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艾現在象一個雙面人。在男怪和女怪的面前，她順著他們的話，做出一副好好地保養自己的樣子。吃東西很小心，走路也很小心。平時睡得也多，很多情況下，她都做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當怪物拿回來他認為好吃的東西時，倪艾就好歹也嘗一些，要是喜歡，她就讓怪物多弄一些回來，相反，要不是好吃的東西，她真撒嬌說自己不喜歡，讓怪物不要再弄回來。這個孔武有力而且殘忍的怪物，平時的那些凶悍好象沒有了。倪艾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一副听話順從的樣子。倪艾自己也覺得奇怪︰一個人要做父親了，一個人要有兒子或者女兒了，他人性格會發生大的變化嗎？會從一個基本是獸性的樣子，變成一個充滿人性的人嗎？倪艾不大相信。她覺得那是一個假象，一個對子女的盼望下的一個假象罷了。同時，在漆黑的暗夜里，倪艾听著男怪和女怪的呼吸聲，听著他們睡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的時候，倪艾就用雙手狠命地在自己的肚子上揉著，希望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給揉下去。
開始，她還是用比許小的力氣來揉的。因為一揉肚子里就痛。痛得她一臉的虛汗。那時候倪艾以為自己成功了，快要把這個孽種給揉下來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到了第三天，還是沒有一點的音訊。倪艾才知道，根本沒有揉出什麼效果來。听說有的人流產容易極了，她們一走路就會流產，一跑一跳也會流產。可是自己怎麼不是那樣呢？倪艾已揉過多少天了，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于是，在晚上倪艾在怪物們睡著以後，就一個人悄悄地溜起來，在地上跳著。跳了一會兒，肚子里下墜著痛。倪艾害怕了，以為自己快要成功了。于是一個人又悄然地睡下。可是到了第二天，還是一點沒有動靜。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倪艾不明白了。
于是，在黑暗中，倪艾只好加大了揉的力度，加長了揉搓肚子的時間。有時揉到自己頭上痛得滿面虛汗。
終于，倪艾的見紅了。好幾天不見完。那全是一些黑紅的血塊。倪艾以為是成功了。這個現象持續了許多天。
有一天晚上，倪艾又是一個人悄悄地溜起來，一個人光著腳片在地上跳著。女怪醒了。她看見倪艾一個人站在那邊，就過來問︰「妹妹，你睡不著嗎？」倪艾說︰「是呀。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就沒有了瞌睡。于是就一個人起來轉一轉。」女怪說︰「這怎麼行，白天不睡，晚上睡不著，時間長了，黑夜和白天就顛倒了。時間長了你會神經的。」倪艾就悄聲地說︰「你看咱們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洞中，整天不見太陽，也不能出去走走，遲早我們都會神經的。」女怪想了一會，就對倪艾說︰「唉，也沒有辦法。可是你起來，也要小心一點，不要踫到那里，或是撞到那里，那樣不單對孩子不好，對你的身體也是非常有害的。你沒有听說過，人生人，怕死人，那是在死和生的邊緣游走呢。一定要小心。」
第二天，女怪看了一下倪艾的，發現了落紅不止，嚇得臉都變色了。她說︰「怎麼會是這樣，這可是要流產的前兆，有多少天了。」倪艾告訴她，有十幾天了。那女怪便叫倪艾要小心，說是時間長了，可能會要了大人的性命。
看著自己落紅不止，倪艾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我真的要死了嗎？」倪艾在心里問自己。她害怕了。她只有十幾歲，怎麼會死呀。她還有多少事沒有做，她還想做許多許多的事情呢？難道就是怕給這個怪物生一下孩子，就要去死嗎？
