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剛過，農村一片繁忙景象，都在忙著栽插早稻。星期天一早，我急急忙忙趕回家，父親和愛蘭都下田干活去了。一見我，母親興奮得不得了，神秘地說︰「雲飛，愛蘭好像有喜了！怎麼樣，還是我給你請的醫生管用吧？」
「什麼？」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怎麼知道的？」
「我看她這段時間總是嘔吐，吃飯不香，還愛吃酸的，很像懷孕的反應。我問過她，她說不是，但是她的臉紅了。我看可能是懷孕了。」
「媽，我看你是想孫子想瘋了。」我憋住笑，「愛蘭一定是生病了，你要叫她去看病。」這事我心中有數，沒有播下種子，哪里能長出苗來？
「愛蘭到縣醫院去查過了，我要她叫上你一同去，她說你忙，她就一個人去了。」
「回來怎麼說的，是不是有病？」
「她說有點小毛病，是腸胃問題，吃吃藥就會好的，我不太相信。可能她不好意思承認，這結婚都一年多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再問問她，如果是懷孕，可不能亂吃藥。」
「媽，她確實沒懷孕。我的病還沒太好呢，我還不知道嗎？」
「哦？還沒好？沒有懷孕？」母親有些失望，又肯定地說︰「這種事說不定的，我說是懷孕就是懷孕！」
我沒有再反駁母親，給她留一線希望吧。我換上汗衫短褲，拿起秧馬直奔稻田。要趕在立夏前把秧插下去，沒有幾天了，時令不等人。遠遠看見愛蘭蹲在田埂上嘔吐，父親在旁邊焦急地看著她。愛蘭嘔吐完了，父親把愛蘭攙到田頭坐下，抬起頭四處看了看，忽然見到了遠處走來的我，急忙與愛蘭耳語了幾句，就下到田里低頭插秧。愛蘭想站起來，但似乎頭暈，又重新坐下。我走到愛蘭跟前，發現愛蘭臉色蠟黃，皮泡眼腫，身上穿了件春秋衫，肥大肥大的。我說︰「愛蘭，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和爸爸，兩天就干完了。有病可別硬撐，要抓緊治療。」
愛蘭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沒……沒什麼病，就是腸胃不好，吃點藥就會好的。你來了，那我回去準備午飯。」說著，手撐著地慢慢站起來，我發現她的動作比以前笨拙了許多。
父親仍然低頭插秧，一句話也不說。我插秧的速度比較快，一會就追上了他。我問他︰「爸，愛蘭到底是什麼病？她對你說了嗎？你要勸她去看病，田里的活留著我回來干。」
父親也加快了速度，好像刻意要與我拉開距離。過了好一會，才說︰「沒什麼病吧，听她說只是胃受了點涼。」「哦，沒病就好。」
星期二下午，我們語文教研組開展听課評課活動。大家對我上的公開課一致給予好評，認為啟發式教學運用得較好，充分激發了學生的思維，師生互動，課堂氣氛活躍。我听了大家對我的評價也非常高興，正要謙虛幾句，只听杜玉甫陰陽怪氣地說︰「什麼啟發式？形式主義，嘩眾取寵，課堂鬧哄哄的，成何體統？」
全場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尷尬。杜玉甫繼續說︰「你們這些人就知道吹吹拍拍，你們拍他有個屁用啊！」
大家都知道杜玉甫最近心情不好，因為他的陰謀沒有得逞。教育局接到他們的誣告信後，到學校進行了認真的調查。調查的結果不僅完全洗清了校長貪污受賄的罪名，而且充分肯定了校長的成績和廉潔自律。對于杜、王兩人捏造事實、組織聯名誣告的行為，教育局分別給予了紀律處分。杜玉甫很狡猾，見陰謀即將敗露，忙把王國慶推出去，說是王國慶組織策劃的。王國慶受了記過處分，而杜玉甫和其他幾個簽名的教師，只受了個通報批評。王國慶和他大鬧了一場。他的惡劣人品人人皆知，誰也不願意與他來往。
教學上的不同看法可以交流，但人格上的攻擊是不能容忍的，何況他一竿子掃了一大片。同事們的臉上都露出慍怒之色，我站起來質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教學上的交流，有不同意見你可以說嗎，我洗耳恭听，可你不能進行人格侮辱!」
「人格侮辱？你還怕人格侮辱？」看我臉色突變，他得意地搖頭晃腦︰「我們的龍老師真是青年才俊啊！可惜你空有一具風流瀟灑的皮囊，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空氣仿佛凝固了，大家的表情由惱怒變成了同情。我受不了這種眼光，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領，憤怒地質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誰不是男人？你給我說清楚！」
杜玉甫扭動著，繼續吐著骯髒的話︰「你如果是個男人，為什麼不和你老婆睡覺？為什麼請郎中看？為……」
我的血脈賁張，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罵道︰「媽的，你才不是男人！你狗日的有種就把老婆給我試試！」
同事們扯的扯、拉的拉，把我們分開。杜玉甫走到門口時，捏住流著血的鼻子，回頭尖聲叫道︰「龍雲飛，你還有什麼臉人五人六的，還談什麼人格？你父親給你戴綠帽子了，把你老婆的肚子都弄大了！全鎮的人都知道，你還狼頭上插竹筍——裝佯！丟人現眼啊！我們都替你感到丟人！」
我掙月兌出去追打杜玉甫，杜玉甫已跑得不見蹤影。
幾個老師連忙安慰我，有的說︰「你別生氣，老杜那張臭嘴就喜歡無中生有，造謠生事，沒人相信他的！」有的說︰「就是，他唯恐天下不亂，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我全身抖得像篩糠，氣急敗壞地喊道︰「惡毒的人身攻擊！我要到法院去告杜玉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