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快慰的影西,無淚的龍璃

作者 ︰ 當木

影西倚著殿門的牆壁一點一點的往外挪著。遠遠的,看到執正背立在殿階台柱邊上。執早就查覺到她出來了,卻是強忍著沒有回頭。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有些懼怕這種溫暖的接近,他的腦子里一直轉著凌雲走之前的話。讓他的身體,開始細密的疼痛起來!

「執……」她剛要張口,腳下卻被殿門口的高階給絆住,整個人眼看著就要撲倒!她的驚呼聲還哽在喉,眼前已經是白影一晃。執穩住她的身形,蹙著眉看她︰「誰讓你下床的?!」執一邊說著一邊向她身後開始找尋彩玉的身影。

「彩玉去煮粥了,我活動一下!」影西討好的笑著,外面清冷的空氣讓她神志變得清爽。天天總是躺在床上,一躺,都兩個月了。趁著也今天不在,她也想動動僵軀。是她好的太慢了,弄得他們到現在還滯留在這里。她這副骨頭,估計回去了也承受不了秋執的水生肌!秋執,她很想思清啊,為什麼都不來看看她?她好不好?受傷了嗎?她身體里的妖怪,有沒有出來打擾她?這紛亂的念頭擾得她一刻也安寧不下來。所以她要快些好起來才是,要不然,也一時興起再給她換個身體,豈不是又多添一條罪過?!

「執哥哥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影西倚著柱子站定,抬眼看他。這些天,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總遠著她,她扯他的衣袖︰「執哥哥又在發呆了?!」

「沒有!」執錯開她探尋的眸子︰「我在想著,也這會第二道封咒該差不多了!」

「哦!」影西跟著他一起看向太昌的方向,從這里,只能看到蒼茫。只有到了冬寧山的頂端,才能依稀看到太昌的輪廓。也一早上了冬寧山,他說要每月一次,連續三個月下封咒才能徹底完成封禁雀母!絕陰殿上的陰極殿壁已經半陷,而且他現在又不想再驅冬寧山上的願魂以破碎殘肢再砌修大殿,所以,只能這樣麻煩了。

「呵呵,還沒恭喜執哥哥呢!」影西忽然想起來,微笑著︰「執哥哥是怪我這個吧!」

「恭喜什麼?」她的聲音喚回他游離的神思,他怎麼是怪她?他只是不敢接近她而已,他遠著她,卻又不肯太遠,他總徘徊在殿外,想看到她,到她到底有沒有比前一天更好些。想看到她,又怕看到她,交織的復雜情感,令他去留不定,神魂不安!

「恭喜執哥哥,登頂冬寧,成為新任的大王啊!」影西直了身子,拱著手向他︰「我就祝執哥哥,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她笑著,一出嘴竟是電視劇的台詞。想了下,覺得不妥,清了清嗓子︰「不對,是千秋萬載,一統天下!呵呵!」

他微微抿了唇角,回眼看她的臉,她的臉泛著紫青色,此時還有些腫脹。這樣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奇怪,他不由的輕笑︰「有什麼好恭喜的!」

「當然是大喜了!別不好意思了,想笑就笑嘛!」影西壞笑著用肩去拱他,結果一動卻是痛得她呲牙裂嘴!執看不下去的扶過她︰「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要不一會也下來,定要把你罵個狗血淋頭!」他一貼近,頓時覺得她溫和的氣息將他團團罩住,讓他的手指尖,都止不住的有些顫抖!

「是我害得你們都不能回去,執哥哥都不能早拜二宮,對不起啊!」影西的話弄得他更是難過,身體都有些細小的碎裂。他強壓著,扶著她一點點的走︰「胡說八道什麼,快回去躺著!」

「唉,思清也不來看我!肯定是龍璃那個死東西不讓她來!等我好了,看不把他氣個死去活來!讓他知道知道,影西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影西尤自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她就是病到起不來,那張嘴也是永遠停不住!

執不語,把她放在這里養著,打發秋執的人先回去。就是不想讓她太快知道那邊的事,龍璃還用她來氣,估計現在已經死去活來了吧!

他正陪著她挪著,忽然見淨急急的掠進來,一陣風般的跳到他們面前︰「執哥哥,你這樣走一年都回不去!」淨說著,一伸手就把影西給打橫抄起來,大步流星的向內閣走︰「你就不能好好躺著,一百人也看不住你一個,逮個機會就竄!」

執怔立在那,是啊,他為什麼不抱她進去?以前也做過的,海將她送回來的時候,他不是也能很自然的做嗎?因那時他胸懷坦蕩蕩,如淨一般,所以才可以吧!

