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 禮物(二)

作者 ︰ 玄所喬

星期天終于到了。楊崢起得非常早,連剛洗的頭發都還沒吹干,就火速地出了門。一路上,他大步流星,心里一直猜測著孫小米叫自己早到的目的。當然,他心里是有一個估計的,可終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孫小米不是他自己,他警醒著絕不能將自己所臆斷的凌空在孫小米那邊。所以,在到教室之前,他所做的,更多的是讓自己保持一顆平和的心去迎接即將發生的一切。

拐進走廊,幽暗的前方讓所有緊閉著的門感覺都像是貼上了封條,就連他伸手旋扭著門把時也覺得是異常地沉重;推進教室,漆黑的環境讓他立即將手伸到了門口的開關按鈕上,當明晃晃的日光燈閃耀起來時,他才邁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並拉開了窗簾與窗戶。

「這就是第一個到教室的感覺嗎?」當外面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時,楊崢心頭兀然地驚動了。隨後,他坐在藤椅中抱著前天買來的抱枕左右晃動著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醒目的倒計時還停留在昨天呢!見狀,楊崢便懶懶地將腿搭放在桌下的鐵環上,半躺在藤椅中,抱著抱枕閉著眼楮,不知不覺地,他的眼前竟將自己所感的一切轉而呈現出了孫小米每日到教室的情景。「孫小米?」想到她,他愣地睜開了眼——第一排的位置空空的,為了確認,他強忍著放棄之前的舒適感跑上前去看著她的座位,那里沒有放包,連桌上物體的擺放都還如昨晚那樣。于是,他這才又勇氣肯定自己這次是名副其實地搶到了「沙發」;可不一會兒,他的心里又有著說不出的難受。于是,楊崢頹喪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看了看時間——原來他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了近二十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楊崢無限制地放大了等候的差距,甚至越是接近約定時間,他越發感到失望,因為他始終沒有听到從沒關上的後門外傳來任何聲響;隨著八點的接近,他也漸漸地擴大了怯懦與不自在感,就連頭也不敢左右扭轉,因為他害怕抬頭見著第一排空空的位置,更害怕回頭什麼也沒見著。那時,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被迫看書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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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米磨蹭著出了門,連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她也比平時放慢了好幾拍的動作。尤其是在見著自己手里擰著的東西時,她甚至覺得整個人都是非常顯眼的,以至于一路上,她的心砰砰狂跳。

剛踏入西四樓,她就做了幾次深呼吸,可終于還是穩定著步伐走進了走廊。

遠遠地,她就看見前方有一洞微弱的光,那是從敞開的後門里彌散出來的光線。「楊崢?」孫小米想著,不覺又將步伐減慢了下來,步子也變輕了很多,一切都進行得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稍微大聲了之後,里面坐著的人就會改變,就像嚇跑了安憩的鳥兒一樣。

終于,孫小米還是走到了門口。佇立在那里,她不能自已地深深吸進一口氣,可是氣還沒有落定呢,楊崢就回頭看向了她,害得她不得不半途放出那口氣,並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教室,還嬉笑著說︰「呀,你居然到了!」楊崢微笑著用目光迎接著她,如他所料及的一樣,他不失所望地見了她手中擰的東西。不過,他又很快調整了視角,看向了她詫異的表情——在那里還殘余著之前沒有徹底呼吸的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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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楊崢拖出小圓凳,孫小米也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然後二人對視著就是傻笑。

「還以為我會先到呢!」孫小米笑著,將手中的東西抱在腿上,然後便掏出手機看著時間,剛好八點。

楊崢將目光從她的臉上轉到她懷抱著的東西上,最後落到她的手機上,也跟著笑了,說︰「跟你有約,我必須要先到呀!」

孫小米一听,驚了,急忙問道︰「為什麼?」可楊崢只是微微一笑,扯開了話題︰「听說你手表掉了?」

孫小米這才看了看自己無所負重的左手腕,無奈地笑了,說︰「哦,昨天掉的。不過周澤憲他們已經幫我買了。很快又會有新表了。」

楊崢听著她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語氣,所見的確實她無比惋惜的神情,便也覺得憐惜了,說︰「說實話,你那塊表挺好看的,掉了真的很可惜。」

孫小米愣愣地看著楊崢認真的模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興奮地說︰「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嗎?經你這麼一說,我好慚愧哪!」

楊崢低頭看著她的手,笑了說︰「對啊,那塊表很適合你!」而對那時的孫小米而言,更刺激的不是楊崢用手指箍住了她的手腕,而是他頭上飄來的一陣清香,終于在她遏制住情感後,戲問道︰「你洗頭了?」

楊崢驟然松開了孫小米的手腕,將身體向後靠去,拉出了一些距離端詳著孫小米。見她用扇聞法嗅著自己的頭,楊崢便主動地將頭湊了過去,湊到孫小米鼻下,索性讓她嗅個真切,並一個勁兒地鼓勵說︰「對啊,對啊,大早起來就洗的,還沒干呢,你模模!」見孫小米雙手都抱著她手里的東西,他繼續煽動著情緒說︰「你模呀,還是濕的!」突然間,孫小米的鼻尖感到潤潤的頭發觸踫了一下,驚得連連往後仰去,可同時她還是伸出了手來模了模那滾滾的腦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當感受到這樣輕柔的觸模後,楊崢這才又重新坐了直,微笑著看著孫小米一言不發。拍過楊崢的頭後的孫小米手心還留著觸模後溫潤的感覺,而此時又被楊崢看得心里發麻,一時間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于是便將手中抱著的東西生硬地塞進楊崢懷里,冷冷地說︰「送給你的!」楊崢綻放了笑容,緊緊地將東西抱著,然後仔細湊近去打量著孫小米被頭發擋住的側臉。終于在依稀辨出她紅潤的臉後,他才笑著道了謝。

