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寧衣兒想說的是,前秦符堅上位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佞臣董榮,趙韶。
她想說,一個光靠皇寵,沒有政跡的大臣只是個佞臣,通常是新皇登基後,是殺雞儆猴的對象!
她捂住小臉,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看他。
唇角,滲出一絲血漬,沿著宛如白玉一般下巴流下,她復低下首,不語。
他毫無憐惜之色,重重攫過她的小臉,逼著她再望向他,冷道,「衣兒,知錯了?」
「不!」她咬牙倔強,「衣兒沒錯。」若父親有事,母親定難活命。
那她重生後,依然不能守護雙親,這一生又有何意義?
「既是此」他松了手,退開兩步,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突然笑開了。
笑容之中,卻有她從未見過的悲意,「朕就圓你這孝心。只是,衣兒,以後,若無奉召,你就不必入宮。」佞臣二字,挑斷了他最後的一根神經。
她突然覺得害怕,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邵修城。
她不明白自已到底錯在哪?
她只是想代父出使,這也有錯麼?
她跪了兩步上前,扯住他的明黃的衣角,低低的祈求,「皇上,衣兒不要」
他仿若未聞,似變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眉宇之間,只有無盡的悲意與疲累——
寧紅衣在御書房外一直跪著。
李總管倒幾次進去,嘆著聲讓他回去,她拗著不肯動。
直到清晨的光影透過縷空的窗雕,打在她的臉上,她才緩緩睜開眼——
原來,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終心灰意冷,極緩極緩地移動麻疼的雙膝。
扶著牆慢慢地穿過那象征君王圖騰的壁畫,一只只怒海中翻騰的龍在長呤。
這一夜,蘭聲和千晴也在外頭直直熬了一夜。
此時見了自家公子失魂落魄地出來,蘭聲先是忍不住,上前就扶住,「公子,你可苦要和皇上嘔氣?認個錯不就行了?」
千晴瞪了蘭聲一眼,罵︰「你少說一句,讓公子省省心。公子,我們回離心苑先歇會,等回過了精氣神,再回寧府可好?」
寧紅衣不語,在二人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穿過盛開著牡丹花朵的花圃,步履蹣跚地一步步走下那玉石長階。
「公子,你說一聲話,你這樣奴婢害怕。」蘭聲咽哽,從未見過寧紅衣如此無助。
「蘭聲,」她嗚咽一聲,「我不知道錯在哪?誰會明白我心里的急?這是我必走的路。誰明白我?有誰?」
吸了口氣,淚眼婆娑回望那一殿的華堂,多少個日夜,曾在哪里渡過。
「皇上不要我了,我從他眼里讀出來——」輕喃一句,近似自語!
「公子,皇上不會不要你,他只是一時生你的氣,改日氣消了,自然就好了。蘭聲敢打賭,最多兩日,皇上就會傳公子了。」
她掙開兩丫頭的攙扶,一記冷眼逼回她們想跟隨的腳步,此時,任何的聲音盤繞也是刺耳,她只想獨自一個好好看著這華美的宮祠。
失魂落魄地走著,終是來到了高偉莊嚴的宮門前時,回首一望,這是她呆了十年的家!
彼時,是爹爹牽著她的手進。
如今,是她自已一步一個回頭地離開。
只覺胸中陣陣翻滾,盡是難抑的嘔意,一個踉蹌,忙扶住身前高大的大紅宮門,泌了一身的汗意。
微風吹過,竟比冬日的風霜還要刺骨。
「怎麼,就你這樣的扶風弱柳,也想出使祁國?」
一身華美的墨色朝服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墨玉為冠,長簪束發,手中,握著一截銀色的馬鞭。
俊顏上,眸中帶諷,上下審視著她,瞳孔內的墨靄,象是打不進一絲光亮,深得象要把人吸干似的。
不正是鳳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