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秋，涼透了人的心。
繞兒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在她看見綠鄂的尸體出現芙蓉殿宮門口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她要同她的愛，徹底的揮別了。
繞兒清冷的抬起眸子，看著處于正座做好的蘭沫兒，含著苦澀的微笑。
蘭沫兒一身黑袍處于正座，玉蝶同鬼莽立于兩側。
「繞兒，你可知罪。」蘭沫兒緩緩的睜開雙眼，一雙眸子含笑。
繞兒頷首，唇角勾出一抹微笑，那笑容，似五月湖水一般清澈，不帶一絲雜質，純淨透明，恍如初雪上的一縷陽光。「公主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她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問出疑惑。
「檀香。」她停了停「檀香中有麝香，還有安息香，久了，會讓人神志不清，會發瘋會死掉。那一刻，我懷疑你了。」
听聞，繞兒淒冷一笑，「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麼放任我到現在。」
蘭沫兒微微側目，玉蝶和鬼莽一齊退了出去，房間只剩下蘭沫兒和繞兒，她的聲音一如往昔，輕聲道「公主何必顧著的面子，奴婢早就是罪臣之身。」
蘭沫兒冷冷的盯著她，繞兒不自覺的將身子微微一動，又問「公主有話不如直說。」
倏然收回目光，忽而展顏一笑︰「一連幾個問題，問的我倒是十分無語，不知道怎麼回答你了。」
繞兒盯著地面，不說話。
蘭沫兒站起身，徐徐在她身邊繞了兩圈，忽地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頰，嘆道「這張臉長得還真是俊俏無比呢。」頓了頓到「難怪大哥哥放著那麼多的王公貴族的小姐不喜歡，唯獨單單對你情有獨鐘呢，只是不知道—是喜歡你的這張臉，還是喜歡你身處的位子。」
繞兒臉色一稟，笑道「公主這麼說奴婢不懂。」
聲音陡地透出冷凝，「是真的不懂，還是根本不想懂。」
「確實不懂。」
蘭沫兒勾唇一笑「那好，我說給你懂。」她停了停，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重新蹲在她的面前「他選擇你，是真心的喜歡你，還是喜歡你是我的貼身侍女，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若有一天我遇害，沒有人會把你當做疑犯，不是麼。」
繞兒的身子徒然一驚，吃吃艾艾的「不——不」
蘭沫兒理也不理，繼續道「你跟他在一起是三年前，正確的時間是四哥哥登上太子之後，你們才在一起的。若是他真的喜歡你，為什麼你們沒有早早的在一起，而選擇在那個時間段。原因只有一個，他當時已經對我起了殺心，又礙于父皇寵愛我，而我身邊的人就是最好的選擇。綠鄂為人大大咧咧的，而你正好相反，你心細，冷靜，最重要的是你對他有好感，利用你的愛情來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何樂而不為呢。」
繞兒神色漸漸平伏下來，直視她的眼道︰「你錯了，不是大皇子找上我的。是我主動去找大皇子的。我記得公主你說過，若是喜歡，就千萬別放手，人的一生能找到幾個最愛的人。所以我對大皇子說我喜歡他，因為我不想放手。」
蘭沫兒微微一笑，「所以說啊，是你真的不懂還是根本不想懂——」
「什麼？」
「就算當時你不對他說喜歡他，他也會千方百計的找到借口還接近你的。只是你先了一步，靠近他，那他又何樂而不為呢，挖個陷阱等你自己往下掉」蘭沫兒看了一眼繞兒漸漸發白的臉，用指月復輕輕摩挲掉她額上細密的汗珠，「而你明知道那是陷阱，明知道他只是利用你除掉我，還是傻傻的願意掉下去。因為愛他，所以什麼都不在乎了。」蘭沫兒略停一停，慢慢道︰「當你親手殺死綠鄂時，午夜夢回，她有沒有找過你，你有沒有恐懼、害怕過？」
繞兒張口結舌地看著她，虛弱地道︰「不，她不是我殺的——」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蘭沫兒抬高了音量「還記不得我在天牢里問過你什麼。我問，本宮哪里對你不好了，為什麼非要致本宮與死地呢。我還問，你就這麼恨，恨不得我死？」她道「現在，我還是那個問你，替綠鄂問，也替我自己問。」
繞兒的臉色漸漸變得雪白，一雙眸子也流露出驚恐的表情。
蘭沫兒含笑道︰「綠鄂那雙眼楮空洞的望著，那是死不瞑目。」說罷止了笑容，冷然道︰「她到死也想不通，親如姐妹的你怎麼就那麼狠心殺了她呢。」
繞兒聞言臉上霎時半分血色也無，仰天淒冷的笑道︰「我也想不通，為什麼好好的公主你不做，非要理會朝堂上的事情，誰當太子對你就那麼重要麼。」她眼淚奪眶而出「綠鄂是因你而死，對不起她的還有你。」
蘭沫兒捏著她的下顎，逼視她抬起頭看著她「你說的對，綠鄂是因為我而死，所以我不會放過殺害她的人。我要他血債血償。」蘭沫兒輕輕一笑「我曾給了你機會，可你卻不曾珍惜過。」
繞兒苦笑，搖搖頭「那日在林子中，被綠鄂發現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可言了。機會——」她冷笑「與其讓我獨活。不如死的干脆。」
蘭沫兒直直看著她良久，聲音放的柔緩，嘆道，「你怎知我給的機會是你獨活，而不一起放過他。」
「你會麼。」她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會。」
繞兒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你不會。公主雖然懦弱，卻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我記得我曾經問公主，如果有一天至親的人背叛了你，你會如何？還記得當時是怎麼回答我的麼。」
蘭沫兒沉思，腦子一閃「殺了他或殺了我自己。」
「對。公主就是這樣回答的。」她說著，抹去眼角的眼淚「現在公主的回答跟當時還有異議麼。」她又說「如果有，現在就放了我，讓我出宮。」
蘭沫兒悲嘆的搖搖頭「就算我放過你，你會自己放過自己麼。」
她近乎痴怔，搖頭，拼命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