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笑 藍色妖姬(2)

作者 ︰ yunxiu819

上午第四節課,是高二(3)班的音樂課,學生抬著腳踏風琴從我窗前走了過去,隨後是一聲輕輕的嘆息。這嘆息聲悠遠綿長,仿佛內心隱藏著許多難言的痛楚和無奈。嘆息聲未絕,藍玫的身影出現了。只見藍玫雙眼微腫、面色憔悴,腳步也有些拖沓,沒有了平時的輕捷和優雅。

藍玫怎麼了?看樣子杜玉甫是真欺負她了。可杜玉甫把他倆的感情說得如膠似漆,不可能欺負她的呀。是不是藍玫找我訴苦,引起了杜玉甫的憤怒?完全有可能。他倆到底是怎麼回事?神經兮兮、雲山霧罩的。我有些內疚,看來不僅沒有幫她化解矛盾,可能還激化了矛盾,給她增加了痛苦。

五四青年節快到了,學校準備舉辦一場文藝匯演,每個班至少要出一個文藝節目。老師同學都非常踴躍,課外活動時,操場教室都成了排練場。各班班主任都爭著請藍玫去指導節目排練,藍玫成了最忙碌的人。我發現藍玫一到排練場,就像換了個人,眉頭舒展,笑容綻放,妖嬈的身姿隨著音樂節奏翩翩舞動,給人以美的享受。

五月一日的傍晚,在學校操場上進行節目彩排。天已經熱了起來,斜照的夕陽火辣辣的,同學們臉上畫的油彩都被汗水沖亂,但他們表演得非常認真、一絲不苟。舞台的總調度是藍玫,只見她忙前忙後,指揮若定,整場彩排秩序井然,演出非常成功。在熱烈的掌聲中,學校領導班子走上舞台向節目的編導們表示慰問。當我握住藍玫那柔若無骨的手時,她忽然用左手按著太陽穴,身體晃了幾晃,一下歪倒在我的懷里。

「藍老師昏倒了!」我扶著她叫道。只見她牙關緊咬、雙目緊閉,我連忙蹲下來,讓同事們把她扶到我的背上,背起她就往校醫室跑。操場離校醫室大約500米,好在她的體重較輕,我心急如焚,背著軟綿綿的她一口氣跑到校醫室。校醫黃偉連忙進行搶救。

校醫室能用于搶救的只有一個氧氣袋,用于檢查的只有听診器、血壓計、測糖儀等簡單器械,看的也只是一些頭疼腦熱、拉肚子之類的小病,有時做一些外傷的應急處理,真生了大病,還得上醫院。我焦急地問黃醫生有沒有把握把藍玫搶救過來,如果沒把握,就不能耽擱時間,得趕快送縣醫院。

黃醫生看看藍玫的瞳孔,模了模脈搏,鎮定地說︰「你別急,龍校長,心跳正常,呼吸正常,不會有大問題。」一會,他收拾起儀器對我說︰「龍校長,藍老師就是血糖有點低,估計是低血糖引起的昏迷。我先給她喂點糖水,輸兩瓶葡萄糖,如果還不好轉,再送縣醫院。你看怎麼樣?」

我催促他︰「那你趕快喂糖水呀,看看能不能醒過來。」

一部分老師趕來看望,把校醫室擠得滿滿的,杜玉甫也來了,遠遠站在人群後面。吳群老師扶起藍玫,醫生把糖水喂下去,然後給她輸液,果然,藍玫的眼楮慢慢睜開了。我走到床前說︰「藍老師,你總算醒過來了,可把我們嚇壞了。你別害怕,黃醫生說你是低血糖引起的。唉呀,這段時間你太辛苦,好好休息兩天。匯演結束後你要再到縣醫院全面檢查一下,有病要早治,沒有病也放心。」我又轉身對大家說︰「藍老師病情好轉了,大家放心地回去吧。請幾位女老師留下來輪流照顧一下藍老師好嗎?杜老師,你請到這邊來吧。」

