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二八一、小數學家

作者 ︰ 格言

那時候的陳印書是這樣的一個人。

個子不高,長得粗粗笨笨,一個就是年齡比較大的,在低年級留級幾次的學生。可能因為留級的時間長了,身上有些痞勁,不怕老師,也欺負別的同學,喜歡搞一些惡作劇,喜歡在自習課堂上胡鬧。

記不清楚他的家庭情況了。好象是他的父親是在城里工作,母親是農村的。所以父親帶他到城里上學。他一來,就帶來了一種奇奇怪怪的說話的腔調。比如說,把看叫做盯,把同學叫做伙,把衣服叫葉子,把打人叫人扁,把罵人叫做決……總之,這個同學是另一個世界的來客,他一插進花想容的班級,這個班立即就更加亂了。

上自習的時候,同學們中間,男生在幾個人圍成一圈,說他們中間的秘密話,女生們圍在一塊勾花邊,領子。這個陳印書,他既不屬于男生集團,也不屬于女生集團。男生們不喜歡他,因為他是一個外地人,說話怪腔怪調的,既不針講普通話,也不會講河南話,只是講著關中本地的土話。大家也听不太明白。

女生們不喜歡他,因為他個子高,好象懂得男女間的事情了,常說一些起風的話,用女生們的話講,太流氓,太下流。

不屬于任何一個集團的陳印書,就在小同學中間尋釁找事。

上課的時候,前邊的同學靠上了他坐的桌子,這本來很正常。同學們坐的時間長了困了,就要伸一下懶腰,誰都會這樣的。可是陳印書不干了。他把自己的鋼笑擰開,把里邊的藍墨水擠出來,抹在自己桌子的前邊楞上,等到前邊的同學靠上來,藍墨水全印在別人的衣服上了。

初中的女生們,當時已經知道打扮漂亮了。許多同學,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藍色的墨水,印上去,大家都知道難洗。女生發火了,大喊道︰「陳印書,你把墨水抹在桌子楞上,是故意的,要抹我的衣服上,你賠我的衣服。你賠我的衣服。」

陳印書說︰「我不知道。那墨水是你抹的,還是我抹的,還是別人同學抹的,我也不知道。那上邊有墨水,你不會別靠,靠了抹上去,就是活該。天天上課靠我們的桌子上,讓我無法寫作業,活該。」

同學們听出來了,他是討厭別人靠在他的桌子上,故意這樣干的。不讓別人靠,可以把桌子往後拉開一點,也不用這樣用心眼害人呀。

女生不干,執意要讓陳印書賠她的衣服。

老師叫來了。

陳印書就是不承認。

他的手上有墨水,他的桌子上也是墨水道子,可他就是說他沒有給桌子上抹墨水。

老師也沒有辦法,證明是陳印書抹的。

老師沒有辦法,只好再去勸這個女生,說是藍色的墨水,抹上衣服上了,沒有關系,只要沒有經過太陽的暴曬,是可以洗下來的。回去找一點汽油,一會就洗下來了。老師都這樣說了,同學們帶有什麼辦法,只好听老師的。特別是女生們,對班主任的話,還是听的。因為班主任是一個女老師。

除了干這樣的沒名堂的事情外,陳印書還遲到。那時候遲到學校抓得很緊,學生遲到了,就得站在校門外,到了下早讀的時候,由班主任去領人,去學校領導面前領人。這對班主任是一個打擊,因為領的次數多了,會影響班主任老師的評先進和班主任津貼。班主任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誰遲一了交五毛錢。五毛錢是一個很大的數目,是一個人的早點錢。同學們都很怕。要是遲到了,就交班主任五毛錢。班主任對交了錢的,也不會批評。因為交的錢,遠遠去學校發的多。

可是陳印書就是不交。為什麼,他的父親根本沒有給他早點錢。他早上就是吃一個冷饃就來上學了。不交錢,就得一直站著,他可以從早操一直站到放學。如果下午還讓站,他也就是那樣,一副死豬不怕熱水燙的樣子,一直站著。

陳印書還干過什麼事情呢?多了,這個人是學生中的一個怪物。不到半年,這個家伙在城里呆的時間長了,人也熟了,膽子也大得多了。他曾經在巷子口擋著小學的同學,強迫人家叫他爺爺,讓人家從他的胯下鑽過去。不鑽的人,不許去上學。結果是人家的家長找到學校來了。當著老師的面,抽了陳印書兩個嘴巴子。本來老師是幫著家長批評陳印書的,可家長找了人後,變成老師幫陳印書批評家長了。

因為陳印書是一個殘疾人。他的一個腿有毛病,可能是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癥,留下了後遺癥,走路老是一拐一拐的,得用一只手扶著自己的一條膝蓋。他的鞋子也很特殊,鞋的一邊磨得非常快,總是缺少一半。老師同情這個有殘疾的孩子,可是這個有缺陷的學生,也太淘氣了。淘到讓所有同不討厭的地步。

陳印書的家長,是一個在那個廠子里干臨時工的人吧。一個肥胖的木工。在這條街上租住一間黑乎乎的小房子。有同學去過那里。回來告訴大家,說那里邊又髒又臭,全是破衣服和爛東西。

