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年如夢 (34)其實我們曾相遇

作者 ︰ 冬至十四

夜景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落進來。頭頂的光亮依舊黯淡,大盆植物的清香混著夜風更加清潤,那個倚在一旁吸煙的男孩接到了一個手機,他把煙頭隨地一扔,用腳一捻。然後說︰「在江源,朋友請客,好,下次一定提前告訴你,我黎峪什麼時候騙過你?」

男生掛斷電話後依舊抱著胳膊靠在牆角,沈慕年也掛斷電話了。她提腳就往包間走。黎峪望了望她的背影,又掏出一支煙,閑閑地放在嘴里,也不抽,將兩只手放在褲兜里,靠在冰冷的牆面望著天花板。

再回到包間時。沈慕年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林崢鄴站在包廂的中央,他穿著簡單的襯衣,牛仔褲,帆布鞋。但是當他閉著眼吹著薩克斯時,你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模糊掉了,整個人跟著墜入空靈悠長的暮色里,風濕潤而潮濕,濃重的憂郁的山花卻正在急景凋年般緩緩的墜落。

他的閉著眼楮睫毛輕微顫抖。五官在音樂的渲染里顯得更加蠱惑人心。整個人優雅而憂郁。

周圍的人都停止了飲宴,眼神沉醉而充滿欣賞。這是沈慕年不熟悉的林崢鄴。她從來不知道林崢鄴會樂器,她只知道他愛看書,僅此而已。忽然,沈慕年也意識到她對林崢鄴的認識少得可憐……

然而受人矚目的還不只是林崢鄴。還有旁邊如白色天鵝一樣的飄飛婀娜的蕭逸。沈慕年從來不知道一首舞還可以跳得如此動人如此讓人心碎。

她的腰肢柔軟,忽而緩慢的移動,忽而又迅速地扭轉身姿,她在用身體述說著一個如泣如訴的故事。沈慕年縱然沒有什麼藝術細胞,也被這幅天作之合地圖像感動地熱淚盈眶。

感動是真的,但是隨即就被深深的自卑所蠱惑淹沒,她更多的只是覺得冷,源源不斷地從身體四面八方涌出的寒意。

熱淚盈眶也是真的。卻不是為了這個故事。而是她忽然意識到,「以貌事君者短,以才事君者久」。

她沈慕年又何德何能要林崢鄴愛她一輩子。她既沒有貌也沒有才。她何德何能。

愛情本來就是個變數。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到時候,沈慕年又要拿他怎麼樣。沈慕年又陷入一個思維的惡性循環。

她又害怕了起來。她又退縮了。如果自己比他更愛,到時候是不是就如陸昊天所說。

愛的那個人走了,心就會空一塊。填不了。永遠的空一塊。

沈慕年惘惘地轉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火鍋店的,她一個人在燈火闌珊的街頭亂走亂闖。夜色染藍街頭。夜晚的城市很熱鬧。這個以悠閑和美食文明的城市在夜晚才真正的斑斕花開錦繡繁華。

到處可見衣著休閑的人三三兩兩的在街頭閑逛,一副滿足而氣定神閑的模樣。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濕潤的空氣氤氳著整個城市。

不甚高大的樹冠的濃蔭低低流淌了一條又一條大道。

沈慕年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覺得腳跟被磨得生疼,才在一座天橋上停了下來。下面是浩浩湯湯地奔騰的寬闊的護城河。她的頭發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向後翻飛。她才覺得冷。身體外部的冷。腳跟已經被高跟鞋磨得破皮出血。她月兌了鞋提在手上又惘惘地往回走。

久了,地面的小粗糲硌的腳生痛。她身上只有一部手機,也沒有錢打車。為了防止林崢鄴找她,她給他發了條短信就關了機。

此刻她忽然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小女孩每點亮一只火柴眼前都會出現幻覺。震撼的讓她心動神搖的幸福。然而幸福只有短短幾秒,當你以為成真的時候,就被拉進無情的冷漠的現實。下刻就是死亡。

雖然小女孩死時是笑著的,但是沈慕年要的只是一份平平淡淡從始至終的愛情。她要好好活著。她要的只是愛情,不是愛的這個人。你不過恰好是你罷了。

街上的人煙逐漸稀少。喧囂了一天的城市開始沉睡。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小腿又酸又漲,腳底越來越痛。

最後好不容易走回離學校幾百米遠的移動充值的小店。她實在是累了,慢慢走過去,用手撐著身子緩慢的坐在階梯上。

垂下頭環著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好累。誰可以幫幫我。她的心底一個聲音在低喊。有誰,幫幫我。

外面是密不透風的黑暗和寂靜,只有街燈照亮小塊的區域。背後又是濃重燎原的黑暗。風依舊很冷,附著著皮膚,融入血液,浸透骨髓。

「你怎麼樣了?」黑暗里一個聲音響起,沈慕年抬起頭,也看不清來人。她太累了,她的意識也有些模糊了,她只說,「幫幫我,我要回學校。」然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然後那個人就扶起她。她半倚著來人,走了幾步,只覺得像是墜入雲里霧里,渾身亂顫。

「來,我背你。」

沈慕年搖搖頭,推開他退了兩步。就歪歪斜斜地似要往灌木叢里栽倒。

他沉默地看著沈慕年,良久,眼楮濕潤了,睫毛輕輕地若有似無的顫動。他想要去幫她站穩的手停在半空,手指蜷縮下,又緩慢的放下。

他的聲音緩慢而平靜,「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子?」

沈慕年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覺得忽然天旋地轉,風急速地在耳邊呼嘯。下刻沒有想象中的痛,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慕年一夜無夢。朦朧中有溫熱的東西落在額頭。她蜷縮著身體。

她的口很干。喉嚨像是有火在燒。她難受地睜開眼,眼楮很痛,拉著窗簾,房間里光線黯淡。但是她還是覺得眼楮因為刺痛而有些睜不開。她又閉著眼楮。意識緩慢地恢復。

這里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里?狗血的問題。然而她沒有失憶。

她很快想起了昨天是陸游兒的生日。

對。她忽然睜開眼,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

沒有人。

她又慌忙檢查了自己,幸好衣服完好,什麼也沒有發生。

風輕輕鼓動著窗簾。淡黃的窗簾被陽光燻透。小團毛茸茸的陽光隨著節奏從窗簾下擺一明一暗的透出。

沈慕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她單單記得她遇見了一個人。沈慕年不敢多想,急急地回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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