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章三十四 莫憶蓬萊,夜半琴聲裊裊

作者 ︰ 寧靜

店小二還未說話,忽听隔壁一張大桌旁有個女子聲音道︰「這文鰩魚常行西海,游于東海,極為罕見,更不要說捕捉了,敢問這魚從何而來?」

眾人吃了一驚,看了過去,只見那一張大桌之上,坐了七個人,五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另有兩個女子,一女身著淡紫長裙,面蒙輕紗,看不清楚容顏,但露出的幾分肌膚卻是雪白;另一個女子便是說話之人,年紀不大,看去和凰冰璃相仿,一身湛藍淡白的霓裳,相貌絕倫,細眉雪膚,皓如凝脂,一雙明亮的大眼楮極是靈動,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凰冰璃也不輸幾分。

這一行人,顯然剛剛上來坐下不久,只是林辰幾人相談正歡,沒有甚留意。

林辰「啊」了一聲,卻見那女子說了這一番話後,眼光便落到了他這一桌的凰冰璃身上,似是也為凰冰璃容貌所驚。女子愛美,便是凰冰璃這等平日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卻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店小二此時賠笑道︰「這位客官說的是,不過您有所不知,世上亦有不少修道中人,為我朝供奉,這魚便是我大晉王朝國師玄機真人,為陛下出海苦尋蓬萊仙境,求取長生不老仙丹之時,特地將這文鰩魚移了回來,就放在山清水秀的河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漸漸繁盛。我們都是托了玄機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說著說著,臉上便露出崇敬之極的神色來。

听得此言,林 幾人不禁啞然失笑,陸雨晴低聲笑道︰

「什麼玄機真人,怕是玄門中那些沒有門派,游走世間的散修之人吧,這些人在民間倒是混的風生水起,蓬萊仙境,世間難尋,就算對我輩中人來說,都是一個神話的存在,從來都是古籍寥寥數筆記述,到底存不存著,都無人可說出個大概,又豈是他們可以尋得?」

她正說著,突看的一旁的林辰雙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中偷偷一笑,怕是林師弟第一次听到這些,心馳神往吧,當下也不點破。

突听的那個女子冷哼一聲︰

「什麼蓬萊仙境,怕是你們夢寐以求,神化所捏造的傳說,你們那國師,肯定空手而回吧?長生不老仙丹,當真可笑之極,長生大道,豈是凡人所料,我看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蓬萊。」

店小二雙臉漲紅,卻偏生說不出話來,事實確是如此,玄機真人苦尋蓬萊未果,當下訕訕一笑,不再說話。

正在少女得意之時,卻听得一陣淡淡的嘆息之聲傳來︰

「無稽之言。」

說話中人,正是對面那個容顏不下于自己的女子身旁的少年,此刻他卻舉杯搖頭,嘆息而飲,似是自言自語,可是話中真意,卻是誰都听得出來,何時有人,敢如此說她?

「你說什麼!」

少女站起來,蹙眉暗怒,冷冷說道。

四下無聲,陸雨晴幾人疑惑的看著林辰,卻听得這個舉杯痛飲的師弟,淡淡回應︰

「世人經常嘲笑別人的無知,卻很少自省自己的狂妄。」

「你!」,女子絕世的俏臉,勃然變色,身旁的幾個黑衣男子,亦是冷眼相對,只有那個面蒙輕紗女子淡定自如,自飲自酌,似乎絲毫不在意身旁動靜。

林辰輕嘆一口氣,放下酒杯,這頓酒菜還未到一半,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如今倒是失去了繼續下去的興致,歉意的對林 幾人一笑,說道︰

「我先回廂房,晨曦乖,等下就跟著你的冰璃姐姐。」

說著,在小晨曦嘟著不滿聲中,離開了座位,走向梯閣,沒有再看那一桌爭吵少女一眼。

看著林辰稍感落寞的背影,凰冰璃一雙如水明眸中,閃過一絲不解神色,林 與陸雨晴,亦是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為何洛師弟好好的,突然變得如此奇怪?