杜玉甫從人群中擠到病床前,瞪著藍玫︰「就你積極,生病了吧。」

藍玫從病床上掙扎著坐起來,噙著眼淚說︰「謝謝龍校長,謝謝大家!我不要緊,請你們回去吧。」

看她已完全清醒,我對杜玉甫和幾位女教師說︰「我還要到操場上去檢查場地清理好沒有,麻煩你們陪護一下。」杜玉甫不高興地說︰「你叫她們陪護吧,我老婆是為工作累病的,你們要還我一個健康的老婆,還得為她付營養費。我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倒霉,今天晚上我只好去食堂吃飯了。」說完,他比我更快地溜出了校醫室。

藍玫苦笑著搖搖頭︰「龍校長,對不起。你不要听他胡說八道。」

正式演出那天,我們請來了縣教委的廖主任和秦主任,也請了鎮里的領導,他們對節目的評價很高,說完全可以和縣文工團的節目媲美,而且更生動、更清新,使人賞心悅目。有幾個歌舞節目可以代表全縣去參加市里的文藝調研。我听了樂滋滋的,從心里感激藍玫的辛勤勞動和藝術指導。

五月進入農忙季節,星期天我回家和父親一起插秧。父親上次體檢,血壓有些高,我叮囑他每天按時吃藥,干活不要太累著自己。快到中午時,我叫父親回去照看兩個孩子,好讓愛蘭做飯。還有兩畝田的秧沒有栽上,晚上還得返回學校,我心里很急,埋頭飛快地干活。平整好的水田一會排上了一行行整齊的秧苗。忽然听到田埂上有個女人贊嘆著︰「真了不起!做農活也是一把好手!」我循聲望去,愣住了︰原來是藍玫,戴著寬邊草帽,牽著蹣跚學步的凌霄,臉上熱得紅撲撲的。父親則拉著凌波跟在她的後面。

我趕快洗了手,大步跨上田埂,叫了聲︰「藍老師,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太陽這麼大,看把你曬的。」

藍玫摘下帽子扇著風說︰「您一天曬到晚都不嫌熱,我這曬一會怕什麼?我到您家里去,叔叔告訴我您在田里干活,我就叫叔叔帶我來了。參觀參觀唄。」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驚訝地說︰「龍校長,您看您就曬不黑,而且越曬越白。您雖然秧栽得直,農活干得好,但還是不像農民,倒像舞台上的農民!」

我笑著說︰「怎麼像舞台上的農民?我就是生活中地地道道的農民。我會插秧、會耕田,舞台上的農民會嗎?他們只會演戲。」

「可生活中的農民有您這樣文質彬彬的氣質、英俊倜儻的風度嗎?」藍玫可真會說話。

「哈,我這滿腿泥巴還談得上風度?」

「風度是氣質的外化,是一種精神上的超凡月兌俗,胸中陳兵百萬,不為世俗所羈絆。這是泥巴掩蓋不了的。」

我不好意思︰「藍老師,你過譽了。我只是一個要養家糊口的凡夫俗子。走吧,到我家吃午飯去吧。」我又問父親︰「爸,愛蘭飯燒好了吧?」

父親連忙說︰「燒了燒了,她叫你一定要留住藍老師呢。」

凌霄張開兩只小手要我抱,凌波也學著凌霄的樣子抱著我的腿。凌波也知道要我抱她了!我高興極了!一手抱一個,連轉了幾個圈,興奮地叫道︰「哈哈!凌波也認得爸爸了!」

父親忙從我手里抱過凌霄︰「霄,來,爸爸抱不動,爺爺抱你去看水里的小鴨鴨。」兩歲的凌霄听話地撲到爺爺懷里,扯著爺爺的衣領往前指,爺孫倆一路歡笑著走到前面去了。

我牽著凌波,和藍玫邊走邊聊。

「龍校長,我今天特地來感謝您的。」藍玫說明著她的來意︰「那天我昏倒了,您親自把我送到校醫室。听他們說,您背著我一口氣跑了500多米,可見您當時焦急的心情。我感動極了,真不知怎麼謝您。」

