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璧 第四十五章 兒女情長

作者 ︰ 宮希彬

遠處的牧童唱著嘹亮的山歌,踏著夕陽,不急不緩地趕著老牛回家園,田園地頭的老農收拾好了家伙什,準備結束一天的勞作,早早回家,好好睡個熱炕頭。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劉乾感覺到月復內像是被火炙烤一樣難受,一會痛如刀絞,疼痛時渾身都感到抽筋;一會腫脹麻木,猶如萬蟻鑽心,等過了一會又什麼事也沒有了,還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吃飯、干活。劉乾身受劇毒,敵人一定不會不依不撓地尾隨追殺,為了繼續躲避追殺,劉乾不得不花了二兩銀子,向一個老漢買了一件莊稼漢的裝束,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甚至乍著毛邊的草帽,劉乾衣衫襤褸,像是一個落魄江湖的浪子,如果不是他後背斜背著那把乃爾不花寶刀,別人早就把他誤認為窮要飯的了。

夜間住宿,劉乾住進了一家「平陽客棧」。白天著急趕路,晚上就找個客棧打尖,否則血肉之軀是吃不消的。一路上幸好沒有遇到什麼敵人伏擊,否則劉乾很難保住性命。劉乾最苦惱的莫過于時有時無的武功,劇毒不發作時,跟正常人一樣,功夫沒有半點損失。劇毒發作時,卻是武功盡失,無論疼痛還是麻木,劉乾都要滿頭大汗地抵擋一陣子,這時候,就算來一個孩童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劉乾。晚上劉乾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覺,干脆坐起來,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四塊八卦璧,劉乾搖頭嘆息,生命即將不保,還奢望尋找什麼八卦璧,當然更談不上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時代。燭火搖曳,愁緒滿月復,忽然窗戶外面有人輕輕地咳嗽,啞著嗓子說道,不到萬念俱灰之時,何必自憐自嘆?

劉乾警惕地收起玉佩,說道,是哪位朋友?為何不進來聊聊?

蒙面女打開窗戶,跳了進來,說道,想進來,可是怕你吃了我,你是不是很恨我的無情無義?

發現是李小冉,劉乾苦笑一聲說,原來是你公主駕到。為何要恨你?只是嘆息朋友的友情敵不過敵人的誣陷罷了,正不勝邪,我還有什麼話說?你不好好地做你的公主,本本分分地保護你的父王,跑到這里來,難道是看我笑話來了?難道不知道李成桂已經覬覦高宗國王的寶座很久了?

李小冉表現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連恨她的劉乾都有點愛憐。她哽咽說,我就是一個普通女子,雖然出生于帝王之家,只不過身份地位比普通老百姓優越一些罷了,即使李成桂勾結乃爾不花奪取我家江山,我又有什麼能力攔狂瀾呢?

劉乾眼神一亮,情不自禁站起來,驚訝說道,這麼說你沒有糊涂?李成桂和乃爾不花的陰謀你早就知道了?

李小冉苦笑說,何止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楚得很,只是小女子力量微弱,根本無法與他們抗衡。我和父王都有心想救一條性命,否則他也不會下那一道不殺你的手諭,而僅僅喂你毒藥。如果不那樣做,乃爾不花和李成桂豈會如此就放你離去?即使如此,李成桂都秘密責令五毒教殺手暗殺你,听說毒聖鬼母都親自出動了。

劉乾頗感欣慰,感激說,原來如此,倒是我錯怪你們了。我已經中劇毒,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好活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很感激你們,讓我多活一些日子。

李小冉笑道,看你英雄志短的樣子,哪里還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劉乾?我和父王辛辛苦苦給你制定的月兌身之計,就是希望給你一條生路,不圖你將來再次拯救高麗國,至少還是感謝你為我們曾經做過的一切。三足蛇劇毒見血封喉,獨門五毒粉劇毒,中毒之人更不會活過半個時辰,兩樣劇毒合而為一,雖是天下第一劇毒,但是相生相克,你反而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這種毒只有一個人可解,朱升的外甥女王芸兒是一個神醫,她是風雲寨的大當家,我已經飛鴿傳書告知她你的詳細情況,她會在風雲鎮接應你,到時候會給你把劇毒解開,還你自由生命。

劉乾本已存必死之心,沒想到李小冉又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他精神一振說,你也不要回去了,跟我一起去找風雲寨吧,你留在李成桂和乃爾不花的掌握里很不安全,說不定哪天,你會被害死。

李小冉忍了半天,忽然悲啼起來,哭得很傷心說,知道為什麼一直叫你駙馬爺嗎?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實,但是我早把你看作是我的夫君了。我現在跟你走了,固然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父王四面楚歌,他怎麼去面對心狠手辣的敵人?所以,我必須留下來,只要乃爾不花答應父王迎娶我,只要兩國聯姻,我想高麗國短時間還是安全的。

劉乾什麼都明白了,李小冉心甘情願把自己當作政治的犧牲品,就是希望拉住乃爾不花這棵樹,以此來牽制李成桂的陰謀篡位。劉乾搖頭嘆息說,你先暫時回去敷衍一陣子,我到風雲寨治好劇毒後,一定聯合風雲寨去救你和高宗,決不會讓他們憑空糟蹋你的幸福,我會一直守候著你,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

李小冉破涕為笑,她擦干眼淚說,劉郎,此行也是一路艱險,李成桂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五毒教的殺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先走了,出來的時間太久,我怕李成桂他們起什麼疑心,反而對你越加不利。

李小冉一步三回頭,她是希望盡可能地再多看看自己的愛郎。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夜色里,劉乾忽然大聲喊道,李小冉你一定先穩住,我會回來救你的,一定不要嫁給乃爾不花這個小丑——你要嫁給我。

