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二八七、自好的人

作者 ︰ 格言

陳印書說到自己的哭泣,顯得非常不好意思。他的頭在花想容的面前,一直低著,臉上也是那種羞恥的神氣,只是把頭埋在臉前,誰也不看地大口地吃著包子。

花想容倒覺得沒有什麼。男人怎麼了,女人又怎麼了。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在痛苦的時候,一樣地會哭的,一樣地會難受。並不是象人們所說的那樣,男人生下來就堅強,就是怕困難。從感情上來說,男人可能更容易給擊倒。因為社會對男人的要求本身就高,要求男人做到的也比女人多,真正幫助男人的,安慰男人的也少得多。

「吃飯吧,吃飯吧,丟了就丟了,再難過也沒有用處了。至于看病,你也不要發愁,我這時還有幾百塊錢,下午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好歹遇著了老同學,別的忙可能幫不了,可這件事目下還能幫你一把。」花想容很真誠地說。

陳印書急忙推辭著說,「不行不行不行,咋能要你的錢呢,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你也是掙死工資,用了你的錢,你回去給老公咋交代。再說,現在這種時候,咱們這一等子人,誰手上也不寬。家里有老有少,要買房子,要管孩子上學的,我拿了你的錢用,心里會不安的,我不要,我不要,我寧不看這病,也不能拿你的錢,一個男人拿女人的錢,那不行那不行……」

這樣的情況,花想容在倪子布的老家也曾遇到過。

在農民中間,確實有這麼一部分人。他們的生活可能很窮困,可是他們骨氣,他們的道德叫人敬佩。其實他們就在生活的底層,可是在精神上,他們在社會的頂端。他們自己的疲憊的身體,還在承擔著話多的社會義務。當親人或者朋友,發現他們困難,要幫助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是不願意接受。在都市生活的人們,覺得他們很可笑,這不是窮爭氣嗎?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嗎?可在花想容看來,這正是一個人主體精神高揚的標志,正是一個人主人翁精神的體現。

這樣的人,和那些偷的人,搶的人,騙的人,貪的人比起來,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花想容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再要堅持幫助他,真可能惹他生氣,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感情方式,有自己的生活理想,有自己的道德標準。

「老同學,你不要再客氣了。我剛才是和你開玩笑。我跟你一樣,也是一樣的手上不寬裕,那有錢給我,不過你來看病了,丟了錢,我可以幫你借,咱總不能因為丟了錢,連病也不檢查了吧。咱先看了病,你回去以後有了再給我送來,或者寄過來也行。再說,你這樣回去,一臉失意地告訴了夫人和孩子,他們會多難受啊。」花想容盡量去平和的口氣和真誠的樣子說。

陳印書點著頭。

他吃飯吃得太快了。一會兒時間就吃得滿頭大汗。他用袖子在額頭上擦拭著汗水,然後對花想容說︰「那就麻煩你了。遇著你真叫我高興。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懂事,太調皮了,我經常欺負你們女生們。後來回去,想起來很覺得對不起你們。」

花想容咯咯地笑起來。

她想起了以前上學的所有的事情。

這個現在看起來有些可憐的家伙,當時怎麼那麼多的精力,那麼多智力,想出了那麼些折騰面學的辦法。一會兒給別人桌子下面扔個蟲子,一會兒又給自己桌子上抹墨水,一會兒又在別人的本子上寫上誰和誰是一對兒……可是過了這麼十幾年後,他意然變成了一個這麼老實的人。

相反,在城市里的幾個同學,因為搶劫,早給敲了腦袋。

和陳印書比起來,城里的人生活得更直接,更簡單。大家都一窩蜂似的一門心事想著掙錢,為了錢,什麼手段全都用上了,什麼代價也負出了。可是,最終得到了什麼?在這個大城市里生活不能沒有錢。因為這里的一切,都要錢來買。如果一個人,就象今天的陳印書同學一樣,一分錢沒有,那麼注定是沒有辦法生存的。不要說生存,他會舉步維艱,寸步難行。他會成為一個大家嘲笑的對象。

為了掙錢,你就得突破一些道德上的約束,打一些法律上的擦邊球。

生活在城市里邊,給不能就鄉下的農民那樣,守著自己的傳統的方法,種地,喂豬,喂羊,一直就這樣窮國地過下去?答案也是否定的。在那個環境下,暫時也許能生存下去,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守著傳統的道德和傳統生存方式,肯定是沒有出路的,也會越走路子越窄。

以前,每當輪到花想容請客的時候,她總有一種自豪感,有一種自己做主的感覺。因為小時候家里生活不寬裕,總是很羨慕同學們有錢請客,現在成人了,自己當家了,可以在經濟情況寬裕的情況下,請好朋友吃一頓大家喜歡吃的東西。但在是請客的時候,花想容還是有點激動。

可是今天和陳印書在一起吃飯,一點這樣的感覺也沒有。相反倒有一種灰失沮喪的感覺。從陳印的身上,花想容總是想到了他們這一班的同學,他們這一代的人,他們這個年齡的人生。

吃完了飯,看一看時間,才十二點二十。醫院下午上班在兩面三刀點半以後,現在在這樣的小飯店里等到根本不可能。因為這里來吃飯的人,就一直等到在你的身後。他們的存在,讓你不安全,讓你無法坐下來慢慢地吃。

花想容看看時間,對陳印書說︰「這里離我們家不遠,好不容易遇見了你,你看這樣好不好,時間還早,離醫院下午上班的時間還早,咱們去我們家吧,一來你去認一下門,下一回來也方便,二來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你看怎麼樣?」

