥,你看不見,卻那麼關心我,你是好人,我一定要救你。」

天痕舒了口氣,感覺她點穴手法高明,不由道︰「原來你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可惜你不懂醫術,怎麼救我?」

那小女孩輕輕一笑,道︰「你坐好別動。」

天痕苦笑,道︰「我怎麼動?」話剛說完,忽感脖子又是一麻,心中奇怪,便問道︰「怎麼了?」驀然心中一凜,耳中沒有听見聲音,自己竟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小女孩笑道︰「好了,我來救你了。」

天痕睜著眼楮,紅撲撲一片,兀然一團黑影漸漸靠近自己的臉,只听那小女孩笑道︰「我幫你把毒血吸出來,就好了。」

天痕驚駭,忖道︰「這如何使得!」當下運氣沖穴,掙得小臉通紅,喉嚨咯咯直響,身子僵直,但肩胛仍是毫無動靜,不由大急,忖道︰「這小姑娘點穴怎麼這般奇怪,連沖幾次都無反應,莫不是我被提伽傷得太重?」

天痕正自胡思亂想,忽覺吐氣如蘭,輕輕拂過臉頰,心中怦怦跳起,又怕那毒血傷了這善良的小女孩,心念數轉,索性將眼楮閉上,暗想︰「我已經成這樣了,決計不能連累人家。」

只听那小女孩撲哧一笑,道︰「大哥哥,你害羞麼?不怕,過一會兒,你的眼楮便好了。」話方說完,天痕便覺眼皮被輕輕翻起,如花瓣般濕潤的小嘴湊了上來,輕輕吮吸起來。

天痕忽然心里極是感動,鼻子一酸,小眼不禁流出淚來,心中默默祈禱,求老天千萬別害了這個小姑娘。

那小女孩吮一口便吐一口,不過彈指,便將天痕眼中的毒血盡數吸盡,小天痕已是淚流滿面,淚水慢慢將瞳仁洗淨,影像漸漸浮現出來。

只見離自己不遠處,俏然站立著一名小女孩,神清骨秀,眼波流光,穿著藍黑布衫,左肩衫上繡著一朵飽含欲放的蓮花,烏黑的頭發用一個小木釵挽著,人如淡菊,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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