就在林辰正要步下樓梯之時,突听得那個絕美的女子冰冷的話語在身後再度響起︰

「到底是我不懂,還是你太自大?」

看著這個可惡的人背影頓了一下,沒有回應自己的話,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女子銀牙輕搖嘴唇,美目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的神色,似是生氣,又似是好奇,已經好多年,沒人敢這樣對自己了,生氣的感覺,幾乎忘記了。

——入夜。

「啊!」

林辰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氣,全身大汗淋灕,好了一會兒,他激烈跳動的心髒才緩緩平復下來。

他在和暗中怔怔坐了半晌,無意中伸手,踫到了放在枕邊的紫霄銀月,一股冰涼的感覺包圍了他。又是這個噩夢,從能記事開始,這個夢便如果跗骨之魘一般,一直纏繞著他,有時每晚都出現,有時隔一段時間才會出現,自上了蓬萊之後,很久沒有作這個夢了,然而,原本以為不會再出現的它,今晚突然的又出現了。

夢里的他,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灰白過腰的長發,渾身上下,**著的肌膚之上,刻滿著遠古而絢麗的玄奧星痕,縱橫交錯,紫色的瞳孔里,泛著冰冷無情的目光,一黑一白兩條火龍,繞著他盤旋,繼而而來的是無盡的殺戮,伏尸百萬,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一輪紅月,懸掛黑夜之中,猶如一只妖異的眼楮,一直注視著他……

一柄魔劍低垂在他的手中,劍鋒泛著懾人的幽焰,他注視著大地的蒼茫眾生,他眼神清澈,卻透出一股濃濃的落寞與哀傷。

他俯視一切也遠離一切,仿佛他的身邊,只剩他的劍。

等到那一剎那,黑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開,他一躍而起,將魔劍直指向蒼穹,怒嘯一聲︰「來吧」

……

這個怪夢,真實而荒誕,此刻回想,身上寒毛亦不禁豎起,心驚肉跳。

四下無聲,周圍一片漆黑,打開窗,已然是三更天,月光柔柔照來,和紫霄銀月本身的劍芒向相相對映,散發出迷幻的玄色,林辰一時間看得痴了。

他盤起腿來,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閉上雙眼,雙手捏了個怪異的姿勢,黑夜像一個溫柔的女子,輕輕纏繞他的身體,一層淡淡的青光,若隱若現的從他身體散發出來,映著那淡淡的光芒,林辰的氣機,仿佛和天地融合在一起,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層光芒才漸漸散去,林辰在黑暗中睜開眼楮,從那玄奧無比的狀態中醒過來,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想念蓬萊之上的老頭子來。

他再也沒有睡意,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旁邊幾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想必林 他們都睡著了。

仙劍苑的設計獨特,東西南北每個院子都是獨特的存在,相隔甚遠,其中連通著一條十字岔道,貫通著四個院子,林辰走出南宛,漫無目的的順著這幽深的岔道走了下去,微風拂面,帶來絲絲的清涼。

這時已是夜深,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夜風習習,隱約帶著一絲芬芳。小徑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處。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開放。

林辰只覺一陣惘然之感,涌上心頭,時光過得好快,蓬萊的記憶恍如隔日,卻離他越來越遠,還能有回去的一天麼?

就在林辰對往事望眼欲穿之際,不遠之處,驀然的響起一陣悠遠動人的琴音,打破了這個萬籟俱寂的幽深之夜,琴聲時而如泉水叮咚,余音裊裊,時而幽怨哀轉,聞者落淚,時而歡快愉悅,不絕如縷,從中可見,撫琴之人,音律造詣之高。

林辰也算略懂音律之人,昔日在蓬萊之上,老頭子也是好琴之人,他經常听林昊天所言︰「琴者修心,聞者見性,琴因其清、和、淡、雅的音樂品格,寄寓了一種凌風傲骨、超凡月兌俗的處世心態,這與修仙者無疑是心神相印,在凡世紅塵之中,琴音在音樂、棋術、書法、繪畫中,亦是居于首位。

幾乎是下意識的,林辰抬頭看了看北苑的方向,琴音便是從中所發,到底是誰人,在深夜彈奏出一曲絕響?

林辰心中好奇,定了定神,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極為陽光的微笑,大步向北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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