陳印書又不好意思了。

他說︰「哎呀,不去了吧。你看看,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你,又是第一次去你們家,也不認識你老公,也沒有給孩子買點什麼。要知道遇上你,我就給孩子帶點玉米棒子來,要不給孩子帶點隻果來。現在就這樣空著手去,我心里不舒服呀。你看你看,中午飯還是讓你管的,這多讓人不好意思。」

花想容告示訴他,孩子跟他爸去女乃女乃家陪他女乃女乃過年去。自己是因為有胃病才沒有一塊去。他們根本不在家。不用管他們。

陳印書還是吱唔著。

花想容問什麼原因。

陳印書說︰「你老公不在家,你帶一個同學去家里,鄰居們會不會說閑話,對你不太好?」

花想容差點笑出了眼淚,怎麼有這樣的人哪。自己病成這樣,還想那麼多。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男人去他們家中,就是搞破鞋啊,這個陳印書也太封建了吧。

「你怎麼是這樣的腦瓜啊?咱們是同學,看病在醫院遇著了,你又給人偷了錢,我不管你誰管你?我要不管,將來在同學中傳出去了,還不給大家笑死,說我不講情義。再說了,你去就休息一會,認認門,也不是長住,怕什麼呀你?」

吃飯的幾個人听到花想容的笑聲和講話,也轉過身子來看著這兩個人。他們的眼楮里,也是一種不解更多地是嘲笑的意味。

陳印書難堪了。

他的頭上汗水更多了。

花想容帶著陳印書,坐電車一會就來到自己的樓前。

這是一幢新樓。也是高層建築,很高很大。陳印書站在樓前,對花想容說,「啊呀,你住這麼高的樓呀,每天要上上下下,多不容易。」

花想容說︰「沒有辦法,城市里的人越來越多,土地越來少,房子只能越蓋越高了,那象你啊,守著青山綠水,住著小四合院,多安靜。」

兩人來到電梯旁,花想容一按按扭,出現了紅色的字。

花想容帶著陳印書進去了。不一會兒,電梯停下來,到了花想容的門前。

原來並不需要爬樓梯的。陳印書又一次說錯了。

花想容打開門,里邊卻有人在哄笑。

原來是女兒和老公回來了。原來,倪子布帶著小倪艾回老家去,老娘一听兒媳婦病了,有一個多月不能吃飯,擔心害怕起來。她不知道兒媳婦是什麼病,也不知道有多嚴重,只讓兒子和孫女陪著她過了一個三十晚上,初一一大早,就把他們叫起來,讓他們開車回來。倪子布覺得好不容易回去了,好歹也得往個三五天的,要不一趟的汽油錢也不夠,太不劃算了。可是老太太不行,她把兒子叫到跟前說︰

「我好好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走的,要你回來看什麼啊,你要有這份心,年年三十晚上,回來陪我一個團年飯就行了。因為這個時候,以前老是你爸陪。現在你媳婦有病,你倒回來陪老娘了,讓她一個人在家怎麼過?誰給她做飯,誰給她燒水?有病的人心事本來就多,再沒有親人在身邊,她會便難過。夫妻夫妻,平時誰要你管,就是要在有病有痛的時候,互相幫扶一下,這才是夫妻的正經道理。快,收拾東西,給我回去。」

倪子布還在說著自己的道理,說是自己幾年不回來一次,這次回來了,不見見親戚朋友,就偷偷地走了,他們知道會不會怪病?

老太太緊決地回絕了,她說︰「有我哩。家里不是學有我哩。他們來了,我會招呼他們,我也會準備了禮物,讓人捎給他們,就說是你回來專門給他們帶的。你放心走吧,正月上墳清明祭祖,也有我哩。你走吧,放心好了。」

倪子布回來,給老人拿了五千塊錢。老人在老家,還支撐著倪家的門面,所有的行門放戶,所有的來往禮節一點也沒有少。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每年沒有一千多塊錢不行。還有一個人的地要種,全是求人幫工付錢的。這也是一筆花銷。當然,老人有時不想做飯,買一點零食吃,也在情理之中。

倪子布背過倪艾,把這些錢給母親。

老人只拿了一千。說︰「剩下的你拿回去,你也要過日子,媳婦子也有病,看病也是要活錢的。我一個人,有吃有喝就行,身體也不錯,要那麼多錢干什麼,放在我身邊,一不小心還會丟了。你拿回去。」老人堅定地說。

就這麼著倪子布給母親趕了回來。

他回來家,一看花想容並不在家。開始想她可能出去買飯吃了,後來一想,正月初一,許多買飯的人都回家過年了,要吃飯得去遠處的訂過年飯的飯店或者是小吃街。花想容一般不願跑這麼遠的路。後來想她可能是回娘家了,打了電話也說沒有。正想著老婆去了那里,突然花想容開門進來了。身後還帶著一個拐腿的穿得皺皺巴巴的農民。

陳印書跟著花想容一進

門,看到這個家里有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還有一個丫頭,正在捏著這個男人的臉,跟著嬉笑著。

只一看,陳錢書明白了,這是花想容的老公和女兒。

一瞬間,他呆住了。

自己和人家的老婆一塊從外邊吃完飯,又一塊來到人家的家里,而且是人家老公不在的時候,這可是犯忌諱的呀。照理和一個家庭的交往,正常的應該是男人和男人的交往,而不是現在的這樣,和人家媳婦套近乎。唉,怎麼弄出了這樣的一件事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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