孫小米一听,驚得連忙扒開籠住自己臉龐的頭發,睜圓了眼楮愣愣地看著楊崢,而他正並著雙腿將禮物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往里探頭。那時,孫小米只覺得奇怪︰為什麼楊崢不問些什麼?他可是一點也不吃驚啊!難道他知道我今天是要送他禮物的嗎?終于,憋壞的孫小米試探著與對禮物充滿好奇的楊崢搭了話,說︰「生日快樂啊!」可楊崢卻仍保持著一臉的稚氣,點著頭表示接納了。孫小米一面覺得自己的那句祝賀很單調,一面又覺得讓自己心驚肉跳的這一切竟似乎都在楊崢的預料之中,便感到有些失落起來。最後,她還是鼓足勇氣重新對楊崢說︰「因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今天才送給你。其實……」見楊崢轉過泰然安適的笑臉,孫小米立刻回避了兩人的目光交流,繼續說︰「其實這個禮物是我在家那邊買的……」

楊崢听後,立刻又將那東西抱在懷里,再次道了謝。孫小米听著他這次的感謝,的確比之前那個沉穩了許多,便拾回勇氣,對他說︰「要不…….呃,你打開看看吧!」

楊崢听了孫小米的要求就立即埋頭扒開了包裝袋,當看著里面還有精致的包裝紙時,他竟有些不舍了。于是,他把禮物抱著轉向了另外一邊,執拗地說︰「不!就不給你看!」孫小米見狀,著急了,一把揪住楊崢的衣袖,強烈命令說︰「不!就現在打開!我怕壞了!這麼大老遠地拖來的!」

楊崢見她漲紅的臉,顯然也是急了,也就順著她的拉扯將禮物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再次往里探了頭,露出一副詭異地笑臉,瑟瑟地問道︰「難道里面是吃的?」在見著孫小米臉色再次轉變之後,他害怕得立即夙了她的願——當著她的面查看了禮物。

孫小米見楊崢格外小心地拉開包裝紙,幾乎沒有撕缺一個口子;然後相當完美地抱出了里面的盒子,這是多麼令人賞心悅目啊。就在孫小米陶醉之際,楊崢捧著孫小米送的禮物上下左右徹底翻看著,並驚贊︰「哇!小汽車!我喜歡!」孫小米听了他歡喜的聲音,也不願再用眼楮去確認,便隨即從包里掏出另外地東西遞給他,說︰「吃的也有,不過在這里!」听了這話,楊崢輕輕地將小汽車放到桌上,然後便將所有的注意集中到了孫小米新拿出來放在桌上的東西上。

「這個是給你的!這個是我的,不過可以給你嘗點!」楊崢看著孫小米安排著,心想,反正有確認是分給自己的東西,便沒太在意,反而將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到了那個「只可以給自己嘗點」的東西上——

那是一種他從沒見過的水果干。見著它誘人的樣子,楊崢在感到奇怪之余也感到了不滿——為什麼這個只能給我嘗點?是因為太好吃了她舍不得嗎?可是不會啊,因為孫小米確認分給自己的那些吃的東西在他品嘗起來可是美味至極的東西呀。「那就是害怕我吃不慣,所以才這麼說的嗎?」楊崢仔細盯著那袋子水果干看了看,確認它對自己而言是新鮮的後,他如是想著安慰著自己。最後,孫小米大大方方地把那包水果干推到楊崢眼下,並笑著對他說︰「這是刺梨做成的干,我媽說幫助消化的,硬要我帶來。反正,我覺得是好難吃,要不你也試試?刺梨可是我們那里特有的。」听了這番宣傳,楊崢自然是要親自品嘗了。

他伸手拿起那玩意兒,觸感不怎麼好,有些扎手;要它說幫助消化,倒不如說它那蔫兒掉的模樣透著誘人的殘紅更引人食欲。在放進嘴里之前,楊崢再次端詳了手中的這個小家伙,也終于發現了它扎手的原因,心想︰「這刺咕隆咚的小東西真的能吃嗎?」正當他遲疑時,孫小米已經撿了一個放進嘴里。楊崢立即轉移目光瞪圓了眼楮看著孫小米,見她安然無恙地嚼動著,便也放心地將那個小刺球放進了嘴里。剛一動嘴,他感到了自己的舌頭以及上天堂都有著非常不適的感覺,而那東西酸酸澀澀的口感更是讓他難以接受。「CAO,這是什麼玩意兒!」楊崢心里嘆言著,心頭一揪緊,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不禁打了冷顫的他,揚起了他那被刺激地擠做一團的五官,而那時他所見的,是孫小米也跟自己有著同樣的表情。

「我就覺得很難吃!」孫小米見楊崢被刺梨干虐得盡牙的模樣,笑著逗著他說。楊崢也不嚼了,直接吞下,甚至還多停留了兩秒鐘將那小東西刺激得過多分泌的唾沫咽下後,眯著眼楮皺著眉,應和著孫小米說︰「真心不好吃!」就這樣,口味相同的兩人相視著豪爽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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