也許這個孩子不是怪物的。他有可能是吳良心的呢？即是是怪物的，那有怎麼樣。怪物不是和她做那種做了多少次嗎？可是怪物還是要，要個沒有夠，好象沒做過一樣。這樣的事，做了，就跟沒做過差不多。生孩子怕也是這樣的。生的時候，你不能說沒生，生過了，或者生了一個死孩子，你能說是生過了嗎？
就在這瞬間，倪艾看穿了人世間的一切。做的時候，不能說沒有。可是做過了，你也不能說有。如果說是有，那麼，怎麼會有一切又一次的要求？如果說沒有，在做的過程，它怎麼會那麼讓人反感。世間的事，大多數如此。不能說有，也不能說無。當然，也不是半有半無。
「生了就生了，睡了就睡了。就當它們是一場記憶深刻的夢吧。古人說的人生如夢，怕就是我現在的感覺吧。」倪艾對這些事一下子看開了。
「我要是死了，就象一只鳥一樣，或是象一只蟲子那樣，無聲無息，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知道。就是這兩個怪物知道，他們也一定會象看那頭被撕開的野豬一樣，以為是撕開了一只青蛙，或是一只螞蟻。我是一個人，我不是那咱小動物，我要活下去。」倪艾現在不再想前幾天的那種可笑的想法。
第二天，女怪用了很大的力氣，和男怪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告訴了男怪倪艾現在的情形，說她的身體太危險，弄不好大人和小孩子都保不住。男怪沉著臉呆了很長時間，然後對女怪說︰「好了，以後你可以帶她出去在外面曬一曬太陽，也可以到外面去走一走。不過，我告訴你，她要跑了，走了，我就殺了你。我知道你們家在那里，我還會去殺了你們全家全村的人，明白嗎？」
女怪反唇相譏道︰「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病成那樣，能跑得動嗎？即使能跑得動，帶了這個孩子怎麼回家去？別人問︰這是誰的孩子，她怎麼回答。你不要想得多了，把別人想得太壞了，那實際上是你自己壞。別人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男怪發狠道︰「你自己也明白，這個地方，憑你們的本事，是跑不出去的。到處是野獸，到處是危險，你們跑不出幾面山，我就會在後邊追上來。你如果不給我看好她，當心我會要了你的命。」
女怪听男怪說完了，就說︰「好了好了，咱們也不會斗嘴了。我會幫你看好她的。怎麼會遇上你這樣的一個人，對誰也不信任，對誰也不放心，我白白地跟了你這麼多年了。好了，我給你看好她，你要想法子多給她弄一些她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玩的東西，那樣，她才會高興起來，才能保住這個孩子。」
男怪點點頭，跑到洞外去了。他道先搬開了洞中的石板，把那第二塊石板取掉，說以後只蓋一層，擋擋外面的野獸就可以了。
現在，倪艾可以和女怪每天都出來在洞中曬一曬太陽了。每天早上，當太陽出來的時候，男怪就掀開了洞中的石板，女怪扶了倪艾，三個人一起出來在洞中坐著，看那紅紅的太陽升起，看那白色的霧氣消散。林子里到外有鳥兒的叫聲，聲音好听極了，倪艾站在那里，猛然間，就看見一只兔子或是一只鹿從林子里沖出一來，箭一般地跑向遠上。這時候，倪艾就想，人怎麼不如一只兔子，或是一只鹿，它們能自由地來來去去。可人怎麼就不能這樣呢？都說人的腦子發達了，可發達了腦子的同時，身體怎麼就蛻化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連一只兔子也不如了。
再看看遠處的連山，樹林，倪艾就由不得想起了現在正在城市里生活的同學和老師，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呢？那些學習不好的女同學，現在她們一定超過自己了，那些以前想理她，而她賴得理的男生們，當他們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一定要笑死了。哈哈，看不上我們，看不起我們，結果怎麼樣，跟了一個野人，跟了一只猴子！如果再見到他們，他們一定會就這樣說，會這樣想。一想到這里，倪艾就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麼辦？
