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我恨他！」終于，他開口了。
「他？你可是說皇上？」我含著淚問。
「母妃若不是被他禁足，怎會郁郁而終？！從我記事時起，我就很少看到母妃開心笑過，心里一直都壓著什麼事情。我也曾問母妃，但她什麼都不說。我想她是為那個人而傷心。可那個人呢？仍然左擁右抱，流連花間，好不春風得意？！母妃最後卻還為他說話，不讓我恨他。每每想到這里，我便……」說到這里，他眼楮全是恨意，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肅然冷漠。
「別！你不是這樣殘酷的人！貴妃娘娘雖然走了，但她沒有帶走你的善良和真誠，你這樣……我感到害怕。」我捂住他的眼楮道。
「輕輕，別害怕。就算死，我都不會傷害你，永遠。」他雙手緊握我的手道。
「不許你再提那個字！你還要答應我，不可自暴自棄，不可魯莽行事，不可……」
「好好好，不論你說什麼，我都會听你的。」他打斷我道。
「子美……」聞訊而來的臨湘王，看到我倆抱在一起，在原地愣住，後半句話活生生卡在了喉頭里。
清河王放開我，從袖中掏出一塊汗巾，一邊溫柔地為我擦干淨臉上的淚痕，一邊道︰「皇兄，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倒是輕輕哭得一塌糊涂。」
臨湘王走到我跟前，握住清河王的手，悲愴萬分地道︰「子美，我知道真母妃的事情讓你很傷心，你別忘記我也是你母妃撫育長大的，我的難過不會比你少。不管如何我們都是手足兄弟，今後有什麼事情，皇兄都會為你擔待的！」
清河王拍拍臨湘王的肩膀，兩人相視良久，緊緊相擁在一起。
見此情景，我又忍不住哭起來。
「皇兄，輕輕不是在學驚鴻舞麼？腳倒是受傷了，可哭的功力似乎更甚于舞蹈啊！」
臨湘王看看我，笑道︰「呵呵，天京第一美人自然是樣樣精通嘛！」
「你們……我餓了，找些東西給我吃吧！」我也不由得破涕而笑。
「遵命！」兩兄弟異口同聲道。
那日從元暉宮出來，我和臨湘王便去坤和宮請安，看看皇後娘娘那邊到底如何了。真貴妃雖然被禁足，形同打入冷宮，但封號和位分並未廢黜，身後事自當以貴妃的規制來操辦。皇後身為六宮之主，此時應該非常忙碌。
等到了坤和宮，果然發現內廷的管事太監、執掌女官進進出出。遠遠見到我們進來，皇後有些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坤和宮的大宮女春曉，迎上前笑道︰「春曉拜見王爺殿下和慕容大小姐。皇後娘娘自昨夜起就未成眠，一早上也是忙著，你們先陪她休息片刻。我在前面先擋著，反正該吩咐的已經都傳下去了。」
臨湘王點點頭，便和我入內參見皇後。
皇後笑吟吟地扶起我，轉向臨湘王道︰「子聰，我听盧尚書說這些日子你的學業進步良多哦！輕輕也是聰明伶俐，深得他的歡喜。母後可真為你們倆高興。」
「母後，我這幾日想陪著清弟一起為真母妃守靈。怎麼說，兒臣也深受她的恩惠，我想好好送她走完最後一程。」
聞言，皇後笑了笑，不知是我多心還是為何，我總覺得皇後的笑容中竟生出一絲無奈何和沉重。她眼波流動，也不直視臨湘王，只輕輕地道︰「事已如此，你要盡孝心，母後不攔你。就像你每回去元暉宮，母後何時攔過你呢？」
「母後，您，您一直知道我偷偷去元暉宮，是麼？」臨湘王小心翼翼問道。
「我這個做娘的，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心里想什麼呢？」皇後笑著慈愛地拉起臨湘王的手，「子聰，這宮里是非多，元暉宮的事情當年鬧得大，到如今也不算有定案。母後不準你去元暉宮，也是怕你無端被牽連進去……你可別怪母後心狠不念舊情。」
「母後，我知道您身為六宮之主必須事事為表率，尊上御下，頗為不易。孩兒莽撞，還請母後恕罪。只是母後剛說既無定案，莫非母後也相信真母妃之事另有內情麼？」臨湘王似乎很在意皇後對于貴妃的信任。
「斯人已去，再辨是非曲直也無甚意義。」皇後對此不置可否，「禁足十年，她的確不易。只是，剩下活著的人，就一定比她好過麼？她這一走，那些陳年舊事也該散了。」
皇後這一番話一直讓我不解。話中有話，似乎是對真貴妃說的，也似乎是對她自己說的。
「對了，輕輕，湘兒說你在學習驚鴻舞？練得如何？」皇後向我問道，巧妙得換了話題。
「許是輕輕天分不夠，三月下來，只得少許進展。」面對皇後我難免有些謹慎。
「哦？！這驚鴻舞是最最難的，你練習的時日太短，自然不見成效。當年左妃不也是練習了五年才有些模樣。輕輕，可別輕易放棄！」皇後似乎對此很滿意，笑著安慰我道。
「母後說的對。輕輕這些日子練得可辛苦了，身上到處是傷，此刻腳上還腫著呢！我怎麼勸她都不听，說是或有竅門能夠速成。」
「竅門？或許真有吧。只是，這左妃應是不知的，而她……」皇後竟真的思索起來。
「是啊，左妃娘娘從未提起過竅門之事，她也曾說最後一個動作至今無法完成，是以她一直為此傷神。真妃娘娘曾有所提點，否則我亦不能三月之內就有進展。只是……這後面的舞步能否完成，我也無法保證。」我補充道。
「如此說來，這驚鴻舞也隨著她這一去竟無法再現了麼？」皇後喃喃道。她悠遠的眼神越過我，看著窗外，整張臉陷在淡淡的日光中，似是在懷想什麼。看著看著，眼楮竟然閉上睡著了。
我們見此，也不便打擾，躡手躡腳退了出來。
因臨湘王和清河王一起為真貴妃守靈，可我身為女子又非內廷之人有諸多不便，所以白天我都會過去陪陪他們。在我們的一同陪伴之下，子美的悲痛稍稍減緩，已慢慢開始進食。瑞福看著對我們自是感激萬分，更是花心思在吃食上下功夫，只求讓挑剔的子美能賞光多吃上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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