「你怎麼這麼快就從太昌回來了?」影西笑著損他︰「不是說要趁著傳信的工夫回去當大爺嗎?不是說不當使喚丫頭了嗎?」

「你又不在,沒意思!」淨將她一直送到床上。看她勾著手指,神情詭異的向著他,不由彎下腰貼近她︰「怎麼了又?」

「哎,你覺得絕心怎麼樣?」影西壞笑著。

「什麼怎麼樣?」淨覺得她問得怪,伸手扯過毯子兜上她的身。

「笨蛋!我問你覺得她好不好?」影西白他一眼,看他一臉的不明就里。

「關我什麼事?」淨直起身來︰「她一團火氣,貼近了我就覺得難受!」

「什麼話,我也是熱的,你怎麼不難受!」影西神色更是詭異起來︰「哎,哎,我覺得她對你有意思喔!」

「你是溫的,她是燙的,怎麼一樣!還罵我笨蛋,你才笨蛋咧!」淨一臉不服氣︰「你快點好吧,什麼時候才讓我看陰極大暴流啊!」

「你個不開竅的家伙!」影西什麼都沒套著,一臉沒趣︰「你讓正已大爺給你使去,你借點陰力給他!」

「嘔,正已那家伙煩人的很,我煩他!」淨皺著眉︰「他要敢噬我的力,我就吃了他!」他撐著床沿看她,話題又轉過來︰「你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我好不了了!你讓絕心陪你玩去吧!」影西狠狠給他一記衛生眼,這臭小子不但不開竅,根本就是完全沒長進!還說他長大了,呸啊!

她忽然腦筋一轉,又勾著手指︰「哎,那龍茵呢?你在南林呆了那麼久,听說跟你處的不錯喔!她是涼血妖怪,該不會覺得難受了吧!」

「她啊!她瘋瘋顛顛的,麻煩死了!」淨皺著眉,嘀咕著。

「什麼?!」影西嘴巴張成一個O型,瞪了他半晌︰「你也瘋瘋顛顛的,你們兩個正合適!」

「哎,你嘴巴很壞哎!」淨點著她的額尖︰「我收拾你喔!」

「你收拾啊!我怕你,我名字倒過來念!」影西虎目龍眉,雙眼爍爍放光!

「我去找彩玉,灌你十碗粥,看不吐死你!西影聶部狐!哈哈哈!」淨狂笑著直跳起來,狂贊自己絕佳的計謀,他直接就向外沖去,掠出一道白光!

影西氣得咬牙切齒,又沒力氣跟他吼,直在那翻白眼!

執靠著殿柱,看他們鬧個不休,忽然輕笑起來。他開始羨慕淨了呢,這樣多好!

「今天的湯是哪個當值的?」龍璃站在正堂,眼神陰戾,他斜倪著桌上的半碗湯汁。他向著洛瑤︰「你知道該干什麼了吧!」

洛瑤捧起那琉璃綻花的青玉,盯著里面泛著黑的藥汁,濃深的液體里,浮游著細細小小的碎屑。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清楚。

「大王,這,這很難……」洛瑤的聲音有些艱澀,但還是掙扎著說出來。

「哪個當值的,就把哪個的頭給我拎到這來!」龍璃一抬手就把他手中捧著的碗打飛了出去︰「我一早就說過,不要有一點點藥渣,一點都不要!」他盯著洛瑤︰「還不去?!」

「是,是!」洛瑤直直的身子向後退,再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大王已經陷入癲狂,內心的折磨讓他無從釋放,在向四周瘋狂的蔓延!他三日就平蕩宣華,屠盡宣華主關所有人。他全身都被戾氣包裹著,妖力前所未有的爆發!他再不是以前平靜謙和的龍璃,再也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一絲一毫溫和的氣息!他全身的每一根筋絡都崩得緊緊的,一觸即發的怒意讓身邊所有人都膽顫心驚。包括他,洛瑤!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的洛瑤!正是這樣的大王,才能威懾西海,才能鎮壓那些蠢蠢欲動的島主。也正是這樣的大王,讓人覺得越來越遠,凌于高位,直至高不可攀!

龍璃回到內閣,思清正歪倚在床榻,她的頸間交錯著細柔的織錦,此時已經灑上一些藥汁。龍璃伸手拿下她的圍錦,去殘留在嘴角的湯汁。他攏齊她微亂的發︰「下個月是西海建國大祭,你若是醒了,我就帶你去看海上煙火!絕對是你沒見過的奇景,你要不要去看?」他把她的頭放在他的肩上,感覺不到她有一絲溫度。他拉過她的手,感覺那手指有些微僵,他慢慢的幫她活動︰「這次你不看,就要再等一年。到時我可沒有時間陪你了!」

他輕輕把她放到床上平躺下來,低著頭看著她慘白的睡顏,他慢慢俯下頭去,在她耳畔輕語︰「我恨你,莫思清!我恨你!」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他微微閉著眼,任由內心痛成一片,撕扯著他。他疼的要死,他早該麻木了,為什麼還疼的要死!

「你一天不醒,我就每天用你折磨我的方法去折磨他們!你看不下去就給我起來!」她依舊毫無聲息的一動不動,他低聲說著︰「你想耗著,咱們就耗著!耗著吧!」他重復著,神色平靜的直起身來,坐在她的身邊,拿過她另一只手開始替她活動手指,他看到她的掌心有一個血紅的小點。那是他的眼淚,他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了,流盡了血淚,再也無淚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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