李小冉回眸一笑,那眼楮里分明含著亮晶晶的淚花。

江湖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就是策馬逍遙、行俠仗義的江湖,就是我行我素、快意恩仇的江湖。劉乾就是漂泊在這樣的江湖,他騎馬跑了一整天了,口干舌燥,就想狠狠喝他一碗大腕茶,解解渴。路邊是一個茅草蓋的茶棚,雖然不大,里面已經閑坐了不少的客人。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嫗一手提茶壺,一手端著一摞白花花的瓷碗,正堵在路口,攔住來往的商客叫賣自己的招牌「大碗茶」。

看見劉乾騎馬慢騰騰地走過來,老嫗急忙迎過來,露著一口烏黑的牙齒,嘿嘿說道,這位客官請嘗嘗上好的碧螺春,這是剛上市不久的新茶葉,你嘗嘗,喝一碗,保證你還想喝第二碗,什麼人馬勞頓全都一掃光——客官,怎麼著?來一碗吧?

劉乾從懷里模出一個銅錢,遞過去,說道,話說到是很利索,就是不知道茶葉地不地道。既然你叫賣的如此起勁,那就干脆來一碗解解渴,如果好喝就再來一碗。

老嫗提著茶壺,滿滿當當的給劉乾倒滿了一碗,高舉起來,遞給馬上的劉乾,動作倒是很連貫,幾乎一氣呵成。劉乾心里頓時起了疑心,一個老嫗手無縛雞之力,這一把茶壺少說也有二十多斤,一摞子瓷碗少說也有四十個,老嫗拿著這些東西氣都不帶喘的,竟然還能如此帶勁地吆喝,看來這個老婆子有問題。劉乾將瓷碗放在嘴邊,有點猶豫,不敢冒冒失失地喝下去。驀然,茅草蓋的茶棚里傳來陣陣淒慘的嚎叫,很多人從里面爬出來,嘴里紛紛喊著「茶里有毒——」,劉乾條件反射,茶碗情不自禁地翻落地上,地面果然冒起一股白色的濃煙,看來這茶毒還真是利害。

老嫗像是老鴨子般「咯咯」地笑起來說,老婆子的五毒散可珍貴得很,你們這些人要不是粘著馬上這位客官的光,你們怎會有這等福氣?實話告訴你們,這五毒散的配制原料,比你們這些狗命珍貴的多,你們這些蠢才不要佔了便宜還賣乖,小心惹惱了我老婆子,先砍掉你們手腳,然後再剝掉舌頭,看你們怎麼咋唬!

劉乾臉色突變,一抱拳說道,敢問前輩可是五毒教教主毒聖鬼母?

老嫗又給劉乾倒滿一碗茶水,遞過去,毫不掩飾地說,我就是毒聖鬼母。我徒兒莫軍師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江湖後輩,沒想到你劉乾大有凌駕之勢,不但掌握著中原大幫黑衣幫,就連徐達、常遇春,李成桂、乃爾不花都被你牽著鼻子走。智勇雙全,不但數次幫助張士誠月兌險,還陰差陽錯地救了朱元璋一命——這碗茶水是我老婆子敬你的,你可敢喝下去?

劉乾翻身下馬,接過大碗茶說道,沒有什麼敢不敢的,你既然是毒聖鬼母,那就一定是來殺我的。我雖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但我不怕死。我喝下這碗茶水之前,想請你放了那些無辜的人。

毒聖鬼母怪聲怪調地說,你這算是替他們求情嗎?江湖幾十年來,還從未有人敢和我談什麼條件,不過今天我破例一次,因為你是劉乾。說完,毒聖鬼母拿出幾顆紅色藥丸,拋在地上說,你們這些人白白糟蹋了我的毒藥,吃完解藥,給我滾得遠遠的。

那些中毒之人想必听說過毒聖鬼母的大名,一個個抓起藥丸,拔腿就跑,恨不得爹娘再多生幾條腿。劉乾感激道,多謝前輩,我這就喝下這碗茶——

毒聖鬼母陰森森地說,你難道就不怕里面的五毒散?這可是天下至毒,中毒之人活不過半個時辰。

劉乾笑而不答,將茶水一口氣喝完,嘴里嘖嘖說道,果然是好茶,只是不知道我劉乾是不是也浪費了你珍貴的五毒散?沒想到臨死前,還能救幾個人的性命,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毒聖鬼母半晌沒有說話,她對這個年輕人頗有好感,但是又不能違背乃爾不花和元順帝的命令,這麼多年來,毒聖鬼母的雙手不知道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從來沒有放過一個活口。殺人的時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手軟和仁慈,然而今天,她毒聖鬼母底的的確確手軟了,殺掉一個如此有氣魄的晚輩,她反復遲疑。毒聖鬼母嘆息說道,劉乾,我老婆子本不想殺你,但是你又不得不死,要你命的人,我老婆子得罪不起。你剛才喝下的就是五毒散,你走吧。乃爾不花本想讓我割掉你的首級給他,我今天就給你留個全尸,也算是老婆子仁至義盡了。

劉乾翻身上馬,一抱拳說道,死有何憾,生有何歡,就此告別。劉乾躍馬而去,毒聖鬼母神色黯然說,多豪氣的年輕人,如果不是仇人,我老婆子都恨不得結交這樣的朋友。

劉乾知道自己不會死,因為體內已經潛伏著三足蛇劇毒,多一些五毒散下肚,無非就是小巫見大巫,鬧不好還能相互抵銷。劉乾反正覺得無所謂,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全當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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