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死亡——一個狙擊手的故事 91.

作者 ︰ grace_xhu

三爺爺跟七爺爺終于走出了我的家,臉上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凝重神色。內侍忙上前拉開車門,三爺爺跟七爺爺鑽進車里,天丞最後進來,也不敢再嘻笑了。

兩位爺爺看到我,立即就明白是誰搬的兵。

天丞問︰「怎麼樣?」

三爺爺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的確需要聯手合作。」他看看七爺爺,七爺爺道︰「茲事體大,還需要慎重,我看還是讓天遠他們先去驗證一下。」

天丞插口道︰「爺爺,我了解林賽,雖然他有時候喜歡做點小惡劇,但這樣的事他不會亂說。林賽是那種越大的事反而越鎮定的人,我希望爺爺們不要浪費時間在查證這些事上,而應該听從他的建議,共商對策。」

七爺爺轉向我,問︰「你對林賽也了解不少,你說呢?」

我道︰「在沒來這兒之前,林賽跟我說起來來這兒是為了談一些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倪氏的一些合作與臂援,他的樣子不象在開玩笑。」

天丞又道︰「爺爺,你們想想,阿蘿在這兒,如果他開這種玩笑,不是存心跟阿蘿一刀兩斷嗎?如果是這樣,他那天何必跟我老大為阿蘿發那麼大的火?就算他不在乎倪氏,他也總要在乎阿蘿吧?」

三爺爺道︰「這事我們回去要同六弟商量一下。」看看天丞,道︰「你比阿蘿還大著兩三歲呢,也該學著做點正經事了。林賽得罪了天遠這一輩的倪氏,現在他也不方便跟倪氏直接對話,有什麼事你來傳達。」

七爺爺叮囑︰「林賽說的這幾件事事關重大,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引發戰亂,你切不可兒戲。」

天丞道︰「爺爺們放心,事情的輕重我還是知道的,何況林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困境。」三爺爺點頭,看樣子是相信他了,只是七爺爺的神色還是有點將信將疑。

天丞道︰「爺爺,那林賽跟阿蘿的事情……」

七爺爺道︰「這件事你六爺爺已經在昨天傳下了話,現在三代倪氏高層都知道阿蘿是天遠的生死結了,這事已經沒有什麼可討論的了。」

天丞大驚︰「可是這怎麼可能?這不公平!」

「公平,」三爺爺道︰「按倪氏的族規非常公平,倪天遠早已用了古老的飛觴牌與阿蘿交換了玉牌,原則上來說,在換的那一刻兩人已經是生死結了。」

天丞轉向我,怒目︰「你跟老大換了玉牌?」

我苦笑︰「就象當初跟林賽的指月復為婚一樣,除了當事人,誰都知道。」

天丞怔了怔立刻明白了我的話意,他對兩位爺爺道︰「爺爺,這不對,阿蘿並沒同意這件事,倪氏也不能做以勢壓人,強拆姻緣這種不齒的事情。」

三爺爺有點奇怪地看著他道︰「天遠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麼幫著外人?」

「爺爺,這跟是不是外人無關,我是幫理不幫親,」天丞道︰「我不明白,老大從來都是講理講情的人,怎麼這次這麼霸道這麼糊涂?」

「天遠有他的苦衷,」七爺爺嘆道︰「倪氏的人都能理解他的心情想法,要是等了十八年的女人忽然間成了別的女人,換誰也會接受不了。」

「那也不能怪林賽,只能怪他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下手。」天丞道︰「爺爺,就算林賽是外人,阿蘿總是自己人了吧?難道你們為了老大的快樂就讓她痛苦?」

我低低道︰「天丞,現在不是說這個事的時候。私事可以以後慢慢聊,倪氏和林賽說的這些事要先處理才行。」

七爺爺道︰「是,阿蘿倒是很冷靜。天丞,有的事緩些時候辦反而更好,何況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件事鑰匙在天遠手上,天遠會知道怎麼處理。」

三爺爺道︰「天丞,我警告你,這事你不準去跟林賽提,也不準去跟你哥胡攪蠻纏,他們之間的事,他們三個會自己處理。還有,你得利用這次機會學著為倪氏做點事了。天遠現在每天平均睡眠時間不到五個小時,你不覺得應該為他分點憂嗎?」

天丞看看我,慢慢變得萎頓。

我道︰「還是要謝謝你,天丞,但這事——誰也幫不了我們。」我也對此束手無策,正如七爺爺說的,鑰匙在天遠手上。是開是關由他一人說了算。

「我相信老大——會公平處置。」我只能這麼說。

七爺爺暗暗搖頭,道︰「難說,人都是有底線的,阿蘿,不要因為他平日里好說話就這麼欺負他,林賽用槍指住他的頭時已經挑戰了他的底線,而你呢?你就沒逼迫過他嗎?你為了林賽一次又一次向他求情,讓他寬恕林賽的所作所為,你有沒有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過呢?他再強也是一個人,他也會痛苦會難過,沒有哪個男人能做到象他那樣,眼見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還要為了那個男人向支持自己的兄弟開月兌解釋分辨,甚至維護。你就不擔心他也會有崩潰的一天?」

