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三○六、誰能治病

作者 ︰ 格言

倪子布背著陳印書在積雪的冬天的田地里走著。他的皮鞋,在這里,顯得十分笨拙,整個人的腳,象是有毛病一樣,生硬在地凍著的地上踩著。

花想容在他的身後扶著。與其說是扶著,也不如說是壓著,因為倪子由小碎步跑著,起很快地走了盡頭。花想從因為跟不上,所以抓著印書的一只手,既象是要把陳印書往後拉,也象是要把陳印書往下壓。

這一對夫妻,他們現在是按他們的想法,要救這個吐血的同伴。

離離大路越來近了,可以看到在路上騎車的人了。

在冬天的這個季節,這上小鎮上的人們,主要的交通工具還是自行車。看得出來,騎車子的多是年輕人,他們的平衡能力很好,身子和車子一起彎著扭著,可就是不會倒下去。公路上的雪,白天消融了,晚上一凍,就成了冰,現在騎車子就顯得非常地不安全。其實在北方的城市,不管是大的或者是小城市,自行車一直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在平直的路上,騎著車子是一種享受。幾乎不用多大的力氣,就能走得和公共汽車一樣地快,實在是一件非常省力的事情。因此,生活在平原的人,以為在山地騎車就一定不舒服了。不是的,根本不是的,在山地騎車也一樣地舒服。上坡的時候,有些地方,是沒有辦法蹬著車子上去的,可是只在上了山,就可以放開車閘,讓車子飛一樣地滑下去。只是到了拐彎的時候,慢慢地拉一下車閘就可以了。這樣騎,比步行要快許多倍。

這里人,特別是年輕人,他們也是喜歡騎車的一族了。

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遠遠地過來了。

這是一個年輕人。他沒有帶手套,也沒有帶耳套。騎在自行車上,他雙手離開車把,這叫撒把,用兩手捂著耳朵,身子一左一右地晃動著,樣子非常象是馬戲團的演員。不過,在冬日的公路上,沒有漂亮的女孩子看他,他也不是為了博得女性的青睞,而是天氣冷得他實在受不了啦。

看到倪子布和花想容從田地中走出來,這個年輕人車頭一歪,雙手從頭上取了下來,抓住了車把,讓車子停了下來。

年輕人用眼楮看著花想從和倪子布。

「陳拐子咋了。」倪子布和花想容快走到年輕人身邊時,那個年輕人問。

倪子布累得正喘不氣來,他也沒有看見這個年輕人。

花想容在後邊,听到有人問陳拐子,她馬上想到,這個年輕人是在問陳印書。因為花想從他們上學的時候,把陳印書叫跛子,陳跛子。

「他喝了點酒,吐了,有血。」花想容回頭對著年輕人喊。

那個年輕人調轉車頭,跑到了倪子布面前,說︰「讓他坐在我的車子後邊,我來推著他吧。」

倪子布抬頭一看,他一下子認出,這是曾和陳印書在茶攤打牌的一個年輕人。

陳印書給放到了自行車的後邊,兩腿分開,象騎馬一樣地騎在自行車的上面,年輕人推著車子。

年輕人問︰「你們這是要把狗日的跛子弄到那里去?」

倪子布說︰「他病了,應該送醫院去,這里怎麼走,才能到你們縣城醫院?」

那上年輕人說︰「別送,他死不了,天天喝酒,一喝就耍二百五,喝死了狗日的跛子就好了。」

听得出來,這個年輕人對于陳印書的喝酒,非常地不滿。

「不送怎麼行,他是跟我們喝酒的,要有是點什麼事,我們心里會不安的。」

「那就送到鎮上的醫院吧,那里近,人也熟。你要是把他送到肯醫院,誰在那里侍候?那里看病的人多,要排很長時間的隊,還讓你東一跑,西一跑,找不著地方,這個訓你一頓,那個訓你一頓,算了,還是送鎮上醫院吧,這里條件也很好。我們常送他去。」年輕人彎著腰,平衡著車子的重心,背著身子說著。

現在是倪子布在後邊扶著。

花想已經收回了剛才扔在路邊的打包的剩菜,跑了上來。

三個人走在鎮子中間,許多人都站在門看著。不過沒有人和倪子布和花想容打招呼,顯然,大家認出了他們是生人。

「這是誰呀,咋了,大過年的,可憐的喲。」有人問這個年輕人。

「虎子,你這是推的誰呀,咋的了。」還是有人問。

這個叫虎子的年輕人,沒有好氣地說︰「陳跛子,狗日的喝著了,害得我們送他上醫院去,這個王八蛋,不是個玩意。」

有人嘿嘿地笑了。那笑聲是向這個虎子表示著不好意思。可能大家以為是虎子家的什麼病了,虎子在大過年,才送他上醫院的。

農村人在過年的時候,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是不出門的。一個就這麼些天沒有事情,人們都想好好地在家團圓休息。出門怕的打擾別人,一家人都在好好地過年,有一個病人整天哼哼著,這個年是沒有辦法好好地過下去了。一般有病的人,也是等過了正月十五,才會出門看病。象現在陳印書的這個樣子,是人們最不想看到的。因為大家相信,正月特別是初一干什麼,一年都可能干這樣的事情。這是一個兆頭,一個不好的兆頭。