這時候，那個男怪，就會遞過來一包方便面，或是香腸什麼的。倪艾一見這些東西現在就反胃口，一點也不能吃了。甚至一見這些東西，就要吐。當倪艾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女怪就勸男怪出去再找一些沒有吃過的，是外面人經常吃的東西回來。男怪不多說話，看一看倪艾和女怪，立即消失在樹林中間了。
男怪從那里過去，那里的樹木便一陣顫動，那些顫動最後成了一條直線，就靠著這一條直線，倪艾和女怪知道了男怪現在跑到了什麼地方。可是在看著男怪過去的路徑時，女怪是一臉的敬佩，那里有對他的本事的贊許，和對他忠于男人職責的嘉獎。在倪艾的目光中，那里是一絲仇恨，一種不滿和不屑。
直到男怪不見了蹤影，兩個女人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可是，在這深山野林里，有的只是風聲，濤聲，流水聲和鳥鳴聲。這兩個女人，偏又都不是隱士幽人，也不會欣賞這些，她們現在年齡，需要的是熱鬧，喜歡的是繁華，于是這一山的景色和滿山的清幽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看得時間長了，女怪就發現了遠處的一片紅光。那是在深山老林中間的一樹成熟的桃子。她激動起來，對倪艾說︰「妹妹，你看那邊，一片紅光，那定然是一樹剛熟的桃子，我去弄一些回來，讓你嘗嘗。你就在這里，不要亂跑，更不要走遠了，害我晚上給那東西毒打。」
倪艾點點頭，「你去吧，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那里是能跑得了走得動的樣子。就是平時，我也跑不出這座山林。你放心地去吧。」女怪也走了。倪艾一個人就靠在山岩上，看著她慢慢地走遠，直到不見。
真的，現在的倪艾，沒有別的感覺，就是全身很困，困得不起說話，也不想走動。現在給太陽一曬，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再一次給叫醒的時候，女怪回來了，拿了許多桃子。這是一種很小的山桃，吃起來不甜，有一些酸味。女怪吃得津津有味，可倪艾嘗了一個，便不想吃了。想她在外面的時候，平時的水果什麼都有，什麼隻果，梨子，李子，西瓜，荔枝……要什麼有什麼，可在這里，吃這樣的一種很小的毛桃，也成了難得的福氣。
倪艾無精打采地對女怪說︰「我困了，回去睡一會吧。實在沒有力氣在外面玩了。你在這里開心吧。」女怪扶了倪艾回洞，自己一個人又到處亂跑了。不過，她走的時候，還是用一根木棍，撬著石板，把洞口蓋住了，那還是怕倪艾給偷偷地跑了。
晚上，男怪沒有回來。倪艾和女怪想，這東西今天跑了有多遠，怎麼邊回來也忘了。平時，他可是一天中出去，晚上一定回洞的。
第二天早上，倪艾還在睡著，洞口打開了。男怪背著很多的東西回來了。他的臉上，是興奮的樣子。一見倪艾，就掏出自己的包。果然，這一次怪物下了功夫，大概是弄了一個大的商場吧。背回來的東西，大多數是水果。有隻果，有梨，還有甜瓜，桔子，柑子，怪物高興極了。拿起一個塞到倪艾的面前，讓她吃。
倪艾接過一個來，遞給女怪。然後自己拿起一個桔子剝開吃了起來。怪物看見倪艾吃著東西，臉上有了笑容易，更加得意了。他從從里面，向外面掏著東西。掏到最後，倪艾發現這個怪物竟然掏出了罐頭，月餅。這些東西倪艾平時是不太吃的，怕時間長了，吃了不容易消化。可是看到那月餅包裝十分漂亮，倪艾就拿出來看著。
打開了那個月餅的盒子。倪艾大吃一驚，里面竟然只有一塊月餅。其余的盒子里，裝的是鑽戒，手鐲，耳環之類。開始，倪艾以為是玩具的，是假的。可是再看盒子里面，竟然有銀行的化驗報告。那說明這就是真的東西了。
倪艾的心跳了起來。平時她很喜歡這樣的東西，可從來沒有錢買。她的母親有一個金子的項鏈，可重來不許她戴，說是怕弄丟了。那是他們結婚的時候買的。家里現在唯一的一件值錢的東西。可是現在，倪艾突然從這個月餅盒子中取出一套這樣的東西，項鏈上面還有寶石，有翡翠的手鐲，還有金子的耳環。倪艾高興極了。她先戴起項鏈，又
戴上手鐲，讓女怪看漂亮不漂亮。女怪看了半天，拿起那個大的月餅的盒子，說︰「這個漂亮。」倪艾把那塊月餅遞到女怪面前，讓她吃，自己模著脖子上的項鏈，高興地在洞中跳了起來。
男怪看著倪艾笑了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