就是這樣的一個陳印書,他就這樣一直在九十一中搗著,好象誰也拿他沒有辦法。學校不會給他處分,因為老師們同情他是一個有殘疾的孩子。女生們又打不過他。別看這家伙腿不行,可是手上的勁很大,只要誰給抓住了,你就別想跑開,除非你紅著臉告饒,否則沒有好的結果。不是給他抓住了頭發,就是給他擰住了胳膊,有時弄不好還會給他佔點小便宜。

這個人就是利用自己的殘疾,在瞎鬧著。

男人們也曾收拾過他。

陳印書愛打藍球。他一去操場,跑不動,只能站在欄下,做投球手。有男人故意趁他不注意,突然把球砸向他,有時一球將他擊倒在地。球飛到場外了,他倒在地上了,可爬起來照樣玩。好象全然沒有意識到,是有人故地在砸他。也沒有生過氣,更沒有喊過叫過。這種情況給老師知道了,叫了這幾年愛打籃球的同學,批評了他們,說是不關心有缺陷的同學。

給老師批評了,男同學不服。他們不敢當著老師的面和老師爭吵,可下來以後,大家說陳印書這是心理疾病。腿有毛病,心里更人毛病。沒有女生理他,就用這樣的攻擊的方式,去招惹女人,是變態。

女生們听得哈哈大笑,可陳印書一點也不在乎。他自己大聲地說︰「我變誠,我就是變態,你能咋?」

確實,同不們不能將他怎麼樣。

他還是那樣地鬧,那樣地搞。有老師幫著他,他什麼也不怕。也許他自己也明白,有毛病的人,就是要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毛病。

人一個有毛病的人,比班上最壞的同學還壞。

當然,陳印書也不長處,那就是數學學得好。但很奇怪,除了數學之外,別的課一門也不行。不論是學代數還是大家都怕的幾何,他都不怕。同不們不想寫作業的時候,就有人尋他了。常常是給一個隻果,或者一塊雞蛋糕,陳印書就幫你做一次作業。他寫的是那種方形的字,很整齊。

就因為這個,數學老師也喜歡他。經常地表揚他。還推選他去參加學校的數學竟賽,參加區上的數學竟賽,好象他將來能成為一個新的華羅庚一樣。那位大數學家,不也是初中畢業,一條腿不好嗎?

可是這個陳印書直到畢業,也沒有按老師的希望成為一個偉人,成為一個陳景潤,成為一個華羅庚。他一直就是那樣搗蛋,那樣地不討人喜歡。

畢業很快地來了。

同學們一下子好象長大了許多。許多同學,開始忙著思考畢業以後干什麼。有些同學的家長,早已經開始忙碌了。有一個姓蘇的同學,父親在地質隊,他第一個辦了退休手續,讓兒子去地質隊頂班。

這個消息,一下子傳遍全校。因為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看見那個穿了一身灰白色勞動衣工作服的一點也不老的四十多歲的男人,來學校辦兒子的手續。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他在為自己的選擇而得意。

那個經常戴著列寧帽的姓蘇的同學,連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也默寫不出來,可是他現在跟在父親的身後,一臉的驕傲神氣,馬上就要成為一個正式的工人,要去地質隊報名了。

同學們一下子感到了同學之間的友情珍貴。

昨天的一個普通的同學,突然在一個晚上,就可能變成一個另外的人,一個工人,一個家,一個數學家。姓蘇的同學的經歷,告訴大家,這一切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也是可以實現的。

許多同學忙著照像,並給同學之間互相贈送。

當然,一般是男生給男生送,女生給女生送。有個別男生給女生送,女生給男生送的,可能是在私下進行的,同學們看不到。但這中間也有意外,花想容有一張照片,就給陳印書拿去了。

那一在,花想容正在桌子上整理自己和女同學送她的照片。

陳印書過來了,一下子把花想容的一張照片搶在了手中,「這一張給我,我拿走了。」花想容急著喊,「那一張照片,我要給沈榮的。你不能拿。」

陳印書說︰「你們都在城里,又住在一體,要不要照片一回事,還是給我吧,我得回老家農村去。一後就見不著了。」

花想容來奪,陳印書跑了。

別看他腿不好,可是在桌子之是跑,他用手撐著桌子跑,非常地靈活,花想容也追不上他。

為了讓花想容不再追趕,陳印書一邊跑,一邊唱著︰「奇怪也奇怪真奇怪呀,沒見過女娃子纏男人呀……」

在教室的同學哄然大笑。

花想容一下子羞了,她不追了。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陳印書是全班最丑的男生,也是最窮的男人。丑的倒了一張長冬瓜臉,經常老是黃色的。臉好象永遠沒有洗淨,永是有一層灰塵,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好象沒人給他洗一樣,老是髒的。也許他的父親沒有時間為他洗衣服,也許洗了,他淘氣,弄髒了的。

他的衣服也不事身。一個孩子,總穿大人穿過的工作服,上衣幾乎到了膝蓋,倒象個袍子。的衣服,也是太長,褲腿總是挽著。

就是這樣的

一個男生,竟然說花想容在追他。

笑話,真是笑說。

花想容生生氣地說︰「陳印書,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就是看上誰,也不可能看上你一上拐子腿,半導體,怎麼說也得找一個導體吧。你別臭美了,快把我的照片還我。」

陳印書楞了一下,接著嬉皮笑臉地說︰「等我成了數學家,你想跟我,我還不要呢,嫌你太臭,個子太小。」

同學們又一次哄然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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