轉過一個彎,身前走了幾是米,在一座台階很高的鐵門的前邊,虎子停下了自行車,說;「到了,這就是醫院。」

花想容看了一下。這是一個老式的建築。要不是鐵門和鐵門上邊的小旗子一樣的防盜的鐵片,你會看不出來,這里是一個醫院。醫院是事業單位,職工是全民單位。所以它的建築風格,有點象政府,又有點象民居。如果給這個醫院換上一個大紅色的木門,再擺上一對石獅子,你絕對會把它當成關中的普通的民居。

如果你仔細地看一下,在醫院的牆上,有刷洗著一個十色的十字的。這是醫院的標志。只不過醫院靠街後邊。兩邊台階上又有很寬的擋風護牆,所以遠處看不出來。好在本地人對這個醫院落很熟,不看這個標志,也能很快地找到這里。

醫院的門是關著的。

倪子布去叫門。里邊沒有人應聲。

虎子說︰「你要砸門,人在里邊,聲音太小里邊听不到。現在是該做飯吃飯的時間,醫生可能正在吃飯哩。」

倪子布還是用手拍著。凍手在上面一拍很痛。倪子布感到手上有點發木了。他回頭看看虎子,虎子說,你來扶著車子,讓我砸。

倪子布過來扶著車子。

虎子走上前走,用腳在在鐵門上  地踢了起來。鐵門發出很大的響聲。街對面的人家,不少人跑出來看著。

過了一會,鐵門開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看看虎子,又看看花想容倪子布,無聲地讓出了路,讓他們扶著陳印書進了醫院的門。

外面看著醫院很小,可是真的進到里邊,就顯得醫院很大了。

醫院的布局是一個目字形。前邊是急診室持號室,再往後是什麼內科外科……科室的名字,都是用紅色的字寫在白色的牌子上的。顯得很醒目。院子也很干淨,地上的雪也掃得干干淨淨。

陳印書給放到一急診室的一張床上。在白色的床單上,他的臉顯得更白了。這樣子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樣子。

虎子很隨便地站在急診室,好象他是一醫生一樣,沒有退出去的樣子。花想容帶正想著去那里掛號呢,虎子指著空著的病床說︰「你們坐呀,背了半天夠累的。」

倪子布和花想容就坐在了病床邊。那些裝菜的塑料袋子很放在了地上。

虎子說︰「呂醫生,只有你一個了?」

醫生說︰「留了四五個人值班,可他們現在回去吃飯了,我在醫院往,正想做飯,就關了門。跛子是咋了?」

虎子說︰「我也不知道。正回去的路上,看見這兩鄉黨背著他從野地里走出來,一問,是喝酒了,大了,吐血了,就幫著把他送來了。」

倪子布向醫生說了事情的經過。

醫生說︰「啊,看樣子你們就不是本地人,听口音是西安的吧,你們是跛子的朋友吧,過年來給他拜年的?」

花想容急忙說;「我們是同學,多年不見,有次在醫院偶然遇到他看病,才又見了他。過年沒事,來看看他,不想吃飯時,他喝多了一點點,吐血了,可把我嚇壞了。醫生,你也很他看看,看看是什麼毛病。」

醫生一邊給陳印書檢查著,一邊回答著花想容的話說︰「他這是老毛病了。胃出血,血小板不夠,一吐血嚇人一跳。不過他身上還有著更厲害的毛病,肝炎,這兩個病,都是要人命的病。他就是不在乎。」

「你給他看呀,他多不容易。」花想容說。

醫生用一副見怪不怪的口氣說︰「三分病,七分養。有病的人,都是因為長期的生活習慣,讓自己的身體吃了虧。要治好病,只有改變這樣的生活習慣,病才能好。跛子這個人,愛面子,好喝一口,喝起來不要緊,耍二百五,他的病卻要求不能喝酒。跟他說多少回了,一點也不听。你說說有什麼辦法?」

虎子說;「讓喝吧,讓喝吧,拉死了拉倒,早死早托生。」

花想容不解地看著虎子。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對一個病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生死。這簡直是拿生命兒戲嘛。

虎子說︰「一個男人,只知道自己在外邊混,家里不好好管,只知道灌馬尿,這樣的人不死誰死?整天交朋友,交的全是些狐朋狗友,人家把他當傻子,他還以為自己本事大哩,我常勸他早死。」

花想容苦笑了一下。

醫生給陳印書打了針,服了藥,對倪子布說︰「不要緊了。這些藥,是給他專門進的。專治他的病的。我們這里有這種病人的,只有二三個。人家現在都不太犯病了,只有陳跛子了。可他不懂,再好的藥,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你們放心。對了,你們晚上回去不回去,不回去要去登記旅社,在鎮子西邊,高台上的白房子就是。」

倪子布說︰「家里有孩子,晚上要回去,不回家不放心啊。」

醫生又說︰「哎呀,現在不知道,還有公共汽車沒有,四點多了。」

虎子告訴醫生,人家是開車來的,不坐公共汽車。倪子布站起來要幫陳印書負醫藥費,虎子說︰「這你不用管了。跛子死不了,明天他自己會來負的,這里是熟人,沒有也可以欠著。你們要走就早點走,路上滑,小心一些。」

倪子布有點喜歡這個年輕人了。他很直,也很直,說話帶一點年輕人的沖,但是非很清楚。這樣的年輕人現在不多了。倪子布把花想容放在地上的剩菜給了虎子,記下了醫生和虎子的電話,和花想容一塊走出醫院。

外面,天變得陰沉了,也許有一場雪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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