我說︰「這是應該的,不管是誰,遇到那種情況都會這麼做。最近你身體感覺還好吧?」

「好多了。龍校長,您真好,沒有一點領導的架子,對人又和氣又關心。能在您的領導下干事,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哪里,我做得還很不夠,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批評。」我打斷她的話。我這人有點毛病,听到別人夸獎反而不自在。

凌波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就停下來不走了,這個小姐姐學著弟弟也會偷懶了。凌波和凌霄之間好像有特殊的感應,我們對凌波五六年的訓練比不上凌霄這兩年多對凌波的影響。對一切都很淡漠的凌波,對家里突然出現的胖乎乎的小家伙產生了興趣,她听到弟弟的哭聲會東張西望。只是思維能力、語言能力和動作協調能力發育得比較慢,但只要有進步就有希望。

藍玫蹲下來,拍著手說︰「阿姨抱好嗎?爸爸累了。」

我連忙抱起凌波說︰「這孩子挺沉的,你抱不動。」

藍玫模模凌波的手,感嘆說︰「多漂亮的孩子,真可惜,這麼苦命。」

我親親凌波說︰「我家凌波命不苦,有爺爺疼、爸爸媽媽愛,我們不會讓凌波受苦的。」

藍玫連忙見風使舵,說︰「那是那是,凌波好福氣,有你這個好爸爸。」

走到門口,愛蘭從廚房里迎出來,笑著說︰「雲飛,藍老師來一趟不容易,你可一定要留藍老師吃過飯再走。」

我忙說︰「那當然。中午就看你的了,你要把最好的手藝拿出來,做幾樣好吃的招待藍老師。」

藍玫笑著推辭說︰「我騎自行車來的,十幾分鐘就到家了。中午就不麻煩你們了。」

我說︰「你難得來一趟,就當下農村體驗生活,不要走了。」我看見院子里有剛拔下的雞毛,知道愛蘭已經備下豐盛的午餐,對愛蘭滿意地擠擠眼楮,愛蘭也調皮地沖我努努嘴,走進廚房去了。

藍玫進屋,打量著家里簡單的陳設,對愛蘭的持家能力贊不絕口︰「愛蘭真了不起,家里收拾得這麼有條理,孩子們也照顧得這麼好。我真羨慕你們,雖然生活條件不富裕,但是家庭和睦、其樂融融。」

「你們也不錯嗎,小兩口恩恩愛愛。」我請她坐下,為她沏上茶水。一會兒,愛蘭用托盤端上香噴噴的飯菜,我趕快把八仙桌擦干淨,請藍玫入座。

藍玫禮貌地請父親先坐︰「龍叔叔您請坐。您老的身體還很結實啊。今天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

父親高興地說︰「你是貴客,請也請不來的。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你將就著吃點吧。」

藍玫有些拘謹,愛蘭熱情地為她夾菜,她好像不習慣,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

吃過午飯她就要走,我看了看藍天,正好一片烏雲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陽。我說︰「也好,這陣子沒太陽。」

藍玫趕著自行車欲走不走,為難地說︰「龍校長,你們這獨木橋我不敢過。我來的時候,是一個學生送我過來的。」

愛蘭忙說︰「雲飛,你去送送藍老師吧,幫她把自行車趕過橋去。」

我連忙接過藍玫的自行車,抱歉地說︰「你看我多馬虎,把這茬給忘了。」

&nbsp

;藍玫不好意思地說︰「龍校長,給您帶麻煩了。」

我邊走邊問她︰「你到我這兒來,不怕杜老師不高興?」

「我對他說今天到縣城去,沒說到這兒來。」

「這樣不好,萬一他知道了,你們又會吵架。你不應該瞞他。」她瞞著杜玉甫,會把簡單的事變得復雜化。我勸慰她說︰「你倆要互相理解、互相溝通。那件事他說是他的問題,從來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他。」