我壓抑住胸口翻騰的血腥,他說的對,我一直在欺負老大,利用他的好心,利用他的寬容,利用他對我的愛,我從沒考慮過他的感受,或者我也考慮過,但我總是天真地以為他杠得住,因為他無所不能。從小,他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我根本沒想到過他也會崩潰。在我看來,崩潰,脆弱這類的字眼從來都不會在天遠的字典里出現。在他面前,我就是那個自私,任性,驕橫的公主。

我一直忍到回到天遠的家里,我將自己關在浴室里,吐了個痛快,吐完後,我才覺得心里痛快了些。看著滿池鮮紅的血,我忽然有種愉快的感覺,好象這樣才是對自己的懲罰。

我打開水龍,看著那些紅色漸漸變淡以至消失,然後,我換了衣服。回到屋里,我躺在了床上,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我忽然驚醒,果然身邊有人,我下意識地去枕下模槍,燈亮了。倪老大靜靜地看著我。

我松了口氣,松開手,抽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

他沒答我的話,問︰「下午你又嘔過血了?」

我笑道︰「沒有——」

他道︰「內侍說你自回來後就沒出過這間房,剛才我也去浴室查過了,有些地方你沒弄干淨。而平時,你是不會讓自己睡那麼久那麼沉的。除非——你體力不支。」

我沉默。老大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被輕易瞞哄的人。

「你今天去了哪兒,做了什麼,我也都知道了。」他道︰「你要是覺得我不該派人跟蹤你了解你的所作所為,現在就可以提出來,打人罵人都可以。」

我苦笑,別說他有特殊理由,就算沒有,派個內侍保護倪氏子弟,並了解他們有無可能處于危險之中本來就是他的職責與權力之一。

「既然你沒有提出異議,那就表示你默許並接受這種保護方式了,我可不可這麼理解?」他問。很公事公辦的口氣。

我嘆氣,道︰「你可以不必那麼鄭重其事,你知道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我接不接受都改變不了你決定要做的事情。」

他沉默。

我起身,他問︰「你要做什麼?」我道︰「喝點水,吃點東西,我餓了。」他叫進永繼,讓他去拿牛女乃和點心。

我坐在床上,告訴他︰「天丞回來了,他可能會為倪氏做點事。」

他道︰「這事,三爺爺和七爺爺都已打過招呼了。任何一個兄弟回來效力,我都歡迎。」

永繼拿來了牛女乃跟點心。我邊吃邊听老大的正理,可是他卻不說了。

我吃完了,他還是不說話。但他的表情明明是說他有很多話想說。

我忍不住了,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他依然沉默了很久,道︰「你是狙擊手,最優秀的狙擊手,你的心理素質是最好的,保持心態平靜本來就是你最擅長的,現在也一樣。好了,你休息吧。」

我完全懵住了,他想說的就這些?我以為他要罵我到處亂跑呢。

「你這麼聰明,不用我多解釋了吧?」他拍拍我的手,道︰「吃了藥好好休息,生病這種事,從來都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尤其是心脈受損這樣的病。吐血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可是它是由心脈受損引起的,心脈受損最終會導致內髒的衰竭。我查過你的醫療記錄,你有出生時就有過心脈缺損的記錄,但在後來的檢查中這種癥狀卻消失了,當時醫生的結論是在生長過程中的自愈,現在看來,不是自愈,是被掩蓋了。人體中有許多奇怪的現象醫學上目前還沒法解釋,但你的這種情況卻非好事。如果一個月後你的檢查結果證實你的確存在心脈受損的情況,恐怕你就不得不退役了。」

我看著他,退役?

我問︰「如果我不願呢?」

他道︰「軍隊有軍隊的規定,作為現役軍人,你比我清楚。不是軍隊不要你,是軍隊需要健康的軍人,這也是對軍人自身的負責。你當了那麼多年軍人了,不要再跟我討論這種新兵都知道的事。」

只要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事已沒有討論的余地,他說的全對,全是道理,放哪兒都佔上風的道理。但我是當兵的,當兵的有時候不講道理。

「你想什麼?」他忽然問,眼神困惑︰「不對,你每次這麼一冷下來就說明你有了一個對我來說不太好的準主意。你想干嘛?」

「沒什麼,」我道︰「听你的話,好好休息,爭取體檢過關。」

他皺眉,道︰「你要真這麼想就好了,可是你從來不是說這種場面空話的人。算了,我也沒功夫跟你磨水磨心思,以後慢慢再看吧。我還有點事,不陪你了,你自己練會兒走路,就回來休息,不準反鎖門,派這幾個人就是照顧你的,什麼都瞞著還要他們干嘛?」

我答應。他擔憂的神色反而更重了。走時不放心地看了我好久,帶著一臉的心事走了。

我枕著手臂看著天花,不,我不會退役,我寧可死在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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