「比較而言,他對我算是不錯的了。但他這個人太自私,上次我生病,你不是親眼看到他只顧自己吃飯,扔下我不管?還不如同事呢。雖然不能生育是他的問題,但他有時就不講道理地罵我,我又不好揭他的短,在外面還得維護他的面子。他事事只考慮自己,對任何人都不遷就、不寬容,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我點點頭,杜玉甫的這個性格我早有領教,但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愛人也是這樣。

「上次我和他談話後,他是不是又罵你了?肯定是怪你不該向我訴苦。」上次的謎團一直沒解開,我總有些內疚。

她抬起頭看看我,眼里盈滿了淚水。她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的眼淚比較多。上次他罵我不該向您告狀,他看出我對您……有好感,他不能容忍我對您的尊重。他要我和他保持一致,同您對著干。我辯解說龍校長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校長,對我很關心,我不能對著干。他听我這樣說,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把我的臉都打腫了。我氣得哭了一夜,真想和他離婚,但又怕他遷怒于您。龍校長,我和他真是過不下去了,怎麼辦呢?」

果然不出所料,兩個人在為我鬧矛盾。杜玉甫肯定不能容忍藍玫不與他保持一致。我只能開導藍玫︰「藍老師,他的性格就是這樣,短時間可能也很難改過來。這次高級職稱沒評上,對他又是個打擊,你要多勸勸他,盡量不要發生矛盾,他還是很愛你的。你倆的感情不錯,沒有到離婚的地步。」

走下河堤,到了橋頭,我問她︰「怎麼樣?單獨過橋你行嗎?」

她站在沙灘上,膽怯地看著獨木橋,搖搖頭︰「我不敢過,看見橋下的水就頭暈眼花。」

「那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接你。」我把自行車搬過獨木橋,然後返回來,牽著她的手走上獨木橋。

她非常害怕,兩只手緊緊抓著我的手,亦步亦趨地往前挪動。我正要嘲笑她的膽小,忽然,她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尖叫一聲,我一回頭,她猛地撲到我的懷里,把我緊緊抱住,豐滿的胸脯緊貼著我,喃喃地說︰「雲飛,我愛死你了!我想你想得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我倆結婚吧,我能生孩子,我要為你生一群漂亮聰明的孩子!開除公職都無所謂!」

我一把推開她,冷冷地問︰「藍老師,請自重!剛才這一幕是不是杜玉甫導演的?他會不會埋伏在對面拍照啊?」

藍玫抓著我的手不放,哭著說︰「你怎麼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啊?我是真心愛你呀,你感覺不到嗎?雲飛,你對我怎麼這麼絕情啊!」

我掰開她的手,大步返回橋頭,對她說︰「謝謝你的厚愛。我愛我的妻子,愛我的孩子,永遠不可能愛你!希望你自重自愛,不要再做出格的事!」說完,我不再理她,跨上河堤,走回家去。

藍玫蹲在橋的中間,嚶嚶地哭著。我走過了桃樹林,還能隱隱約約听到她的哭聲,但我沒有回頭。

到了門口,愛蘭還在給凌波喂飯。見我的氣色不對,擔心地問道︰「雲飛,怎麼啦?」

我悶悶地答道︰「沒什麼,想起一件事,有點生氣。」

愛蘭試探地問︰「是不是那個藍老師惹你生氣了?她就是那個兩腮塌陷的人的老婆吧?」

「什麼兩腮塌陷?你認識她丈夫?」

「你忘記啦?那次我倆在河邊散步時,他陰陽怪氣地和我說話,被我嗆了回去?上次陷害你的不也是他?」

「哦,對!她丈夫叫杜玉甫。」

「那她今天來一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也不是善良之輩,你要防著她。」

我好奇地問︰「你怎麼看出她不是善良之輩?」

「她看我的時候,很高傲的一副看不起的樣子;看凌波的時候,眼楮里滿是幸災樂禍。當著我的面又裝出很疼愛兩個孩子,兩面三刀、嘴甜心苦。這樣的人會是好人?」

愛蘭的話更加印證了我的懷疑,藍玫此行一定是杜玉甫授意的。杜玉甫竟然對我玩起了美人計,真是煞費苦心。他就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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